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贞祐三年(1215年),一支强悍的蒙古军队驱赶着投降而来的契丹人、汉人,疯狂地向一座高达四丈的城墙杀奔而去。这些冲在最前面的人衣衫褴褛、武器陈旧,乱哄哄的,怎么看也不像一支能取胜的军队。何况他们面前既有壕沟又有箭楼,无数箭矢从城墙上射来,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们的身体,而他们只能疯狂地填埋壕沟、移除拒马,否则即便不会被城墙上的流矢击中,也会被身后蒙古骑兵的追魂箭射杀。
彼时正值夏季,天气本来应该无比炎热,但无论是守城将士还是攻城军队,都不停哆嗦着,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让他们感受不到夏日的温度。也许人们会奇怪,面对如此不堪的乌合之众,占有地利的守军为何同样恐惧。事实上,蒙古大军已经包围这座城池长达十个月了,而增援守军的部队却在霸州(今河北霸州)被蒙古骑兵伏击,粮草辎重也被付之一炬。疲劳、饥饿、无助不断折磨着本就不多的守军,直到他们再也举不起刀剑、拉不开弓矢。
当年五月,守军指挥官完颜承晖服毒自尽,守将抹捻尽忠弃城逃遁,蒙古骑兵就此占领了这座恢宏的城池——金国的中都城(今北京)。
中都,辽国时又名燕京。作为女真金国统治中原的都城,这座城池的人口不低于四十万,界长三十余里,有十二座城门和十三米高的城墙,可谓黄河以北最大的都市。《元史·地理志一》称其“右拥太行,左挹(yì)沧海,枕居庸,奠朔方”,如此险要充分反映了中都这座城市的战略价值。因此,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四年在此营建新城,后更名“大都” 。
“自封建变为郡县,有天下者,汉、隋、唐、宋为盛,然幅员之广,咸不逮元。”
元朝由大漠兴起,四面出击,向西兼并了西域,灭亡了西夏,向东收揽了辽东,屠戮了女真,向南占领了江南,征服了南宋,故其地北逾阴山(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西极流沙(今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尽辽左(今辽宁省东部),南越海表(今西沙群岛)。 地域辽阔的元帝国首次以行省划分天下,设立了皇帝直辖的中书省,和十一个行中书省,分别称为岭北、辽阳、河南、陕西、四川、甘肃、云南、江浙、江西、湖广、征东 ,省下又分路、府、州、县四等,共计一百八十五路,三十三府,三百五十九州,一千一百二十七县。
如此辽阔的王朝,强盛如汉唐也未曾有过。
可惜的是,蒙古人善于打天下,却未能彻底汉化,即便忽必烈曾推行汉法治汉地的政策,元帝国从本质上依然保留了很多草原政权的特征。不过数十年,元帝国在中原的统治便岌岌可危,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义军席卷南北。坐拥天下第一大都市的元帝国,在大明王朝的兵锋下,第一次感受到大都摇摇欲坠的恐惧。
元顺帝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义军领袖朱元璋称吴王,以金陵(今江苏南京)为政治中心四面出击,相继消灭张士诚、方国珍等割据政权,尽数占领吴、楚之地,俨然成为各路义军中最大的势力。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十月,吴王朱元璋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淮入河,长驱北伐,直指元帝国的心脏——大都城。
