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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牧羊人

有一人,被 哀伤 唤作朋友,

而他,也怀想着 哀伤 ,他的统领,

去那沙地慢步行走,沿着微光荧荧

又水声喁喁的沙地,是处风动浪涛缓缓来投:

他大声呼喊天上的星,请它们俯凑,

从苍白王座上将他安慰,但星星

只于星群中欢笑晏晏,歌吟不停:

哀伤 唤作朋友的那人而后

呼喊: 暗淡的洋,请听我最可悲的故事

海水只是,波波漫来,呼喊着古老的呼喊,

在梦中流转过一座座丘山。

面对她壮观的追迫,他逃逸

并停步,在一个远远的、柔缓的山窝,

把他全部的故事向着晶莹的露滴呼喊。

它们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它们永远,

露滴,永远在聆听它们自己的滴落。

哀伤 唤作朋友的那人而后

再度搜寻,发现一枚贝壳于沙地,

心想, 我将讲述我沉甸甸的故事,

直至我自己的言语,重复回响,将它们的悲愁

送入一个中空的心,宛如珍珠;

我自己的故事将为我歌吟,再度,

我自己的低语将带来慰抚,

瞧啊,我将卸去古老的重负。

于是他凑近珠贝的边缘轻声唱着;

但海途旁那孤独而哀愁的住客

将他的吟唱都变幻成含糊的呜咽,

呜咽于她那令人迷失的回旋,渐渐把他忘却。

The Sad Shepherd (1886)

There was a man whom Sorrow named his friend,

And he, of his high comrade Sorrow dreaming,

Went walking with slow steps along the gleaming

And humming Sands, where windy surges wend:

And he called loudly to the stars to bend

From their pale thrones and comfort him, but they

Among themselves laugh on and sing alway:

And then the man whom Sorrow named his friend

Cried out, Dim sea, hear my most piteous story!

The sea swept on and cried her old cry still,

Rolling along in dreams from hill to hill.

He fled the persecution of her glory

And, in a far-off, gentle valley stopping,

Cried all his story to the dewdrops glistening.

But naught they heard, for they are always listening,

The dewdrops, for the sound of their own dropping.

And then the man whom Sorrow named his friend

Sought once again the shore, and found a shell,

And thought, I will my heavy story tell

Till my own words, re-echoing, shall send

Their sadness through a hollow, pearly heart;

And my own tale again for me shall sing,

And my own whispering words be comforting,

And lo! my ancient burden may depart.

Then he sang softly nigh the pearly rim;

But the sad dweller by the sea-ways lone

Changed all he sang to inarticulate moan

Among her wildering whirls, forgetting him.

【注】

作为《快乐牧羊人之歌》的对诗,此诗中的牧羊人是守护着萨提尔狂野之心的诗人之自我。这里的哀伤(Sorrow)采用了首字母大写的形式,指向位于天体三位一体中的哀伤,是悲伤之悲伤,一切悲伤的总和,也就是幽魂(世界灵魂)。在诗集《十字路》的另一首诗《阿娜殊娅和维迦亚》中,叶芝曾用Sorrow of all sorrows来称呼印度教至高神。幽魂别名“万忧之忧”,是尘世所有悲伤之心的统领。她既是超越性,又与众生同在,一起受难,是所有承受着“激情的磨难”的灵魂的汇集。

诗中的自我也并非普通状态下的自我,而是受到神性激情裹挟,将要进入觉知态/融合态的自我。所以,这位萨提尔之心的守护神漫步之处是微光荧荧、水声喁喁的海边沙地,叶芝的诗作中神族出没的地界,而他试图与之交流的对象,也都是神族,比如星星,是天界灵魂的象征;大海是感官之海,大记忆的象征;而露滴,“ 是哲学家之石的符号或象征,一度被视为拂晓之光的分泌物 ”, 拂晓之光的英文是dawning light,其引申义为顿悟时的灵光,也就是说,露滴是真智的伴生物;露滴晶莹的凸面镜映着朝霞,而朝霞是不朽激情(天理)的象征,露珠是显化天理的真智之水;神火化为光,天一便生水,因此,露滴是“天一生水”的水,是道家的“精水”。

