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箋注這部詩話的動機,萌發於早年的喜愛。我上大學時即購得此書的民國版本,却不幸在特殊的年代無故遺失。後來,凡有不同版本的《隨園詩話》出版,我都儘量收藏。在閲讀過程中發現了原書的一些舛誤,特别是20世紀末出版的數種白話譯本,譯文疏誤時有所見。因此,我有意重新箋注此書。不辨不足以曉明文義,不注何見得讀通此書?於是我抱著一種敬畏古籍的心態,對此書下了一番“板凳寧坐十年冷”的功夫。
我在比較了各種版本之後,確定以嘉慶隨園藏版本爲底本,參校以光緒十八年勤裕堂交著易堂印本、民國十四年上海掃葉山房石印本、民國二十三年大達圖書供應社排印本、民國二十四年上海新文化書社排印本、196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顧學頡点校本、1993年江蘇古籍出版社《袁枚全集》本。在本書中,上列版本依次簡稱爲“嘉慶本”“光緒本”“民國三本”“人民文學本”“江蘇古籍本”。此外,偶爾涉及舒坤《批本隨園詩話》,簡稱“批本”。
版本情况:嘉慶本“補遺”卷八結於“其長子也”,後缺。“補遺”卷九到“前人吊張江陵相公”一則,不僅文字錯亂,而且其後全缺。光緒本“補遺”卷八“疏柳飄殘溝水急”句後注明“原缺”,又多出“鎮江都統”一則文字。“補遺”卷九“處州山水清嘉”一則後全缺。這就是説,嘉慶本“補遺”卷八比光緒本少數行文字,但“補遺”卷九又比光緒本多約20則文字。民國三本都與光緒版同,缺文一仍其舊。此中所缺的文字,直到人民文學出版社點校本,纔據乾隆庚戌和壬子隨園自刻本補足。所補即《隨園詩話》“補遺”卷九第40到第67則内容。
本書的箋注意圖,主要在於疏通詩文典故,注明詩人生平,校正原書中的史實訛誤及各排印本點校中的失誤。從正式入手到收筆,數易其稿,歷經二十餘個寒暑。
《隨園詩話》中所見人名及須解釋的詞語前後多有重複,一般在書中最先見處予以箋注,後見者注爲“見某某處”,即注明卷數、章節次序號、注文編碼,凡是《隨園詩話》前十六卷,注文中則省去“隨園詩話”四字,而《隨園詩話補遺》十卷,則只取“補遺”二字,如“見卷一·一一注[1]”“見’補遺’卷一·一一注[1]”等。個别重複詞條,前後都加注者,是因爲内容的側重點有所不同。
箋注過程困難重重,我儘可能參考的前人成果是郭沫若的《讀隨園詩話札記》和錢鍾書的《談藝録》。有雷瑨箋注的掃葉山房石印本,我在完稿後纔見到,又特意對照了一遍,認爲該書失注較多,有的箋注與我不謀而合,有的存在差異,也有個别的補了我的欠缺。另有舒坤批注本,我認爲分量較輕,故而參考極少。最難的是注人名,難在名不見經傳者。一般來説,舉人以上的人物,方誌上通常可以查到,秀才和布衣的記載則寥若晨星。然而,樂於評介小人物的詩句與言行,雖往往片言只語,却正是隨園的可貴之處。不管是何等人物,我都儘力從方誌和筆記中鈎沉,直到完全無望時纔罷手。即便如此,生平未詳的人物仍然爲數不少,這是不能不引以爲憾的。
李洪程
2024年1月於尋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