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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史无名被一个孩子的哭声惊醒。他昨晚喝酒熬了夜,身上发懒,便打发李忠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打算清醒清醒再起身。

旧床头板就在他手边,于是他又把它拿了起来。

“愚妄者不知死之将至。”

史无名用手指描摹着这几个字,它们是被刻刀刻上的,笔锋虽然都微微往左倾斜,但是刻的时候有许多刀的收尾却不自觉地向右倾斜,因此不经意地造成了许多轻微的划痕。

“莫不是惯用右手却故意模拟左手写字?”他喃喃地说,还想细探究竟,这时李忠卿回来了。

“谢不离偷偷离开了书院,在外面哭的是被他抛下的书童。”

史无名一愣,从床上坐了起来。谢不离跑了?联想到他昨晚的失态,史无名觉得这绝对和昨晚的那出戏有关系。

于是史无名急忙起身出门,等他出门的时候,院子里变得更乱了,连青云和凌云也都赶过来了。

谢不离的书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起来就不精明,平日里被谢不离驱来赶去地干活,做得不好便会挨骂。如今这孩子被吓得如同没头苍蝇,站在那里只知道呜呜地哭。院子里站满了人,却没人理他,只有兰若虚去哄了哄他,但这孩子却哭得更厉害了。于是史无名走了过去,代替一脸无奈的兰若虚,哄了书童几句,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我家郎君昨天夜里……”

“咳!”这时候站在附近的陶文咳了一声,眼神像刀一样飞了过来。

书童一抖,果然没有再说昨晚聚会的事情,继续哭诉道:“我家郎君深夜不睡,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在焦躁些什么。小人最开始还陪他熬着,可是后来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恍恍惚惚中听到他和什么人争执了几句。”

“和人争执?是和谁争执?”

“小人不知道,当时太困了,只听说要钱什么的。”

谢不离如果吵架,最大的可能是和同院里的人吵,也就是除去自己和李忠卿外的三个人。不过谢不离的窗子可以向外打开,也有可能是在和别人吵架。

“然后呢?”

“小人当时睡得迷迷糊糊,隐约看到郎君跳窗出去,以为他像以前一样出门散步或是去泡温泉,也就没在意。早上才发现郎君还没回来,再看看他的包袱细软,也都不见了,郎君就这么把小人丢下了!”说完他又哭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出了很多秘密。

但是书院的人都像没听到谢不离跳窗这事一般,就这么装聋作哑地过去了。

“两位居士,用不用我们帮忙找人?”陶文问凌云和青云。

“不必,观里会派人去找的,这山上林莽苍苍,寻人不易,诸位都是贵人,还是在此安心读书罢。”

青云虽然看起来笑眯眯的,但此时态度却很强硬,他和凌云对了个眼神,凌云就板着脸把他们赶走了。

平时日间,大家要么去静修室学习,要么去藏书楼读书,或去明思堂谈论学问。但是今日大家没有去成静修室——听凌云说,静修室里的山体突然开始渗水落石,为确保安全稳妥,书院要找工匠来看看,暂时不让学子们进。于是三进院子里人气活泛了许多,可以看到人们偶尔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说小话。

看来所谓院规不过是一纸空文。

史无名和李忠卿小声嘀咕道:“你看,群居和八卦才是人的本性!”

李忠卿嘴角一抽,不置可否。

随后两人去了一趟明思堂,明思堂是学子们平日里讨论学问、传阅文章的地方。不过今天大家显然没有谈论学问和写文章的心情,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你要做什么?”李忠卿看史无名十分仔细地看这些文章和诗歌,有些不解,但随即又明白了,“你想辨识笔迹?”

“是。我早上发现,在床头板上刻字的人很可能是装左撇子,如果真的是鬼怪所为,不会有这样的破绽。”

“既然装左撇子,那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不太可能会在平时的笔迹上露出马脚。”

“见微而知著,我觉得也许能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史无名知道李忠卿说得对,但是还不死心。他一面和李忠卿说话,一面不停看那些文稿,最后拿着一沓文稿递到了李忠卿面前。

“怎么,你找到了?”