《谕中原檄》(节选)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鸩兄,至于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chóu),挈(qiè)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作为朱元璋北伐大都的檄文,《谕中原檄》明确提出了此次北伐元帝国的目的,即是“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换言之,朱元璋的北伐不单单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而是要将元帝国逐回塞外,恢复一个以汉人、汉法为核心的王朝,这表明这场战争是要摧毁元帝国对中原地区的统治,绝不是小打小闹的局部战争,而檄文中所提出的口号对当时不满元廷统治的百姓来说很有号召力,特别是在龙凤政权 的三路北伐相继失败后,朱元璋的出现让黄河以北的百姓再次看到了推翻元帝国的可能性,期盼北伐军到来的大有人在。
由此看来,元帝国正面临一场大决战,必须集结仅剩不多的军事力量对抗徐达、常遇春领导的二十五万北伐军。然而,作为统治阶层的蒙古贵胄非但不思挽大厦于将倾,反而忙于争权夺利,中央朝廷党同伐异,地方军阀拥兵自重,明知北伐大军日益逼近,却始终无法团结一致。
元顺帝时的元帝国除了被朱元璋占据的吴、楚之地外,巴蜀也被以明玉珍为首的夏政权抢走,也就是说,十一个行中书省就丢了四川、江浙、江西、湖广四个,剩下的行省中,征东其实早就被撤销了,当时已是高丽国,岭北、辽阳位于北境,大多数时候气候寒冷,人口稀少,不值一提,而云南远在西南,甘肃又悬于西北,距离大都太远不说,而且钱粮不足、兵源稀缺,自保尚且困难,更谈不上支援大都了。
如此看来,元顺帝真正可以利用的只有中书省、陕西、河南三地而已,故而中原地区便显得尤为重要,不仅成了保护大都城的屏障,而且也是大都兵马、钱粮的主要供给地,要保住大都,保住元帝国对华夏地区的统治,他们就必须平定中原地区,建立中原防线,这是大都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
可叹的是,资源本就不多的元帝国并不能很好地整合以上三地的军、政资源,无论是中书省的山东、山西地区,还是河南、陕西两省,地方军阀割据始终是朝廷解决不了的难题,其中尤以元末两大帖木儿家族——孛罗帖木儿集团和察罕帖木儿集团最为棘手。
至正二十年(1360年),孛罗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两大军阀为争夺冀宁(今山西太原)发生火并,内战很快波及山西、河南等地。身为皇帝的元顺帝软弱无能、两头讨好,只能用和稀泥的方式从中调解,最后两方谁也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官运亨通,这无疑助长了地方军阀胡作非为的气焰。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察罕帖木儿在镇压义军时被叛将田丰、王士诚刺杀, 他的军队都由义子扩廓帖木儿(王保保)继承,孛罗帖木儿不顾大局,趁扩廓帖木儿出兵在外,大举进攻扩廓帖木儿的山西大后方,试图兼并原属于察罕帖木儿的地盘。元顺帝又一次和稀泥,只是下诏让双方精诚合作,中央朝廷的权威进一步动摇。
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围绕中央大权的归属,元廷内部的党争愈演愈烈,太子爱猷(yóu)识理达腊一派大有架空元顺帝的趋势,属于帝党的御史大夫老的沙在政治斗争中落败,被迫逃离大都,投奔了孛罗帖木儿。
然而,当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向孛罗帖木儿索要“逆臣”时,元顺帝却暗中指示孛罗帖木儿保护老的沙,孛罗帖木儿因此拒绝听命于太子。至正二十四年,太子胁迫元顺帝下诏褫夺了孛罗帖木儿的所有官职、爵位,孛罗帖木儿便以清君侧的名义犯阙,接连击败太子派出的讨逆大军,朝廷无奈妥协,只好交出了所谓的太子党,加封孛罗帖木儿为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太保衔。
