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油麻菜籽》一直是我们最钟爱的歌之一。后来,黄剑就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油麻菜。
某日,油麻菜回家后眉飞色舞地说: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的编导王采芹邀请他和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祁云一起,赴青海拍摄普氏原羚。其时,他正在东南电视台做一档纪实栏目,经常看着Discovery的节目郁闷——“这才是拍电视的!”
正感慨,瞌睡来了,递枕头。那边王采芹又一个电话:“奚志农他们都来不了了,只剩你一位摄影师了。”
就这样,油麻菜借着与生俱来的自信踏上了西行的旅程,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算是头一遭,因为在野生动物摄影方面,此时他实在是个门外汉,连带进门的师傅都没有……
某日,油麻菜喜不自胜,说要坐一艘长 8 米的帆船从厦门漂流到西沙。老天,这个游泳从未及格过的人要在茫茫海上漂流 20 天吗?他倒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因为“万一掉到海里,会游泳的和不会游泳的也没啥两样!”
某日,油麻菜在电话里得意洋洋地宣布:“我要先从泸沽湖走到稻城,然后再飞到西藏走墨脱去!”
“两个月的行程,又全是高原最难走的路,不会累虚脱吗?”“我现在就每天走路上下班当作练习了,没问题的。”
某日,油麻菜欢天喜地嚷嚷说他入选沃尔沃环球帆船赛的媒体船员啦!为时一年的海上马拉松,同伴都是身长八尺以上的壮硕运动员,你这小身板真的没事吗?更何况语言不通,鸡同鸭讲!
他信心满满道:“我摸着摄像机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油麻菜这种近似天真的乐观总是令我意外,奇怪的是,每一次他的念想总能成真。我一直觉得上帝分外眷顾这个人,给了他矫健的体魄、自由的灵魂、开朗乐观的性情,还有探索发现的精气神。自由与梦想同步,多么让人羡慕!
摄影和旅游,一向是油麻菜的最爱。他最初的渴望是做一个像亚当斯那样的伟大摄影师,然后揣着相机游遍千山万水。1993 年,我们倾囊而出买了他的第一台相机:尼康fm2。等到相机入怀,口袋里只剩下一人吃一碗面的钱,可是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眼里闪闪的亮光。我觉得他真是很容易满足——手里有相机,眼前有天下美景可拍,生活难道还有所求?
作为摄像记者,油麻菜一年中有大半时间在外“游荡”。能以自己的兴趣为职业的人是幸福的,他又是这些幸福者中的幸福者。给他机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尝试一次新的拍摄、一次新的冒险,对他来说就是极大的褒赏。每当此时,就再没什么能阻止他已经远飞的心了。先是连着几天没日没夜到处找资料,接着便是细心准备行装(关注点全是摄影摄像器材)。临出发那天,他一定睡不好觉,然后起得绝早,坐在桌前开始此行第一篇日记。
一旦上路开工,乐呵呵的他就像换了一个人,“面色如铁,目中无人”,摄像机和照相机代替他的眼睛和思维。他不许自己犯错,也不许同伴犯错。哪怕滴水成冰的时节,他也同样凌晨即起,扛着摄像机出门,就怕错过一个值得记录的清晨;他一个人驻扎在沙漠中的小丛林,遍布狼迹,苦等普氏原羚的芳踪;他日复一日守在青海湖一隅,从清晨到日暮只有鸟影相随;他跋山涉水涉险滩,连土生土长的背夫都由衷钦佩;他航海漂流,同伴全都晕船的时候,他独自驾着小帆船在 6 米巨浪中飘摇前行;他去沃尔沃帆船赛,哪怕狂风暴雨,也努力抱着摄像机与浪共舞……和他的敬业同行的是他那颗勇敢无惧的心。我始终觉得,每当这样的时候,一定是油麻菜最帅的时候了。
三十年来,他从没停下脚步,也从没停下记录的笔。而我,最喜欢跟在后面读这一页页在最艰苦的环境里写下的日记,满纸欢欣,一片赤诚。
有一天,油麻菜对我说,如果哪一天我觉得快崩溃了,一定要告诉他,他就不再出游了。然后我们相视大笑,都知道这句话属实是听听就好,当不得真。你看,青海的雪豹不是又在雪山上召唤了么……
黄花菜(油麻菜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