宇宙中蕴藏了无穷的奥秘,令人神往。数千年来,面对天空,人类产生过无尽的好奇、憧憬与幻想。我国汉代时,有一个名叫张衡的孩童喜欢仰望夜空数星星,长大后他发展了浑天说,造出了浑天仪,为我国古代的天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
古往今来,无数人像张衡一样为繁星密布的苍穹而着迷。战国时,思想家庄子写了一篇《逍遥游》,描绘太空是“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他知道天是“其远而无所至极”,幻想有一条大鱼(鲲)变为大鸟(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可以高飞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最后抵达“天池”。西晋张华的《博物志》和南北朝宗懔的《荆楚岁时记》分别记载天河中有牛郎织女(指的是牵牛星和织女星),后来演化成为小说,被编成戏剧。《太平广记》叙述,太原人郭翰遇织女,织女告诉他天上的情形:“人间观之,只见是星,其中自有宫室居处,群仙皆游观焉。”一年后织女与郭翰分离,郭翰寄以诗曰:“人世将天上,由来不可期。”在西方,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宇宙论》、柏拉图(Plato)的《斐多》、但丁(Dante Alighieri)的《神曲》里,都有大量对宇宙的认知与看法。
由于认知不足,更加之技术所限,古人虽能仰望星空,却难以深入探究太空奥秘。很多古人认为星星很渺小,“手可摘星辰”,并没有想过要去星辰上漫步、移居。在他们的认识里,星星只是发光的小钉子,连站上去都不可能,谈何漫步与探秘?李白豪情万丈,写下“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千古名句,但从这句诗里可以看出,他认为月亮和篮球差不多大(可揽)。战国时期的大诗人屈原也有类似看法,他曾说“登九天兮抚彗星”(《九歌·少司命》),把硕大的彗星看成扫把了。不过也有一些民间传说,想象月亮里有宫阙、桂树还有仙人,这说明少数古人在观察星体时已经有了朦胧的透视意识,认为实际的月亮应该比眼睛看到的大很多。
厚重的历史之书一页页地快速翻过。随着近现代科学技术萌芽并不断革新与进步,当时间的脚步来到19世纪上半叶,人类已经具备了探索太空飞行的初步条件,开始对冲出地球引力束缚、遨游太空跃跃欲试,要将凡尔纳(Jules Verne)的幻想变为现实。时至20世纪中期,人类的空间探索正式开启,由此迈入航天时代。到了今天,地球大气层外数百千米范围内密布着人类的航天器,星际移民也指日可待。
古人和今人所面对的是同一个宇宙,古人充满憧憬,今人已经遨游太空。文明和科技的进步,终于为人类实现太空探索的梦想插上了翅膀,提供了动力。鸟类有羽毛,自由飞翔是鸟儿最幸福的事;理性是人类的固有特征,能够发挥理性、不断探索,是人类最幸福的事。
在对地外空间的探索过程中,人类先将机器、设备射入太空,然后在气球、探空火箭、卫星或飞船里载上各种生物以及人类自己。这是因为,人类不仅要满足探索太空的好奇心,更想亲身去征服太空。很多登山者用毅力和生命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在那里,并且难以征服。仅仅用各种科学仪器了解山峰的各种参数仍不能满足人类的探索心,我们还必须用脚去丈量,用手去攀爬,去体会、去探险、去开拓。同样,宇宙、星球就在那里,蕴藏着无数的谜团,散发着无尽的魅力,吸引我们去探索。仅仅通过卫星和望远镜去观察不能让我们满足,我们还要进入宇宙、登陆星体,甚至在那里生存和驻留,去拓展我们足迹的范围和认知的边界。
地球家园多姿多彩,各种动植物和微生物与人类共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但是,地球上的生命在太阳系里很可能是孤独的。当我们去远征太空和星体,我们必然也会带上我们的朋友——其他一些生物。有些是我们特意携带的,有些则是不得不携带的不速之客,例如太空舱内的缝隙里以及我们身体里的微生物,它们会跟随我们去太空免费旅行。
古人以为天上是神仙住的地方,并且羡慕他们天上的生活。实际上,太空环境非常严酷,与地面迥然不同,如果人类在缺少防护的情况下前往太空,将无法生存。昼夜温差巨大、缺少重力、超强辐射,都是对地球来客的巨大挑战。那些英雄的航天员们,从繁华的地球到寂寥的太空,满怀征服的喜悦,却又在狭小的航天器里深感孤独。
空间探索承载了全人类的梦想,也吸引着全人类。1969年7月20日,在旧金山,一名叫张爱玲的中国女士听说当晚有人类登月的电视直播,赶紧去买了台电视机,却因为初来乍到,高度近视的她错把路牌当成了公交车站牌,暴晒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家的车。美国航天员斯科特·凯利(Scott Kelly)小时候学习不好,调皮、惹事,5岁时通过电视看“阿波罗号”登月,深受鼓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多年后,他自己成了一名航天员,承载着人类的梦想去探索太空。
时间来到21世纪。2001年4月30日至5月6日,60岁的美国富豪蒂托(Dennis Tito)来到国际空间站,在这里度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成为首位太空游客。这件事意义非凡,标志着太空旅游不再只停留在科幻作品里,航天不再只是航天员或者前往空间从事科研的专家们的专利,普通人也可以遨游太空,实现太空梦(当然得有钱,蒂托为他的太空之旅支付了2000万美元)。太空旅游时代已经到来。
航天元素已经深入人心、深入生活。在大街小巷,不少店铺(甚至火锅店)门口或橱窗里有航天员模型或者与航天相关的装饰,用以招徕顾客。在青少年钟爱的手办店里,也必定能找到与航天题材相关的各种小玩偶或者星际熊。2019年深秋,我去北京参加一个关于火星探索的研讨会,会后在三里屯散步,听到商店里播放一首说唱乐,里面也有关于火星的歌词:“随便你叫我来自火星还是来自地球”(《飘向北方》)。霍金(Stephen Hawking)在2017年说过:“地球上的空间已经被我们用完了,唯一的出路是走出地球。探索其他星系的时间到来了。向地球之外的空间拓展可能是拯救我们人类的唯一出路。我自己深信人类需要离开地球。”在不久的将来,这将成为现实。
自从2010年回国工作以来,我一直很幸运,能够有机会参加空间生命或者与载人航天相关的研究项目。前两年流行过的一首歌这样唱道:“什么是快乐星球?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是快乐星球的话,我现在就带你研究!”快乐星球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是研究星球、空间或宇宙的过程是快乐的。在这当中,我积累了一些与航天相关的生物学、医学研究的基本知识,并逐渐萌发了撰写一本这方面科普作品的想法。经过长期的学习、积累、构思和撰写,现在终于将它奉献在尊敬的读者面前。空间生命科学涵盖面甚广,而本人的所知所悟非常浅陋,因此错漏之处在所难免,敬请各位读者不吝指正。
郭金虎
2023年立夏,广州番禺小谷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