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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艰难的恢复

那段时间,我按医生说的,每天服用药物3~4次。我有一点好,那就是听专业人士的话,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我还是严格按照医生说的吃药。一方面是因为过往所受的教育告诉我,医生是专门做这个的,不至于乱开药;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实在太难受了,除了向医生求助,我没有其他选择。(在实际情况中,大约八成的抑郁症患者会在症状缓解后停止服药,这是不可取的,容易导致病情反复或产生耐药性。)

在自己默默地扛了两三周后,我的状态还是没有太大起色。我只好向好朋友默然说了我得抑郁症的事。可是她不在北京生活,虽着急但鞭长莫及。我又在朋友的建议下去看了中医,中医认为我的抑郁症还不算太严重,给我开了每天要喝的汤药,还说最好自己回家煎药。于是,我家里开始堆上了各种药物,有西药、中药,另外还有很多保健品。因为要煎药,家里就有了长时间挥之不去的中药味儿。

虽然中医说我的病情不算太重,但我的情绪每天都像过山车一样起伏剧烈。记得有一次,因为想给孩子报游泳课,我走路(住的地方偏,打不到车,也没有合适的公交车)去看一家儿童游泳馆。那天骄阳似火,我忘了打伞,背着装了药的背包走在路上,内心非常悲伤孤独。我给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好友雪霁打电话,向她哭诉。我不知道雪霁当时是不是在工作,也不管她有没有时间,只是一边走一边哭,雪霁就一直在电话那头听着,陪着我,直到手机都快没电了。一部电话,让我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还有连接,感觉还有一丝丝的温暖。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从我家到那个小游泳馆有那么远,以前开车时只要十几分钟,那一次我却走了一个多小时。烈日下,我的皮肤炽热如火,但我的手心却寒冷似冰。

听说运动有利于抑郁症的好转,于是一天早上,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去公园跑步,想要快点儿恢复的想法支撑着我跑了8公里,可回到家我就瘫了,接下来一两天情绪更加低落。后来问了分析家我才知道,抑郁症患者的身体机能受损,不适宜这样突然大量消耗。无知让我对自己很无语。

我想重新拾起自己爱好多年的网球。可当我站在熟悉的球场上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判断不好球的位置,总是找不好击球的时机,抛球也可笑地抛不出直线。我知道,抑郁症已经影响到我的手眼协调能力,只好作罢。

我以为这就是最糟的情况了,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虽然特别难过,但哭泣时竟然没有眼泪,就算我努力想挤出几滴泪水,最多也就是湿一下眼眶——我的身体失去了形成眼泪的能力。有一个朋友来家里看我,我跟她说话时,虽然内心无比悲伤,但只能无声地哭,眼里也没有眼泪。我想,那一刻我一定是天底下最悲伤、最丑陋的人。

还记得一次走在地铁站口,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路人,觉得他们和我在两个世界,我的身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玻璃罩,把我和其他人隔开(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抑郁症病人常有的隔离感)。那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栗。后来听另一位也患过抑郁症的朋友说,在抑郁症发作期间,她站在春天的郊外,看到的花和树竟然都是灰色的。

情绪的崩溃确实会影响身体的正常生理功能。所以说,抑郁症病人并不是矫情,只是生病了。而这些,旁人很难体会,也无从理解。一些不被理解的抑郁症患者在把这些感受说给家人时,却容易被人忽略,被说是软弱、无病呻吟。那段时间,我头脑里开始冒出一些极悲观的念头,感觉这个家没有我可能还更好些,把孩子们随便交给谁抚养都比跟着我强。我开始盼着来场意外,只有我死了,别人都没事,从而得到解脱。(看见没有,这就是抑郁症在由轻转重。)

☆☆小知识☆☆
抑郁症常见的治疗方法

抑郁症分为生理性的和心因性的,本书主要讨论心因性抑郁症(以下简称抑郁症)。抑郁症通常是因个体承受的压力超过了自我协调能力,持续一段时间后导致的生理功能紊乱。对于抑郁症的治疗,要从不同角度、全息地来看待。通常,去专科医院看医生是抑郁症治疗的第一步。正如前文所说,医生会通过各种生化检查、心理量表测试来找出病因、确立治疗方向。除了药物治疗,常见的针对抑郁症的治疗方法还有心理治疗、物理治疗和其他治疗方法(包括冥想、运动等等)。

