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一双皮鞋,因为上楼梯时不小心刮花了鞋面,只好拿它去找楼下修鞋的大姐,看能不能修复好。
修鞋大姐拿出一块布蹭了蹭,笑着说:“没问题,可以修好的。”
“时间要多久?如果修复时间长,鞋子就先放你这里,有空的时候我再来拿。”
“十分钟就够了,如果不着急,可以坐着等会儿。”
我坐在一条细长的板凳上,一边看大姐忙碌,一边和大姐闲聊。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她关闭过店门,至少在我经过的时候,门总是敞开的。真的有人可以十年如一日只做一件事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了大姐一个挺傻的问题:“大姐,每天都在这里修鞋子,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呀?”
大姐笑着说道:“无聊呀,怎么可能不无聊啊?可是,再无聊,也得干啊。”
我说:“你偶尔也可以出去转转呀,看一看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从我住到这里开始,就没见你歇过一天。你难道没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吗?”
大姐双手麻利地工作着,她拿着鞋子的手就像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动起来轻盈又灵活。她脸上布满岁月雕刻的痕迹,招牌式的笑容又挂上了脸颊:“我喜欢的事可多了,想去爬爬长城,想吃全聚德的烤鸭,想看刘德华的演唱会,想划一划西湖的水,还有什么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可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的年轻人跟过去不一样了,鞋子有一点问题,说丢就丢。如果我关门了,得有多少人因为修不了鞋子,就直接扔掉了呀,那太可惜了。”
喜欢就去做,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逻辑。看到有人在地铁口弹吉他,感觉很酷,于是我就在网上买了一个吉他,下载了一些教学视频,可信誓旦旦地学了几天后,我就把它放在了一个看不到的角落里。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件事自己做得对不对,在得到一个“原来吉他这么难弹”的结果后,就尘封了这段历史。
修鞋大姐只需要花两个小时就能到达长城脚下,一个半小时就能站在全聚德门口,比起漫长的人生,手里修不完的鞋子,这些小小的心愿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被遗忘的时光,已经不值得再提起了。
每天清晨七点钟的时候,修鞋大姐会提起卷帘门,将正在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一挂就是十个小时。我相信她热爱自己的工作,也知道她非常需要钱,因为全家都指着她这份收入过活。难以想象,她当初在劝自己不要多想,不要贪恋一时兴起的念头时,有多痛苦多难熬。
往后每次经过修鞋大姐的摊子时,我都会往里面望一眼,因为那里坐着一位了不起的女人。至少在我看来,她的脸上满是优雅,眼睛里充满智慧。
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做是另外一回事。喜欢,不一定要马上去做,因为有时候,我们的喜欢是欲望在教唆,是一时冲动,是头脑发热,是一场追悔莫及的冒险。
我想起一条新闻,新闻里说,有几个人为了追求刺激,驱车到号称“死亡地带”的罗布泊探险,结果四条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等搜救队找到他们遗体的时候,已经在黄沙里风化了。
最近这些年,听过太多因为随心所欲而导致的悲剧。
比如,有一个人特别喜欢看小说,每天晚上追小说到凌晨两三点,结果出现了严重的视疲劳,面临视力急剧下降的痛苦。
比如,有一个人整个夏天都在吃街边摊,不是啤酒、小龙虾,就是烧烤、麻辣烫,配着冰镇啤酒,夜宵再来一碗螺蛳粉,结果,高油高盐引发了肾衰竭。
……
克制欲望,延迟满足,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
那些教唆你“玩的就是刺激,玩的就是心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懂得及时行乐,管他什么后果”的话,听不得,也当不得真。
我知道,有时候你也想追求点不同,想看一看人生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但是,无论是突然而来的兴致,还是本就十分向往的理想,我们都要对那突然迸发的心意心存敬畏,谨慎对待。
我也羡慕那些说走就走的人,羡慕那些骑着自行车一路攀上青藏高原,在神秘的布达拉宫前留下合影的人。我曾幻想,什么时候我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裸辞一把,去所有想去的地方呢?但冷静下来,还是会劝自己先过好当下,等有机会了再说。虽然有遗憾,但遗憾本就是落在人生里的熠熠星辉,无处不在。
朱朱是我在微博上认识的朋友,我们因为评析一首散文诗而相识。
刚认识的时候,朱朱还在读大学。她说,等自己毕业后,会回到老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已经考了教师资格证,回去就到当地的中学当老师去,过简单的生活。但是,朱朱的男友想让她毕业后直接去山东,因为他在那里当兵,他们已经谈了三年异地恋了。
朱朱一直没有正面给男友答复,但她一直在考各种证件。她说,她对山东一无所知,要多考些证件,过去后才不会抓瞎。
时间一天天过去,朱朱始终没有说要不要过去,男友逼问她:“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一直这么拖着,有意思吗?”朱朱给出的回答依然是,再让她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就立刻告诉他。
朱朱向我抱怨了几声,说:“他倒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可以了,要我过去,哪儿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朱朱很爱她的男友,因为她跟我讲过她的爱情,三年异地恋,足够证明他们彼此心系对方。可朱朱是个懂得克制的女孩,她说不容易,是她的理智在跟她的冲动做较量。
有一天,朱朱突然问我:“我去山东找他,万一最后没走到一起,怎么办?”