一个月后,不甘心失败的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与扩廓帖木儿结为同盟,组织两路大军再次讨伐孛罗帖木儿。然而,太子党的军队又一次战败,大都城很快也被孛罗帖木儿占领,狼狈的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不想束手就擒,在慌乱中突围,投奔了扩廓帖木儿,而被人挟持的元顺帝不得不封孛罗帖木儿为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节制天下兵马。
逃出生天的太子仍旧不甘心失败,在得到扩廓帖木儿的效忠后,第三次举兵讨伐孛罗帖木儿。这一次,太子党有扩廓帖木儿的野战军作为主力,很快就扭转了局势,不仅攻克了孛罗帖木儿的老巢,连孛罗帖木儿派去抵挡的军队也一并投降了太子,孛罗帖木儿本欲亲临一线组织抵抗,但军心早已离散。内外交困下的孛罗帖木儿无奈返回大都,最终被帝党刺杀于宫中,扩廓帖木儿携太子及各路兵马浩浩荡荡地重返大都城,元顺帝欣喜之余加封扩廓帖木儿为河南王,总领天下兵马。
孛罗帖木儿之乱平定后,元廷以为可以全力讨伐南方的各路义军了,于是命令扩廓帖木儿代太子出征,尽快南下讨灭义军,但是他们完全想错了。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河南王扩廓帖木儿下令征调关中李思齐、张良弼、脱列伯、孔兴四将的军队,准备一同南下镇压叛乱。结果张良弼、李思齐等人均不听令,反而建立了统一战线,推李思齐为盟主,合力抵御扩廓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得知后大怒,立即挥师向西进攻陕西,元帝国的内战再次爆发。
至正二十七年八月,元顺帝再次以和稀泥的方式让双方罢兵,诏令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总领天下兵马,让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等人分道出兵,收复江淮等地。听到自己被解除了总指挥的职务,扩廓帖木儿也拒不听命,依然指挥军队进攻李思齐等人,这导致扩廓帖木儿集团内部发生叛乱,大将貊(mò)高、关保起兵自立。
元顺帝这下终于生气了,也不讨伐义军了,而是罢免了扩廓帖木儿的所有官职、爵位,还专门成立了个针对他的抚军院,让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总领天下兵马,一同讨伐扩廓帖木儿。双方展开了数十场大战,互有胜负,原本用以抵挡义军的中原防线由此变得支离破碎,而元帝国最后的生力军也在自我消耗中越打越少,损失的兵马以数十万计。
元帝国的乱局给了南方义军快速成长的时间,新崛起的朱吴政权俨然有了超过元帝国的军、政、财实力,他们敏锐地发现了驱逐蒙古政权,开创新王朝的机会。至正二十七年十月,吴王朱元璋集结二十五万大军,正式开启了北伐大都之战。北伐军先取山东沂州、益都(今山东青州),后克东平、济宁、济南,以数路并进且快如闪电的攻势很快便占领了整个山东地区。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正月,吴王朱元璋于应天(即金陵)登坛祭天,称帝建国,立国号“大明”,改年号为“洪武”,史称“明太祖”,大明王朝至此正式建立。
大明王朝如同初升的朝阳般充满活力,攻伐山东之战不仅干净利落,而且损兵极少,基本上算是在元廷来不及反应前达成战略目标,能有如此惊人的雷霆之势,充分说明朱元璋麾下的一众将星们各具智勇谋略,与内斗不已的元帝国形成鲜明对比。
征虏大将军徐达,字天德,世代以农为业,性格刚强坚毅,作战威武勇猛,少年时就有远大的抱负,二十二岁时投奔朱元璋,参与了大明开国几乎所有的战事。作为明军早期的柱石,徐达可谓有勇有谋且组织能力绝佳,能合理调度各路将校,在历次大战中均能保持常胜不败的战绩。他带兵作战讲究军令如山,一旦下令便不会更改,军纪也相当严明,每次作战都能与民秋毫无犯,同时他也爱兵如子,常常与士兵同食同住,很得士卒爱戴。朱元璋曾夸奖他:“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
