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始终存在的意义在于供求关系的平衡,只有它能够实现并且可以满足人们的需求,即传授知识和建立师生之间的关系与纽带。其构成与激励原则是不同阶层人员间的道德吸引力;这一表述无论是其本质,还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通常都要优先于任何其他关系;因此,无论官方或民间如何努力通过地位或财富来支持大学,如果缺乏这一吸引力,那么大学只是徒有虚名,失去了其真正的核心价值。
——《知识中的自由交易:智者》,约翰·亨利·纽曼
阿德曼托斯,
看来教育开始的方向将决定一个人的未来。
——《理想国》第四卷,柏拉图
诚然,我今天可以说,在医学教学方法中,旧秩序正在改变,并为新秩序所取代,请允许我简要地提及这场革命,因为它与我演讲第一部分想表达的主要观点直接相关。这个国家的医学院分为私立、大学附属与州立机构。第一类,迄今为止数量最多的医学院均为大学附属机构,而它们实际上与这些高等学府缺乏有机联系。这些机构在过去曾经不可或缺,但令人欣慰的是,其数量正在稳步减少。
它们在某些方面的贡献值得赞赏,留下了许多艰苦奋斗的典范,我们必须承认,这个国家20年前可悲的医学教育状况,正是其培养体制固有顽疾的直接后果。体制中的某些内容逐渐削弱了教授们的全部责任感,直到他们宣称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教授(注意这个词)这门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艺术之一。医学界的同道们,请相信我,当五六十年以后,一些历史学家追溯这个国家的职业发展时,他们将详细描述其成员们的丰功伟绩、重大发现以及无私奉献,但是历史学家会在缺乏责任感的情况下做出判断,是的,十分严重的错判,这将导致医学教育在我们的历史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懈怠。然而一个觉醒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为背离公众与职业责任的医学院敲响了末日的丧钟。
在这个国家,与大学保持紧密联系的医学院始终走在进步性和全面性的前列。这场革命开始于大约二十年前,一所著名大学的校长出席了该校医学院的一次会议,
并且以强制性命令对医学院的内部秩序进行整饬。
如今,只教授人文学科的大学依然存在,
它们就像中世纪时期的初等学校,缺乏成为高等学校的技术师资。
大学与医学院相得益彰的优势在于博采众长和互利互惠。虽然大学医学院的教授们没有我所说的那种独立性,但是他们受到的影响往往使其保持在一个高水平上:他们通过与其他同行竞争来提高工作标准,并且因此获得了进一步发展的强大动力。
显而易见,对任何已经关注到教育领域新思想发展的人来说,教学方法的日新月异、临床和实验室设备的改进,以及公平竞争的厚道精神,取代了先前那种将计算学生人数作为衡量功绩的拙劣方法,所有这些优势都来自医学院和大学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
我最后要提到的是州立学院,而本校则是其中难能可贵的楷模之一。美国教育制度的一个特点是鼓励私营企业,并且允许私营公司满足公众的任何需求。这种被发挥到极致的理念,允许不受限制地产出医生,请注意这个词,抛开文明社会通常认为必要的资质不谈,那些医生在毕业后可能从未进过医院病房,他们学医的方式有点类似于传统医学的方式,通过观察针灸针刺入时血液喷溅的部位来辨别身体的结构层次或动脉走行。据我所知,无论其教学设施多么简陋,无论取得资质的条件多么宽松,州政府从未干涉过任何合法设立的医学院。
这种放任政策不仅被执行到极致,甚至在许多州,个别医生可以在任何城镇获得办学许可证,无须保证提供可用的实验室或临床设施。这种异常情况正在迅速发生改变,一方面是医学界恢复了对于更高理想的忠诚,另一方面是公众对于全面接受现代方法教育的医生价值日益重视。至少有三个州将医学视为应由大学教授的技术专科之一,这实际上是对上述观点的一种实质性认可,同时也体现了广大民众对医学的支持。