她这个问题太大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老老实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担心说错了会误导你。”
过了一会儿,朱朱又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山东呢?他过来找我不也一样吗?”
我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她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她自己。
过了两天,朱朱对我说:“他说了,如果我不去山东,肯定没办法继续走下去。”
如果换作几年前的我,我一定会说:“去吧,去找他,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和心爱的人共赴一场约定,哪怕没有结果,也证明自己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
但是,现在的我一定会劝她别去。因为,相同的事情若发生在今日的我身上,我是不会去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理性会驱策着我主动克制一些可能会损害自身利益的欲望,让我更理智地对待我的情感和一时冲动。
后来,朱朱给我发了一段留言,她说,她不会去找他,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不想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因为她顾忌的事情太多,这些终将成为埋在两人之间的炸弹。
朱朱注销了网上的账号,换了微信,我们从此失去了联系。我想,她应该是想过一段不被旧事打扰的新生活吧,这样挺好的。
想要风,也别去追风,因为你永远追不上风。
喜欢海,也别去跳海,因为你永远无法拥抱海。
如果见一个人,会花光你的所有力气,并且对方没有给你任何底气和承诺,那就不如不见。
我在翻阅一本情感杂志的时候,读到一篇《别靠左前行》的情感好文。大致内容如下:
他来找我了,一个消失了快六个月的男人,用陌生的号码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那头,他说:“我想你了,咱们见一面好吗?”
他订下了酒楼里最豪华的房间,一张硕大的圆桌,足够坐下三十人。他请我进去的时候,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我说:“你先坐下吧!”等他选好了位置,我坐在了以他为起点的圆的中轴线的另一端。
他笑着问:“坐那么远做什么?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淡淡地望着他,他渐渐收起了嬉皮劲儿。
他双手交叉在桌面上,我感觉得到他很紧张。
“想吃什么?”
“我不饿,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后,说:“我,我们……”
“早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他猛然站起来,身后的凳子掀翻在地:“不,我没说过分手,你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就一直在揪着,脑海里有一百个问号。我想揪着他的领子问,这么多天,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想,他是不是出了意外,或者像影视剧里的情节,因为一场大病,他想一个人躲起来自己扛。
可是,现在的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曾经的爱人。
“你还爱我吗?”
“我很爱你,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拉开旁边的凳子,垂头丧气地坐了很久。
站在酒店门外的时候,他说:“从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了,你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了。”
我轻轻地对他道了一声“一路平安”,转身走入夜色。我知道,这一转身,我们便再无可能。
我的朋友说:“你等了那么久的人,爱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到头来说散就散了呢?”
“还爱着,只是爱不下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里装满了泪水,后来,我哭成了泪人。
你可以把他装进回忆里,时时翻看,但不能掉头往回走,因为靠左前行很危险。
试着克制心底的悸动,成为一个成熟的姑娘。学会思考,试着放下,权衡得失,懂得在想要和可以不要之间选择不要。
因为,可以不知道理想有多理想,但一定要知道现实有多现实。
而我们,终究是活在现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