“不。”史无名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文章递给李忠卿看,“这几篇是陆青岚的文章,能看出他思想活跃,渴望自由,厌倦束缚,所以一想到他的结局就觉得可惜。而这几篇是王无咎的文章,出乎我的意料,无论他的文章还是诗歌,都有浓浓的哀伤,带着归隐之意——不是‘倦鸟思山林’,便是‘池鱼念故渊’,宛如陶潜在世一般。照理说,他是来给自家祖父结党营私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特意无病呻吟?”李忠卿说。

“来这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他再如此岂不是惺惺作态?”史无名摇头道。

“如此说来,是很奇怪。”李忠卿闻言点头,也翻了翻那些文章。

“他们这些文章……是在押题吗?”

“对,”史无名看着那堆手稿说,“都是押题文。每次科考前,经验丰富的夫子都会押个题,书肆里也有类似的文集,学子们会根据押题的题目做文章,背诵篇目。宛如押宝,押中了就是吉星高照,押不中也无所谓,不过是图个心安。”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怕了。”李忠卿敲敲那些文稿说。

“怕什么?”史无名好奇地问。

“怕一下子翻出个明年春闱的考题来。”

“春闱还没考呢,你怕什么?”史无名本想笑他一下,突然意识到李忠卿话里的含义,“你怕事先透题?我觉得以王阁老的心性,不会做到如此明显的地步。而且如果做了这么大的事,还会把这些东西留着而不处理掉吗?”

“不过让这样一群人上榜,我觉得似乎也不太容易,就没有一个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李忠卿嘀咕了一声,他见过史无名读书,也见过他写文章,因此对这些人完全看不上眼,“真的是需要手眼通天!”

在明思堂里查看笔迹没有什么收获,两人决定还是回院子,结果刚回去,就发现院子里又闹了起来。

这回闹的人是马连良和于文墨,因为谢不离走了,他们也想要走,结果被王无咎带人拦住了——准确地说,王无咎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抄着手看,而拦人的是陶文。

“怎么,十年寒窗苦,其中付出各种努力,你们就这么放弃了?不想要功名了?”陶文看着他们两个人,意味深长地问。

这么一句话,就让那两人慢慢停下了动作,然后不声不响地把东西又放了回去。

看他们不再闹着要走,陶文便朝史无名点了点头,带人簇拥着王无咎走了。

“昨天那出戏里有四个男人,如果其中一个是谢不离,另外两人是马连良和于文墨,那么最后一个人会不会是……”

“陆青岚?”李忠卿说。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很有可能。

“那谢不离走之前,与他争吵的人会不会是王无咎或者陶文?王无咎帮他引荐,谢不离自然要付出钱财,而谢不离想从这里离开之前,会不会去找王无咎要回他的钱?这可能就是小书童听到的有关钱的话题。”

史无名闻言摇了摇头。

“他只是从这里离开,又不是今后不参加科举了,应该不会为这个得罪王无咎。”

“是啊,背靠大树好乘凉,王无咎就是他们的大树,他们不会轻易得罪,那么和他争吵的是谁呢?”

“无所谓了,他现在是走了,又不是出事了。但是你发现了吗?对于谢不离能顺利逃跑这件事,观里的先生和杂役并不吃惊,他们可能都知道学生们外出的小秘密,只是装作不知道。”

“大概是心照不宣,毕竟这里不是天牢。就算在寻常书院里,也有一些师长们都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的小秘密。”史无名眨了眨眼睛,当年他在学堂里也有点儿小秘密,只是李忠卿也不知道罢了。 iOjQG941Dmx72xTz8qRxP+aKtkd/YY9UfEVkL/jO90MaRAH0q8IO0iPJh0Und2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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