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英笑了笑,不同于以往讨好他的面容,此刻她笑得渗人。
“我为何?你说我为何?”
聂英走到一旁,从桌子上拿起纪王刚喝过的茶盏,纪王脸色越发难看。
茶水被纪王喝得一滴不剩,也省得她处理了。
“王爷竟然没喝出来,这茶里的软筋散?难道你用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吗?”
聂英记得,她被掳来纪王府的第一夜,就被逼着喝下一杯泡了软筋散的茶。
然后她全身无力地被送到纪王床榻上,事后纪王告诉她:“你已经失身于本王了,日后只能乖乖地待在纪王府,别妄想再出去!”
她有些庆幸,今晚要是纪王没有喝下这杯茶,只怕她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聂英又举起那支穿云箭,“王爷若是不记得软筋散,可还记得这支穿云箭?”
穿云箭是纪王专门让人打造的箭,据说可万里穿云,可惜好箭没有遇上好弓手,穿云箭无法入天穿云,反倒穿入了无辜人的胸膛。
“我阿爹就死在了这穿云箭之下,这穿云箭可是他亲手打造的,你竟然拿着这箭把他射死了。”
聂英眼圈泛红,泪水直淌,想起她惨死的阿爹,犹如心绞,疼痛难抑。
恼气冲天地上前抓起纪王的衣领,再次把箭捅入他的伤口之中,疼得纪王发出一声嘶鸣。
纪王为打造穿云箭,寻遍天下铸造师,最终寻到了聂英的父亲。
聂父本领非常,打造出来的穿云箭纪王很是满意,纪王允诺打造完后重金酬谢,聂父自然是满心欢喜。
可是就在纪王前来拿箭时,碰上了外出浣衣归来的聂英。
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却生得比豪门贵女都精美绝伦,纪王动了心,要把聂英纳入府。
可聂父哪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苦苦哀求,依旧不抵纪王一句,“贱民,敢阻拦本王,不识抬举。”
说罢就将聂英掳走,聂父拿着弓箭追了上来,誓要以命相搏。
纪王见这他如此,不愿再跟他纠缠,夺过穿云箭,反手将他射杀。
老父亲惨死在路边,没有人收尸,女儿被强行掳去,一路哭着喊着“阿爹”,最后被捂上了嘴,连叫都叫不得。
纪王脸上已经万分惶恐,想要开口喊救命,却无论如何使劲,喊出来的声音都无棉花般无力。
他懊恼自己刚刚为何要把那杯茶一饮而尽。
眼前这个女人杀意甚浓,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聂英把他胸口的箭又往下扎了一寸,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纪王嘶叫了起来,声音很小,她连他的嘴都不想去捂住,任凭他嘶哑地叫喊。
纪王忍着巨痛,张了张嘴,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杀了本王,你也活不了!”
聂英冷笑一声,“我活不活的,不劳你挂心,你只需知道,我要你去死就行!”
聂英的手随着这句话,又往纪王胸口扎下去,直到整支箭完全没入身体,直到他不再挣扎,直直地躺在床上,没有了呼吸。
聂英站起身来,拿起衣服穿好,用床幔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轻松地笑了起来,推门离去。
房门外没有下人看守,夜寂人寐,还没有人知道府中的主子已经命丧黄泉。
聂英直接去了马厩,牵了一匹马,刚要骑上,守着马厩的下人听到马叫声,瞬间就清醒了。
“聂姨娘,你这是……?”
聂英没有了平时的好声好气,怒喝一声,“让开!”
下人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得宠的聂姨娘,但是纪王不许她出府,他必须把她劝住。
“聂姨娘,王爷他不许你出府,你要是想出府,可否容我先去跟纪王禀报一声。”
聂英一脸怒气地看着他,正在想着该如何打发他。
黑暗中,有一颗石头从远处穿梭而来,正中他的后脑勺,他忽然间晕倒在地。
没人拦路,聂英直接上马,抓住缰绳,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在她走后不久,天光微亮,纪王府的下人端着清水来伺候纪王晨起,敲了敲门,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下人踌躇片刻,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一个胆子大的嬷嬷试着推开了门,发现门竟然没有反锁,踏入门去,房间里衣裳遍地,床幔狼狈地落下。
年轻的丫鬟们看得脸上羞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个眼尖的丫鬟却发现床下积了一滩红色的液体,往上看去,床幔上也有许多红色血迹。
丫鬟有些慌了,扯着年纪大点的嬷嬷的袖子,低声说了一声:“嬷嬷你看那边。”
嬷嬷顺着丫鬟的手指看去,大片的鲜红触目惊心,她连忙走上去掀开床幔,瞬间吓得跪在地上。
纪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血从胸口漫延开来,面无半点血色。
“王爷,王爷薨了!”
众人吓得纷纷跪地,一时间不知所措,慌乱无主。
一个声音叫了起来,“聂姨娘呢,聂姨娘怎么不见了?”
那个看马的下人被叫醒,“聂姨娘骑马跑了。”
“是聂姨娘杀了王爷,快去禀明陛下。”
众人匆匆忙忙,这个站起来,那个又把他撞倒,想扶着桌子把自己撑起来,却又不小心把桌子一起推了下去,桌子上的东西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历经过世面的嬷嬷跺脚叫了起来,“要死!要死!一群废物,都给我出来,房间里的东西不要碰,等着宫里派人过来查验。”
又把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推了出来,“你们一个进宫去报信,一个去报顺天府追回聂姨娘,快去快去!”
那两个听罢,立马跑了出去,走到门外还听到嬷嬷在说:“要死!要死!”
聂英骑着马一路向北走,却并没有出城,她来到一座偏僻的山岗,进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在院子里停留了许久。
院子里没有住人,却有一个坟头,她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骑上马,沿着山路远去。
最终,在一个高处的山头停了下来,马已经跑累了,它并不擅长在这种山路上奔跑,可马背上的人铁了心要骑着它上山,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聂英下了马,看向远处重重叠叠的青山翠绿,脚下的岩石尽头,是望不见底的深渊,竟然有一些解脱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