心目开启的自我洞见永恒之爱中包裹着无尽悲伤记忆。在《幻象》中,叶芝曾提及守护神中蕴含了共存于永恒瞬间的我们人生中的全部事件,我们所知的别人人生的全部事件。这便是智慧的重负。但在诗的开头,怀抱悲伤之心的自我尚未完成顿悟与狂喜态,所以星星、大海和露滴都没有承接他的故事。在叶芝的诗里,丘仙们总是驾临风中。风动浪涛,象征萨提尔队伍的到来。大海波浪的追迫,象征诗人的心底承受着不朽激情的浪涌,而向山谷的逃逸,象征他努力通过冥思和内观来整理和把握这激情。这也是诗人的自我以理智疏导(放牧)仙族之心的过程。密林在叶芝是冥思的密林,山谷则是内观的螺旋(或狂舞)。接下来,山窝柔缓,露珠凝结象征此时内观的螺旋来到极点,内心趋于静定,激情冷却。理智与激情的充分融合已为他在海边发现第十三螺旋做好了铺垫。海边的沙滩象征着觉知态与融合态,是永恒之岸;洁白的螺号与天空中的皓月一样是天体,象征理智之美。

在诗所描绘的永恒瞬间中,悲伤之心对应着灵魂的狂舞态/战斗态(幽魂),觉知之心对应着灵魂的顿悟态(天体),而忘忧的反自我萨提尔则指向灵魂的狂喜态(幽灵)。在《快乐牧羊人之歌》中,诗人的反自我萨提尔咏唱完毕,便宣告自己要去到一座坟墓,去唤醒沉睡的农牧神,这对应着幽灵从天体向幽魂的随心漫游之途,亦即天体向幽魂的沉堕;而在这首诗里,诗人的悲伤之心在经过冥思(一种精神狂舞)之后化为觉知之心,朝着第十三螺旋吟唱,这个过程对应着幽魂经由幽灵向天体的回溯。宛如贝珠的中空之心,指向永恒实在的球体,至福瞬间。灵魂穿越这个瞬间,悲伤之心卸下记忆,便如喝下忘川之水,变成了快乐的萨提尔。留在永恒实在之球体中的灵魂记忆是融合态,非个体的,所以螺贝把他的讲述变成了含糊的呜咽,并且忘了他。这两首对诗,合成了灵魂在永恒瞬间的一个完整流转过程。在无尽的生死循环里,只有那个自我与反自我的歌吟同声和鸣的瞬间是永恒,其中的存在如同珍珠一般完满。

叶芝在后来的诗里,又为自己登临真境的觉知之心和反自我这两重人格发明了许多不同的称谓,例如:迈克尔·罗巴尔茨和欧文·阿赫恩,自我与灵魂,兀鹰与骑者,等等。而在晚年的《马戏团动物的逃散》一诗中,永恒瞬间的灵魂三态又化为三座海上仙山,分别象征着“虚空的欢悦,虚空的战斗,虚空的宁静”。

此诗共二十八行,由七个抱韵四行组成,译诗完全遵循原诗尾韵。叶芝写的大多是格律诗,诗中的声调、音步和用韵设置在翻译过程中不可能被一一转呈。本书的译文惟求字词紧扣原文,在不影响诗意传达、自然语感的前提下尽量复刻原诗押韵方式;译文中的大多数篇目遵循原诗尾韵,少数篇目做了灵活处理,前一首《快乐牧羊人之歌》便没有完全遵循原诗尾韵。

叶芝固定以首字母大写的Sorrow来指称天体三位一体之幽魂,本书中也固定以“哀伤”来对应。观哀字之形,为衣字中加一圆环,与天体之披覆且中虚之象暗合;汉字丰甲骨文字形为一棵丰茂之树,本义为和谐完满之美。若将三横视为简化的双旋锥之面,丰字亦可视为时间之线串起的双旋锥符号,指向完满与永恒一瞬;《易经》中雷火丰卦亦取象于日地月位于一线时的日全食天象;而观汉字悲之形,上面的非字为丰字劈成两半状,与凡尘两极对立态相合,非也与是相对,如同自然与实在相对,谬误与真理相对,因此本书中也将悲或忧固定与凡尘之心关联。 O8p0cxXNhrkjjZzKGhpubSn8ipDGpg+6zMZ+KsTt61Xhl95Gpy2hwyjqu2XvEh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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