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是以不断积累的知识来描绘的。若想将知识传递给有感知能力的人,只需要此人保持觉知,并永葆好奇之心。知识的获取是一个起伏不定的、持续的过程。有些时候,比如在婴儿时期或学生时代,知识的获取变得紧张而急迫,一股汹涌的信息海啸随时等待着大脑进行处理。在其他时候,可能是在后来的生活中,获得的知识会慢慢地积累,在大脑中如苔藓或铜绿般黏附并逐渐变厚。
那些儿童研究者越来越确定儿童开始获取知识的时刻。他们相信,他们可以识别出孩子的天真无邪最早是在何时开始消退的,即儿童何时开始在不知不觉中获取知识。在这个过程的早期,通常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儿童对某些事物的认识变得更加明晰,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开始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注定会成为学习的一部分。如果这件事情特别重要,就像我在那个夏日午后被黄蜂蜇了一下,那么它很有可能被大脑的某个区域捕捉到并记住,在日后出现某些特殊情况时被回想起来。简而言之,一个成年人可能有幸记得自己第一次学到的知识,以及那个学习的时刻是如何到来的。
我从被黄蜂蜇伤的经历中获得了什么知识呢?我几乎是无意识地知道了很多十分平凡的东西。我能分辨出冷热并躲开极端的温度。我能辨别出某些食物的气味,有的很好闻,有的则很难闻。我一眼就能认出几种狗和猫,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狗和猫到底有什么区别,我可能说不清楚。我对动物王国中这一部分的了解是相当肤浅的。尽管狗的外表千变万化,猫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但我知道从艾尔谷梗犬到小灵狗的所有犬类都是狗,知道狗与猫有所不同,却又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是的,就像和我年纪相仿的大多数孩子一样,我懂很多知识,但这些知识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悄无声息地获得的。现在,从被黄蜂蜇这段新的痛苦经历中,我了解到了很多新事物。
我首先了解到了有一种名为黄蜂的昆虫的存在。尽管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家蝇和蝴蝶的存在,还有蜘蛛的存在。母亲一直很关心我,她一边轻轻揉着我那很快愈合的伤口,一边告诉我,有一种外表酷似黄蜂的昆虫叫蜜蜂,如果蜇伤我的是一只蜜蜂,那么根据它的生物学特性,它会死去,而作为受害者的我会笑到最后。我还了解到,黄蜂是有刺的,一根刺可以让痛苦从被蜇的地方扩散到整个肢体,部分肢体的颜色可能会改变,甚至会肿胀得特别严重;冰块和洗剂可以缓解疼痛;伤口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一种荣耀;勇敢是可以学习的,坚忍是可以培养的,还可以向朋友展示自己的勇敢和坚忍,从而获得赞誉。我还知道自己被蜇伤的是左脚。从那时起,我就能分清左右了。我对那只黄蜂记忆犹新,它确实帮助我学到了很多知识。然而,我当时并不这么想,只恨不得把它踩死。
很多知识都是通过类似的经历获得的。这件事之后,我发誓,余生一定远离黄蜂。如果不小心被蜇,我会立即找来冰块缓解疼痛。当我穿鞋时,我总是习惯先穿左脚的鞋子,而且很少把左右脚的鞋子弄混 。如果我是一个喜欢社交的孩子,那么这些情况必然会变得更加复杂。如果我与同龄人相处融洽,而且拥有朋友,还学会了一些社交技巧,我会把黄蜂从其他孩子身边赶走。如果同伴被蜇伤,我会帮他们找来冰块缓解疼痛。我可能会帮助他人把右手手套戴在他的右手上,或者告诉他人表现出勇敢和坚忍有什么好处。经验、传播、模仿都是人类认识事实这一基本行为的组成部分,也是人类认识概念这一基本行为的组成部分,只是概念更难理解和学习。
儿童的心智尚未发育成熟,他们最初是天真烂漫的,即使是最轻微的痛苦、快乐或困惑的经历,也会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记。生活在凝聚力较弱的社会中的早期人类也是如此。在原始社会早期,男性会寻找食物来充饥,有些食物可口,有些则不好吃,有些甚至是有毒的。这样的经历往好了说会令他感到满足,往坏了说会致使他身体不适,甚至死亡。如果他在这样的经历中幸存下来,他就能通过手势或温和的方式向他的猎人同伴推荐有营养的食物,并提醒他们远离有毒的食物。这就是早期人类获得早期知识的方式。在语言、文字和电子产品出现之前,人类只掌握了简单的经验,这些经验的影响往往是持续和深远的,是所有已经获得和即将获得的知识的源泉——不是所有可能获得的知识,而是在那个时候能够获得且即将获得的所有知识。“即将”指的是当前的任务,而“可能”指的是未来的事情,它涉及的不仅仅是经验,最值得注意的是好奇心的自然产物,即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