但是,无论学院隶属州还是大学,资金充足还是匮乏,设施豪华还是简陋,毕竟这些只是细枝末节,一所机构的命运并不取决于这些。只有超越全部物质利益的内在关键要素,才可能给学校带来荣耀和声誉,如果缺乏这些要素,那么所有的“骄傲、浮华和体面”均是徒劳,我是说,这种活力要素存在于殿堂之中的园丁,以及他们所珍惜与传授的理念。在约翰·亨利·纽曼的作品《历史随笔》中,有一段文字以简洁而优美的语言表达了这种感觉:“我想说,教师的个人影响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摒弃一个学术体系,但是该体系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个人的影响。影响力就是生命,生命就是影响力;如果影响力被剥夺其应有地位,那么它不会被那些手段清除,它只会在混乱与危险中爆发。缺乏教师对学生个人影响力的学术体系就是北极寒冬,它将会造就一所封闭、僵化与刻板的大学,仅此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教师选拔自然是大学董事会最重要的职能。因为这个国家大多数学校的工资必须从在外兼职补充,所以某些教授人选在当地条件的限制下,只能限于大学城的居民。但是对于择优录取的原则,董事会和院系所有部门均应认可和执行,并且得到公众舆论的支持。令人欣慰的是,美国大学在广纳贤才上表现出宽宏大度,它们在这方面效仿了雅典人的虚怀若谷,在彼时的柱廊与讲堂里,陌生人被当作公民来迎接,并仅以其智力天赋来评判。从一所名校开设的直观教学课来看,
最重要的是文学与科学之间不分彼此,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没有思想的君权,唯有天赋的高贵”。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很难引导舆论,且董事会必须经常与地方主义抗争,它就像宗派制度的陈规陋习,对于大学的发展来说非常致命。
套用马修·阿诺德的话来说,教师的职责就是讲授和传播世界上知识和思想的精华,借助筛选、分析、分类以及制定原则来传递他擅长学科的当前知识,通过实验、搜索与测试来放大作为基础原则依据的事实。面对世界上知识和思想的精华,作为其传播者,没有什么职业比教师更实至名归。之所以我们的医学院在这方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因为这门与人类疾苦相通的艺术不分国界。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待教师,他们在科学上是工作者与指导者,在艺术上是实践者与讲授者,而这些与医学院和医院的自然划分或师资组成相对应。
在这个非常注重实效的国家里,科学教师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认可,一方面在于其工作开销巨大,另一方面是公众对于国家真正强大的基础忽视或无知。配备和维护解剖学、生理学、化学(生理学和药理学)、病理学与卫生学的独立实验室,以及聘用全职从事研究和教学的资深教师耗资巨大,而目前国内任何医学院都无法承担这笔支出。组建好两三个学系已经实属幸运,如今还没有一家能做到拥有全部。相比之下,作为德意志帝国的一个王国,巴伐利亚的面积要小于这个州,
人口550万,三座大学城中的医学院在其支持下蓬勃发展,这些医学院配备有大量实验室,其中许多负责人享誉世界,而那些跨越大西洋的学子则挤破了它们的门槛,探寻在本国内难以获得的智慧方法与卓越灵感。但是,在马凯特与乔利特于勇敢的拉萨尔发现的大河上放舟启航之前,
在迪吕特于圣安东尼瀑布下遇到亨内平神父之前,
巴伐利亚的医学院里就已经有教授了。并且正义迫使我们承认,在从边远地区赢得一个帝国的过程中,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需求比研究实验室更为迫切。现在一切都变了。例如,在明尼苏达州,其惊人的增长重现了国家的盛况,荒野已经焕发出勃勃生机,财富与繁荣的迹象铺天盖地,几乎让人不禁想起那首久远的诗篇,“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倍感幸福”。
但是,如果我们没有掌握国家命运的奥秘,明白真正的考验源自其智力和道德标准,那么物质利益迅速发展就会带来危险。对于财富的腐蚀性影响,
最有效的解药是与一群献身科学之人组成团体,以学术研究作为生活目的,漠视眼前欲望与骄奢生活。我们忘记了,衡量一个国家对世界的价值不是物质,而是思想。
虽然小麦与猪肉不可或缺,但相比那些不朽的精神食粮,它们只是糟粕。怡然的大地硕果茁壮成长,高贵的思想之实润物无声。