征虏副将军常遇春,字伯仁,相貌奇特雄伟,果敢有力,擅长骑射,是战场上无人能敌的先锋大将。常遇春性格豪迈,作战风格如同迅雷,常常独自带兵突入敌军阵中,能在乱军之中杀进杀出,其吼叫声如洪钟,令敌人战栗不已。他虽然不爱读书,带兵作战的方式却常常与古人兵书相同,再加上他善于抚慰士卒,故而能得到一群死士追随,所以每当常遇春出阵,明军总能冲锋陷阵,从未失败。当时能称为名将的,唯有徐达、常遇春二人是公认无疑的,常遇春自称能带兵十万横行天下,故又有“常十万” 之称。
大都督李文忠,字思本,小字保儿,系太祖朱元璋的外甥,自幼喜好研读兵书,思维敏捷,行动能力强于常人,性格冷静果敢且谦虚谨慎,能忍受任何艰苦恶劣的环境,十九岁时以舍人身份追随朱元璋救援池州,骁勇盖过诸将。独自领兵后,李文忠器量宏大,临阵雄姿英发,遇强敌则更加豪迈威武,破敌斩将,气势如虹,令诸军敬畏。他为人谦虚谨慎,体恤穷苦百姓,很得百姓爱戴,他也深谙朝堂之道,知进退,明事理,深得太祖皇帝信任,也是其最杰出的子侄。
征虏左副将军、征戍将军邓愈,原名邓友德,勇气绝伦,十六岁时便担任先锋冲锋陷阵,无所畏惧,《明史·邓愈传》赞其“每战必先登陷阵,军中咸服其勇”。邓愈性格谨慎,老成持重,做事往往追求细致,作战、调度都很有方略,他带兵军纪严明,严守法度,善于安抚归降的人,而且心系百姓,从不劫掠劳苦大众,一旦麾下将领有欺压百姓之事,他一定严惩不贷。朱元璋直言不讳地称邓愈是大明可以依赖的“长城”。
征虏右副将军冯胜,原名国胜、宗异,雄勇多智略,不仅喜好研读兵书,通晓兵法,能随机应变,而且富有战略眼光。冯胜是天生的统军大将,自兄长冯国用死后便继承了他的职位,作战每每不避斧钺(yuè),随朱元璋征战各处,参与了鄱阳湖水战、高邮争夺战等一系列大战,劳苦功高。之后独自领兵时风格独特,作战如同磐石般坚不可摧,往往能横扫战场,攻城拔寨几乎没有失败过,功劳仅次于徐达、常遇春,也是独当一面的卓越将才。
征虏前将军、征南将军傅友德,性格刚毅,作战勇猛无畏,是战场上的杀神。此人作战如同鬼神,曾被流箭射中脸颊,箭矢穿透骨头,但他毫无惧色,依旧奋战如故,不禁让人大为惊叹。相比其余大将威武豪迈,傅友德沉默寡言、性格内敛,却敢于死战,可谓冲锋陷阵而不退,身经百死之战而不惧,每每作战必定身先士卒,常常带着百八十人横冲直撞,无所不破,即使身上受伤,也威风不减,让人畏惧不已。
除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冯胜、傅友德等大将,新生的大明王朝还有汤和、廖永忠等善战的将领,文臣中也有运筹帷幄的李善长、决胜千里之外的刘基,可谓武能攻城拔寨,文能安邦定国。拥有这样一支队伍,朱元璋能够夺取元帝国的天下几乎是必然的。
大明王朝开始北伐的同时,元帝国内部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各派军阀时而和解时而争斗,依然没有人肯执行元顺帝一起讨伐义军的命令,明军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有计划、有步骤地继续向北方推进。如果说宣布国号只是大明“恢复中华”的第一步,那么北伐就是“驱逐胡虏”的第二步,而要彻底实现把元政权驱逐出去的政治目标,就不能像龙凤北伐那样,只顾蒙头向大都冒进,而是应该把元廷拱卫大都的中原防线撕碎,其战略思想即是“撤其屏蔽,断其羽翼” ,山东之战就是撤元廷之屏蔽。接下来,明军将剑指河南,准备断元廷之羽翼。
洪武元年(1368年),明军从山东转向河南,直逼大宋王朝曾经的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
汴梁城对于各路义军的意义重大,在元帝国吞并金、宋后,义军便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光复河山,义军刘福通势力就曾让韩山童父子假冒大宋皇室, 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如今朱元璋虽然已经称帝,但要号召天下人归顺他的新政权,不夺取大宋王朝曾经的都城肯定是不行的。
明军为攻克汴梁,兵分两路发起攻势,其兵锋之凌厉、速度之迅猛、战术之巧妙让战法陈旧的元军大为震惊,永城(今属河南商丘)、归德(今河南商丘)、许州(今河南许昌)、襄城(今河南许昌襄城县)、鄢陵(今河南许昌鄢陵县,鄢音yān)等地都被明军一举攻克。到洪武元年四月时,明军主力已经抵达汴梁城外的陈桥,元中书平章政事李克彝(yí)不敢抵抗,竟然带着主力逃往洛阳,汴梁不战而降。
