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不离的离开,到了第二天,人心还有些浮动,王无咎便难得地在众人前说了几句话。
“走了个人有什么关系?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有的人是吃不得苦走的,有的人是做了官走的,终归是自己选的路,只不过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各位想想自己要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番话把情绪有些浮动的众人按住了,大家便各自去读书写文章了。
“若说威严和号召力,他还是有些的。”史无名在人群后低声评价了一句。
“再怎么不得长辈的眼,好歹也是出身钟鼎之家,和这里的人是天差地别。”李忠卿看着王无咎的背影说,“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可能有个漏洞,如果王无咎不打算和你过深接触怎么办?”
“为什么?”史无名不解地问。
“因为你不需要找王阁老引荐,你背后是位高权重的柳侍郎,想要什么都能有。”
“所以我期待的是他能把我绑上王家的战船!”史无名说,“我和苏兄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一直表现出对伯父的不满。这样能让他对我有更多的期待,毕竟绑上了我也就算绑上了柳家。而在他们眼中柳家还算有分量,第一天陶文就来接触我便是证明。我还算条大鱼,舍了太过可惜。”
而这一天,凌云和青云都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就连那些五大三粗的杂役也很少见,静修室还不能去,学子们因为无人看管变得更加散漫。
而梁磐兴致却很高——他讨厌的人走了,他显然很高兴,便想搞个文会,拉人去明思堂,可是除了他院子里那几个人,没人应和,最后只拉到了一个兰若虚。其实兰若虚也不太感兴趣,但是梁磐过于兴奋,他推托不得,不得已才去了。
史无名想凑到王无咎跟前聊两句,但是又觉得太刻意,便没有行动,一时间百无聊赖地发起呆,就在这时,陶文走到了他跟前,和他攀谈起来。
“听说柳兄在京师得到了花魁云塔娘子的青睐,还是入幕之宾?”
他们竟然真的知道云塔,史无名暗自心惊。
“啊,是的,在下最为倾慕云塔小姐。”
纵然平康坊内的红粉阵仗里一代新人换旧人,但云塔依然是花魁,依旧美丽逼人,傲视群芳。
“无事不登楼,有事才想起奴家。”
为了铺好柳飞絮这条线,史无名去见过云塔,还在她那里坐了一个时辰,当时云塔笑着这么调侃他。
“哎呀,柳兄着实让人羡慕,竟然能博得云塔小姐的青睐。”陶文来了精神,一个劲儿地和史无名套问云塔的信息,看起来对云塔非常感兴趣。
“得了青睐又能如何?到了这里,就算美人如花,也如隔云端了!这里不见黄金屋,更是不见颜如玉啊!”史无名叹息着说。
“若是柳贤弟想,其实在这里见解语花也未尝不可。”陶文朝他眨眨眼睛。
“陶兄莫要哄小弟,我可不信。”史无名表面不信,但心中却是一动,陶文这是什么意思?
“柳贤弟可听说过鬼市云烟廛?”
“可是和务本坊风雨集齐名的鬼市云烟廛?倒是听人提过一点。”
“正是。”陶文神秘一笑,“在那里,无论是美人,还是珍宝,或是奇遇,都如过眼云烟,遇到了就及时拥有,不要徒留遗憾。”
“陶兄这么一说,可是勾起小弟的好奇了。”史无名垂眸一笑,有些亲热地挽住了陶文的胳膊,“敢问陶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去处啊?”
陶文见他如此,觉得果然和调查的一样,这位柳家的九郎不爱读书,倒是个风流种,就爱在那脂粉堆里打滚。
“自然是人间最好的去处,贤弟如此知情识趣,其中的小娘子定然会喜欢得不得了。”陶文笑着回答。
“那是自然,小娘子们都喜欢我。”史无名心中暗道罪过,但是面上依然骄傲自得,“只是不知陶兄把这云烟廛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会不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要知道这天下的至奇至美可都在长安!”
听他语气中充满了怀疑,陶文笑了。
“柳贤弟放心,这可绝非虚言,说句大不敬的话……”陶文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当今陛下也未必能得到如此享受!”
“真的?”史无名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绝无虚言。”
“那在下还真的开始有兴趣了。”史无名看着陶文,满是希冀,“说实话,陶兄,对我来说钱不是问题。事实上,除了明年的春闱和得到云塔小姐,其余都不是大问题——前者寄托了我家爹娘太多的期望,而后者是在下心中的山中岚天边月。这云烟廛中的女郎真的能比得过她吗?”
“春兰秋菊各有其美,若是心爱,眼前花便是心中花。我不知那里的女郎能否与云塔小姐相比,但绝对都是多才多艺,温柔可人,非常适合柳贤弟这种风雅的惜花人。”
“陶兄这么说,我可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史无名喃喃地说。
“若是贤弟有兴趣,愚兄可以为贤弟引路。”陶文意味深长地说。
“真的?”
陶文笃定地点了点头。
史无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忠卿,大声支使他去藏书楼给自己取一本书。等到李忠卿离开后他才舒了一口气。
“陶兄,实不相瞒,在下身边有这个眼线跟着,想去哪里都束手束脚。小弟在这里这几日,真是度日如年!”
“这容易解决。”陶文瞥了一眼李忠卿的背影,“主子想做什么,不需要下人来指手画脚!”
“陶兄这是何意?你可不能伤他,他是我伯父的人!”史无名吓了一跳。
“贤弟放心,我可没打算得罪柳侍郎,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陶文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史无名顿时觉得心里毛毛的。
陶文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他们有办法避开李忠卿带自己走?
思来想去,史无名心中除了忐忑竟然还有点儿兴奋。在这样一个都快被世人遗忘的地方,却充满了各种秘密,实在让人兴奋。
可李忠卿却不这么想,对于这件事,他焦躁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关于这里有什么云烟廛的信息,他也许只是想骗你!”
“那么我有什么可骗的呢?忠卿,既来之则安之,别慌。”
“自然是图你钱财!”李忠卿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暴躁地回答。
“就算为财,也还不至于要命,而且我背后还有柳家,所以你放宽心。”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李忠卿依然倔强地不松口。
“我们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的,你扮演监管者的角色,当然不能和我一起去。”史无名苦口婆心地劝道。
李忠卿心中大恨,因为他无法反驳,但依旧不肯松口答应。而且到了晚上,他暗自把戒备提高了几个等级。
可惜,他不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