我所提到的每一个科学分支都非常专业,以至于一位教授已经无法满足教学时间的要求,而实验室课程也需要娴熟的配合。学院的目标就是让这些部门由专人负责。首先,管理者应该心怀热忱,对学科具有深情厚爱,渴望教授和推广该学科,否则所有教学都会变得冷漠与枯燥。其次,对所教授的分支有充分的个人理解,不是根据教科书内容照本宣科,而是从顶级实验室的实验与实践中获得生活经验。幸运的是,这种类型的教师在美国的医学院中并不罕见。对于那些基础扎实、在英国与欧洲大陆深造的同学来说,他们为我们的专业学术研究拓展了深度与广度,其批判能力也得到了磨砺,足以在医学界中明辨是非。尤其是在这些学科分支中,我们需要学识渊博的教师,他们的工作标准是已知中的翘楚,他们的方法来自以色列经师。
第三,我们需要有责任感的人,这种感觉不仅会促使教师成为贡献者,还会为他们自由汲取的知识库锦上添花。确切地说,我们有必要了解该分支在世界上教授的最新进展。如果研究者想获得成功,那么必须紧跟时代知识,他与生活在当下、只阐述时事的教师不同,研究者的想法必须着眼于未来,其方法和工作要超前于他生活的时代。因此,除非细菌学家已经彻底研究了各种方法,熟悉与健康和疾病状况相关的异常复杂菌群,并且与国内外的每一家研究实验室保持联系,否则他在尝试原创性工作时,就会发现自己在探索已经众所周知的领域,而且这些错误与粗糙的观察结果还可能给已经过剩的文献带来负担。为了避免错误,他必须了解英国、法国、德国以及本国实验室的最新进展,同时他必须订阅六到十本相关学科的专业期刊。对于所有分支领域而言,都需要同样广泛且准确的研究。
如今,这个国家医学院最迫切的需求是配备齐全的实验室,以及能够胜任的教师与研究者。
那些既担任教授又从事医学实践的教师,要比我之前所提及的那些同人更受青睐;尽管他们相对更为普通,也缺乏一些变化;但在“以貌取人的凡夫俗子”眼中更为重要。
从防治疾病的医学艺术角度来看,把晦涩的科学术语翻译成通俗治疗语言的人当然更有用。
之所以他更具优势,是因为其所在的实验室,即医院对于每个人口中心至关重要。他同样有义务了解并传授世界上知识与思想的精华。外科医生有义务彻底掌握其专业所基于的科学原理,并且通过不断学习、调整与改进,成为精通其手术技艺的大师;内科医生则有义务研究疾病的自然历史与预防手段,通过不断试验、设计与思考,了解治疗过程中养生、饮食与药物的真正价值;而这二者都有义务教导学生养成信赖的习惯,并且在对待受苦受难的同胞时,成为他们温柔、宽容与礼貌的榜样。
现在,我想仔细谈谈医院与医学院之间的其他关系,包括关于充分、全面和长期临床指导的必要性,以及让学生与患者密切接触的重要性,它们不是通过课堂教学的模糊知识获得,而是借助临床实践的辩证认知掌握;关于鼓励年轻人成为临床工作教师和助手的行为规范,以及关于医院内外科医生为其专业发展做出贡献的责任。但是,我接下来要提到的是大学教师中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
对于那些像我一样已经过了中年危机的人,
在座的前辈们会原谅我就学校里拥有太多的年长,甚至是过于年迈之人所带来的弊端发表几句看法。一旦到了四五十岁,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就都会开始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在身体其他方面以头发变白与弹性减弱最为显著,这促使一个人打开栅门而不是纵身跃入。它迟早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种变化非常明显,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种变化无声无息,毫无预感。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身体上的变化与精神上的变化相对应,不一定伴随着应用能力或判断力的丧失,这种变化体现在接受能力减弱,以及自己无法适应智力环境改变;相反,头脑往往越来越清晰,记忆力越来越持久。正是这种心理弹性的丧失,使得四十岁以上的人接受新生事物的速度变得缓慢。哈维在他的时代曾抱怨道,
似乎很少有超过这个关键年龄的人能够接受血液循环学说,而在我们这个时代,值得注意的是,某些疾病的细菌起源理论如何像其他真理一样,逐渐被它诞生年代的人们接受。教师若想避免这种可悲境况,唯一的保障就是与二十多岁的同道一起工作和生活,与更年轻、更灵活和更开明的头脑为伍。
对于教授来说,没有什么比力不从心更悲哀的事情了,并且,作为唯一没有意识到这种事实的人,他还在坚持以一种值得称道的热情,在时下继续履行其无法胜任的职责。当一个人不能把蜡或蜜带回家时,