汴梁光复后,明军士气高涨,求战之声不绝于耳,趁着大军士气可用,明军继续向西追击,自虎牢关(今属河南荥阳)逼向洛阳城。元军退无可退,只好在洛水以北十五里的塔儿湾布阵。此战中,明军先锋常遇春单骑驰入敌军大阵,扰乱了元军先头部队的攻势,大军随后跟进,大破元军主力,洛阳、嵩州(今河南嵩县)、巩县(今河南巩义)、许州、汝州(今属河南)、潼关等地相继归降,明军不仅占领了整个河南,势力也已经伸向关中地区。
五月,大明帝国皇帝太祖朱元璋亲临汴梁城,改汴梁路为开封府。在这里,太祖皇帝大阅三军,从浙江、江西等地运来了数百万石粮食,正式下达了攻取大都的命令。明军继续分兵行动,一路由冯胜为征虏右副将军,从陕州渡河攻取了安邑、夏县等地,切断了关中军阀李思齐等人进京勤王的交通线;另一路由大将军徐达指挥,自七月召集各路兵马会师东昌(今山东聊城),连克卫辉(今属河南)、彰德(今河南安阳)、磁州(今河北磁县)、邯郸、广平(今河北广平县)、临清(今山东临清)等地。
和蒙古人倚仗骑兵不同,明军多以南方汉人为主,军队中的步兵数量居多,而骑兵相对较少,再加上北伐需要攻城拔寨,明军中随军的工匠、民夫也不在少数,因此明军不能像成吉思汗当年那样快速推进、以战养战,而是要同时保障辎重和补给线的安全。在选择对元战略时,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占领运河两岸,用河流运输军队和给养,从而减轻军队的损耗。
基于这一考量,大将军徐达按照朱元璋制订的作战计划,以大将傅友德、常遇春为先锋快速向北推进,一路上扫荡负隅顽抗的元军,明军主力则自临清沿运河而上,借助河流运送补给,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德州、长芦、清州(今河北青县)、靖海等地。当明军抵达直沽(今天津)时,负责守卫海口的元丞相也速慌忙撤走, 明军兵临河西务(今属天津)时,元平章俺普达朵儿只进巴又被击败,知院哈喇孙等三百余人被俘。
直到通州(今北京通州),元帝国才紧急调来了最后一支兵马,由元知枢密院卜颜帖木儿指挥,坐镇通州城。可惜这支军队无法保住大都最后的屏障,决战之日天起大雾,明军分出一千人埋伏在道路两旁,然后选派三千精锐骑兵直抵城下挑衅。卜颜帖木儿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贸然出击,结果中伏被擒。二十七日,通州陷落。
至此,元顺帝已是胆气全无,他象征性地任命淮王帖木儿不花等人监国留守后,便带着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后妃、王子、公主等人从健德门逃离大都城,取道居庸关躲进了上都开平(今属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八月二日,明军几乎是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攻占了大都城,元宗室淮王帖木儿不花、太尉中书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儿必失及朴赛因不花、右丞相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均被擒获斩首,宣府、镇南、威顺诸王子六人以及玉印、玉玺等宝物也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1368年,即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的这一年,繁华的大都城属于大明王朝了,明军能有如此摧枯拉朽之势,难道都是因为军事力量更强吗?谷应泰在《明史纪事本末·卷八》中对比元、明政权时评价道:“(元)彼以暴,(明)吾以仁,(元)彼以昏,(明)吾以义,克纣都而去殷弊政,入咸阳而除秦苛法,从知天命之有归,乃在人心之豫附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