现代医学对于抑郁症的治疗思路主要是:通过服用抗抑郁药物控制症状,结合心理治疗,加上家人的呵护,经过一段时间,患者将得以自我修复。我和相关专家讨论过抑郁症的临床治疗情况:约60%的抑郁症患者在得到正规且系统的治疗后,加上工作、生活、学习等方面压力减小,以及家人朋友的支持帮助,病情得以好转,甚至康复;但也确实有约1/3的患者没能治好。对于这个结果,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人“谈抑色变”,由于病耻感,不愿去问诊,不想承认自己得了抑郁症,讳疾忌医,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很可惜。须知,对于抑郁症的治疗,没有完美的方案,但任何一种方案,只要开始了就比没有治疗好百倍。

* * *

我又恢复了中断多年的精神分析(心理治疗的一种)。给分析家打电话时,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分析家还在吗?她还做分析吗?她有时间给我做分析吗?她会不会已经改行了?她会不会已经不在了?……这些疑问反复纠缠着我,都指向我的分析无法继续。我知道,这是我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改变的抵抗。但是,我给分析家打通电话后,她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平静地跟我约定好工作的具体时间——就这么简单,她甚至都没问我要怎么付钱。她已经从我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听出事情的严重性,但她仍然像母亲般包容和接纳了我。当然,在后面的工作中她也给我制定了规则,虽然这让我不舒服,但我知道,这都有利于我内心的成长。我们的成长往往发生在令我们感觉不舒服的地方,也只有成长,才能解决患抑郁症的根源问题。

另一方面,我比较幸运的是有家人们的理解和支持。丈夫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开始帮我寻医问药、想办法。我的哥哥和妈妈在得知我生病以后,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全力支持我治病。妈妈放下自己的事,从老家飞来北京,帮我照顾孩子们。一位快70岁的老人,从炎夏到寒冬,在北京车水马龙的街上,骑着自行车帮我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我把所有的事都撂下,跟着热心的好友出门旅行,休养生息。好友默然放下刚入职一个月的工作,飞来北京,带我到郊区的山里小住。我们住民宿,躺在草地上看夜空中的星星;我们爬山、游古长城,在山顶上放声怒吼。

出门旅游的一大好处是,患者可以从原来充满压力的环境中抽离,暂时放松,所到之处的不同风景、不同际遇,也会让人有新的感悟。但旅游仅仅能起到缓解作用,并非疗愈的根本之道(这一点在本书第三章的“抑郁症十问”中有阐述)。

还记得有一次默然带着我到北京郊外的一处古长城。站在已经坍塌了一半的隘口边,我面对着起伏的群山密林,放开喉咙喊道:“我是个好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想要做一个自信、开朗、快乐的人!”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默然也配合着我一起喊。眼泪在我的脸上流淌,我多么渴望自己能保有那一瞬间的自由,多么希望自己恢复正常啊!平时我在乎的东西和生命相比,都是那么地微不足道,此刻,健康快乐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以前,我感觉男女关系就像是一幅自然画卷——男人是山,女人是环绕其身边的河。山高大伟岸,水沁润其间,无声地滋养,看似无力,却影响至深。直到有一天,我猛然惊觉,自己这条河已经被冻成了冰河,失去了流动的能力,在其中生活的小鱼也快要窒息。这是我在做精神分析心理治疗的过程中心里浮现的画面,我把它画了下来。小鱼也快要窒息。这是我在做精神分析心理治疗的过程中心里浮现的画面,我把它画了下来。

在第一次抑郁症恢复期间,我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若溪,喻义是希望自己像山间小溪一样清澈、活泼,山路纵然崎岖,也不能阻止小溪向大海奔流。默然陪我在北京郊区爬山时,我看到一条叮咚作响的小溪,把手伸到溪水里,我感觉到了那透心的凉,眼泪几乎掉下来。这不是一条简单的小溪,她是生命之河在第一次抑郁症恢复期间,我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若溪,喻义是希望自己像山间小溪一样清澈、活泼,山路纵然崎岖,也不能阻止小溪向大海奔流。默然陪我在北京郊区爬山时,我看到一条叮咚作响的小溪,把手伸到溪水里,我感觉到了那透心的凉,眼泪几乎掉下来。这不是一条简单的小溪,它是生命之河。