他应该以机构的利益为重,急流勇退为更多人留出空间;然而并不是每位教师都认同这种观点。
不要让我继续苟且偷生……
以免我的火焰油尽之后,
成为年轻人忧虑的负担,
他们只对新生事物瞩目。
当我们距离东方越来越远时,我们只有面朝旭日才能被救赎,而我们就像卡库斯之牛一样,
被命运拖入遗忘的洞穴。
同学们,学徒们,你们拥有我们的承诺,承载了我们的希望。让我祝贺你们选择了这项使命,它是一种智力与道德兴趣的融合,而这在其他职业中闻所未闻,并且在普通生活中也无处寻觅,用詹姆斯·佩吉特爵士的话说就是,
“[行医]可以将创新、求实与仁慈这三种品质,最完满与最持久地结合在一起,它们对于纯净与上进的心灵具有无限魅力”。但我不是来赞美我们的职业,你们莅临现场就证明了此类赞美多余。相反,请允许我在剩下的时间里,谈谈可能使你们成为高才生的影响因素,无论是在当下你们求学的日子里,还是日后你们肩负生活重任之时。
首先,要尽早掌握超然之术,我指的是让自己远离年轻时攀比与享乐的能力。人天生就是懒惰的化身,在堕落的伊甸园人物的后代中,
只有这种品质仍然保持着其全貌。我们偶尔会发现一个人会像其他人一样以苦为乐,但我们大多数人都必须与原来的亚当做顽强斗争,并发现过上蔑视享乐与辛勤劳作的生活并非易事。由于大都市的各种诱惑会给获取知识造成严重障碍,因此这份礼物对于你们中那些初来之人非常重要。确保这门艺术的必要纪律会培养出自控训练习惯,并且成为应对更加严峻的生活现实的宝贵指南。
我几乎无须提醒你们不必过分关注自己的学业。我还没见过哪位医学生在大学时代就失去了青春活力。
但是,如果你们认为我过于强调封闭,把“超然之术”放在欲望之首,那么让我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告诉你们,如何“平衡辛勤工作与快乐生活”。
对于任何一位成功的商界人士或行业翘楚来说,当你们询问促使其完成大量工作的秘籍时,他会用一个词来回答,那就是系统;或者如我所说,科学方法,而这是只有天才方能成功的关键。这个话题包含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涉及有序安排你的学习,它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演示和讲座的日程,但是你最好在自学过程中补充一个时间表,并且给每个小时都安排好相应的任务。这样日复一日地忠实遵守,最终方法会在最摇摆的天性中生根发芽,当一个学期结束时,一位中等生可能会发现自己遥遥领先于那些学习零敲碎打与相信死记硬背的同窗。这种优势在你们当前的见习期弥足珍贵,并且它会成为执业医师的一件无价之宝。对于一位忙碌的医生来说,无休止和不规则的需求很难让它保持稳定,但在这个问题上可以教育公众,那些工作有条不紊的人,会把每天的时间合理分配给某些工作,他们不仅能完成更多的事情,并且至少还有一点闲暇时间;而那些毫无章法的人永远完不成日常工作,使他们自己、他们的同事与他们的患者都很担心。
在另一个层面上,方法具有更深刻的意义,你们无法一蹴而就,即使实现也难以告慰,因为它让我们的缺点暴露无遗。行医是一门以科学为基础的艺术。与科学同行,以科学为荣,为科学奋斗,它或许永远也无法达到严谨科学的地位,拥有像天文学或工程学那样的确切定律。那么医学就不是科学了吗?当然是,但只有部分是,例如解剖学与生理学,而上述分支在本世纪的非凡发展得益于方法的培养,我们通过它达到了某种程度的精确性与真理的确定性。因此,我们可以在天平上称重分泌物,并以英尺磅来衡量心脏的工作。
生命的深层秘密已经被揭示,进化的魔法密码给我们带来了比《天方夜谭》更迷人的科学童话。
随着我们对支配生命过程法则的知识大幅增加,全部与生命紊乱即疾病有关的事物也取得了相应的显著进展。遗传的奥秘不再那么诡异,手术室的恐怖也所剩无几;流行病的规律已经众所周知,并且耶布斯人亚劳拿的禾场奇迹,
可能会在班布伦以外的任何城镇重演。
所有这些变化均源自对事实的观察,对它们的分类,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普遍规律。我们必须效仿达尔文的毅力与审慎,以开放务实的心态收集事实,不受奇谈或怪论的误导;事实相继,例证相续,实验相依,它们之间的关系由某些大师掌握,而这些事实经过巧妙的结合后,就可以建立起一个普遍原则。但是在行医中,我们的优点也是我们巨大的缺点。我们的研究对象是人这种意外或疾病的主体。如果人类的身体始终保持着内外一致,与同胞在体质和对刺激的反应上没有差异,那么我们就应该提前在医学上达成某些确定性原则。不仅人的反应本身变化多端,并且我们医生也很容易犯错,总是从肤浅的观察中得出常见与致命的结论,而我们的头脑也会轻易受到一两次经验局限的误导。
第三,在“科学方法”之外,还要再加上“透彻品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我曾想把它作为我发言的唯一主题。遗憾的是,在目前的课程安排中,你们中很少有同学能够全面掌握这种品质,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学习它的价值,并且最终通过耐心成为其获益的鲜活案例。让我简单地告诉你们它意味着什么。作为支撑这门艺术的基础学科,例如化学、解剖学与生理学,我们对于这些知识不能一知半解,需要做到全面深入领会,不是异想天开地要求面面俱到,而是掌握基于事实的重要原理。尽管你们自己无法亲身践行,但是你们作为学生应该熟悉知识进步的方法,并且在实验室里清晰地看到大师们的足迹。通过规范的初步训练与合理的时间分配,你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熟练运用这三门基础学科,而这是你们面对生活责任的必备之物。这意味着你们对疾病和生活中的紧急情况以及相应的缓解方法有所了解,以至于你们可以成为同胞安全与可靠的向导。当然,在短暂的求学生涯中,你们不可能掌握各个专业的细节,也无法辨别并成功治疗所有病例。但在这里,如果你们已经掌握了某些原则,其中至少包括透彻性带来的优势,那么你们将避免落入庸医的深渊。根据圣伯夫所述,
当有人某天在拿破仑面前说别人是江湖骗子时,拿破仑说道:“随你怎么议论江湖骗子,但是哪里没有骗术呢?”
现在,透彻品质是预防此类积弊的唯一方法,而这种问题并非只限于医学专业之外。马修·阿诺德引用了圣伯夫的上述内容,他将江湖骗术界定为“混淆或抹杀优劣、虚实、真伪之间的区别”。行业的教育标准越高,骗术就越没有市场。然而,阻碍行业发展的最大因素莫过于从学院毕业的学生缺乏足够的思维训练,以至于他们无法辨别优劣、虚实、真伪。如果我们这些师生都无法摆脱上述积弊的诱惑,那么我们为之服务的对象又该如何是好呢?从隐多珥灵媒的时代开始,
即便是统治者也喜欢涉足此事,人们从古至今都陶醉于其中,今天的情况与医学之父的时代一样,
其同代人(柏拉图)则生动描绘了这个古老的特征:“他们过着多么快乐的生活呀!他们总是在医治、放大与加重自身的疾病,并且总是幻想会被别人推荐的灵丹妙药治愈。”
超然之术、科学方法与透彻品质,可以让你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学生,事业有成的医师,甚至是伟大的研究者,但你们的性格可能仍然缺乏那种唯一能赋予力量永恒的东西,这就是谦卑之恩。就像在炼狱入口处那位圣洁的意大利人,
他由慈祥的导师带到岛的岸边,
并且被用灯芯草束在腰间,
以此表明他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骄傲与自负,同时为他冒险达到上层境界做好了准备,因此你们如今在人生旅程的开始,就应该手执代表谦卑的灯芯草,它象征你们了解道路的漫长、困难的艰辛,以及你们所依赖能力的局限。
在这个锋芒毕露、彰显自我的时代,当相互竞争的压力如此激烈、大显身手的愿望如此普遍时,宣扬这种美德的必要性似乎有点老套。但我坚持主张,为了它自身的发展,也为了它带来的一切,适当的谦卑应该取代名册中荣誉的位置。之所以说是为了它自身的发展,是因为它不仅带来了对真理的敬畏,还有对寻找真理中遇到的困难的正确评估。与其他任何专业人士相比,医生的求知欲也许更强,对于(他所认为的)个人错误非常敏感。我可以说这是一种病态吗?在某种程度上,这无可厚非,但它往往伴随着一种自以为是的观点,如果这种观点得到鼓励,那么他会产生强烈的自负,以至于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暗示他有错误,就会被视为对其荣誉的贬低,无论来自外行还是内行,都同样会遭到他的怨恨。首先要有这样的信念,在同胞健康与否的问题上,我们很难做到十全十美,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教师,观察中的失误也在所难免,在这门主要由平衡概率组成的艺术里,判断错误在医学实践中一定会发生。我说,首先就应该本着知错就改的态度,而不是慢条斯理,坚持自欺欺人,并逐渐失去对真理的辨别能力。你们将从自己的错误中汲取教训,从而避免重蹈他们的覆辙。