也许是认为宗教能增加人内心的力量,好友蕾蕾姐带我去了西安附近的一座千年古寺。我们和修行的居士们同吃同住,生活异常清苦。燥热不堪的房间,条件十分简朴。我们每天凌晨三点就要在钟声中起床上早课,在年长僧人的带领下诵念佛经。上完早课,蕾蕾姐和我常常回屋呼呼地睡上一个回笼觉,可其他僧人早已开始洒扫庭院。我们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也许是认为宗教能增加人内心的力量,好友蕾蕾姐带我去了西安附近的一座千年古寺。我们和修行的居士们同吃同住,生活异常清苦。燥热不堪的房间,条件十分简朴。我们每天凌晨三点就要在钟声中起床上早课,在年长僧人的带领下诵念佛经。上完早课,蕾蕾姐和我常常回屋呼呼地睡上一个回笼觉,可其他僧人早已开始洒扫庭院。我们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到光线暗淡的佛堂里持戒修行,参悟佛法。偌大的佛堂里很是昏暗,众人盘坐在各自的蒲团上打坐,不能说话。有僧人拿着戒尺来回巡视,看到谁不认真或乱动就要打戒尺——是真打!如果谁想要上卫生间,得先报告,得到允许后被打上数下戒尺方能离开。出家人真不容易啊!不仅有戒律清规,还等级森严。虽然在那个寺院只待了两天,我却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最后蕾蕾姐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让朋友把我们接回城里。回到西安的闹市街头,我才感觉仿佛重回人间。这段经历听起来有些离奇,却是很好的体验。我这才发现在红尘俗世中生活的我们,虽然也有各种烦恼,但比起寺院的僧人,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让人备感珍惜。

那几天,因为到了新的环境,远离压力源,我心中多了点儿与环境的连接,如果我不说,其他人可能很难发现我和常人有何不同。可是,一个小小的突发状况让我暴露无遗。那时我几乎没有什么电话,偶有微信,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但是我却像是有重任在肩一样,每晚雷打不动地给手机充满电。一天早晨醒来,我发现手机充了一晚上却没有电,一下子就慌了。一定是手机出问题了,怎么办呀!我惊慌地告诉蕾蕾姐,她却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简单检查一番,原来是我的充电线坏了,同行的朋友到附近的手机店给我买了一根新的充电线,问题就解决了,我那慌乱的小心脏这才恢复正常。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数都数不过来。

离开古都西安,蕾蕾姐又陪着我到了温暖之城。最令我难忘的是,在古城墙下,我们和流浪歌手一起唱歌打鼓。平时木讷的我,此时却把害羞丢到了爪哇国。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蕾蕾姐打着非洲鼓,我和流浪艺人哼唱着《南山南》: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

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

做不完一场梦

……

我发现,身体里那个被日常生活消磨的我原来是个文艺青年,心中的那份情怀一直都在,只是被冰封起来了。这次旅行开启了我与温暖之城解不开的缘分,也让我的人生多了一种选择。

也许,看到这儿你会说:“多好呀!不用上班,也没有经济压力,到处旅游。”要知道,那是一次次迫不得已的旅行。当时的我,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内心与外界是隔离的。我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只是麻木地跟着友人去不同的地方,因为我们知道,如果继续处在原来的压力之中,任由病情发展,康复更加无望,后果不堪设想。

☆☆小知识☆☆
抑郁症药物的副作用

现在抗抑郁药物已经发展到第四代,副作用大大减小。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主要有嗜睡、口渴、困倦、视物模糊、便秘、心跳加快、排尿困难和直立性低血压等。抗抑郁药物的这些副作用远远小于抑郁症症状本身给人带来的痛苦和对身体的损伤,只要遵医嘱,就可以放心地服用。

需要注意的是,结构化地记录自己的状态及治疗过程,不仅有助于医生对自己的治疗,也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条理。这对处于抑郁状态的患者来说很重要,会让其感觉可控、有希望。有需要的读者可以参考以下表格,让自己或者协助身边的人开启结构化记录。(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表格内容,能够记录自己的状态或治疗过程即可。) sG614voKp3KklIlvxNZOzuOyQROPw1YAgFCRtyphmYwiXbuMozwEia/i2+XnP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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