而且,为了它所带来的益处,这种谦卑之恩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何时进入甜蜜寂静的思绪,唤起对自己缺点的追忆,
那时同事们的错误就不太严重了,并且用托马斯·布朗爵士古朴的语言来说就是,
你们会“允许一只眼睛看到他们身上值得称赞的东西”。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常常使我们职业蒙羞的争论不休原因如下,一方面是我们对承认错误的病态敏感,另一方面则是缺乏兄弟般的体贴,以及轻易忘记我们自己的不足。请把西拉赫之子的话记在心上,
这些话对阿斯克勒庇俄斯之子敏感的灵魂来说意味深长:
“告诫朋友,也许他没有这样做;但如果他已经做了,那么请他不要再做。告诫你的朋友,也许他没有这样说;但如果他已经说过,那么请他不要再说。告诫朋友,很多时候只是诋毁,不要相信任何谣言。”
是的,很多时候只是诋毁,不要相信任何谣言。
谦卑是年轻人理想的天梯,
这种朴素真理不仅难以领会,并且一旦接受就更不易维系。想要在喧嚣中静止,在嘈杂中安静谈何容易;然而,“才华始于宁静”,在平淡的生活中,我们需要为了崇高的目标独自持续奋斗。目前国内的风气并不赞同这种日耳曼的观点,它激起了美国年轻人的忧虑且挫伤了他们的热情。尽管如此,这都是事实,虽然纪律起初可能令人不悦,但是有朝一日,你所受的桎梏将成为强大的防线,你身上的枷锁将成为荣耀的长袍。
我坐在林肯大教堂里,
凝视着最优美的人间精品之一,据说天使唱诗班就是此类杰作,我对于构思出它们的头脑,以及创造出这些美丽的双手,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敬意,暂时忘却了无数的纹章、暮色中的圣徒与昏暗的装饰。在那些(对我们来说)黑暗的日子里,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能建造出如此超凡的丰碑?他们的艺术有什么秘密?他们被什么精神感动?我沉浸在思绪中,没有听到音乐开始,然后,作为对沉思的回应,它把我从其中唤醒,领唱的男孩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你的力量、你的荣耀和你国度的强大为世人知晓。”
这就是答案。在一个虚拟世界里,他们用微弱的力量,试图用辉煌的建筑来表达其对圣洁之美的理解,这些作品,不仅是我们的奇迹,还是激发他们理想的外在可见标志。
虽然我们身处完全不同的时代,但生活面临着几乎同样的问题。不过,情况已经有所改变,正如世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那样,巨大的物质繁荣削弱了理想的影响,模糊了手段与目的之间永恒的差异。然而,理想的国家、理想的生活、理想的教会,它们是什么以及如何最好地实现它们,这样的梦想持续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并且还有谁能怀疑,正是这些理想极大地促进了人类向前发展呢?作为一个行业,我们也有珍视的标准,我曾经试着进行梳理,但是其中一些标准可能与今天的主题不符。
因为你们的未来与现在的理想不可分割,所以我的重点主要是针对你们这些医学生。你们的选择精彩纷呈,你们的道路一马平川。如果你们总是追求个人利益,把崇高而神圣的使命变成肮脏的勾当,把你们的同胞视为众多交易的工具,而且,如果你们的内心渴望财富,那么你们可能会如愿以偿;但是你们将放弃这份高贵遗产的天赋权利,玷污“人类之友”这个医生当之无愧的称号,扭曲一个古老而光荣行业的优良传统。另一方面,我想指出一些你们可能会寄予厚望的理想。与你们工作的普通环境相比,这些理想看似自相矛盾,但是它们如果得到鼓励,就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即便你们只是对本·埃兹拉拉比说:“梦想成真与否均让我感到欣慰。”
虽然这条道路不一定会带来地位或名声,但是只要矢志不渝地坚持下去,它必定会给你们的青春带来激情与快乐,而这将使你们能够克服一切障碍;在你们成年之后,它能带来对人和事的冷静判断,以及不可或缺的宽厚慈善;在你们晚年之时,它能带来最大的祝福,心灵的平静,也许实现了苏格拉底对内在灵魂之美,以及对人类外在和内在统一的祈祷;
也许还有圣·伯纳德的承诺:“平和无过,平和无忧,平和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