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桐离开大部队,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走进一间网吧,把身份证递给吧台里的网管,问:“包夜多少钱?”
网管头也没抬,草草做了登记:“三十。九号机。”
周舒桐瞟了眼里面的环境,可以看到有十几个半大小子正在泡吧。有抽烟的,有唱歌的,有拿麦克风跟人对骂的,有打游戏的,总之一片乌烟瘴气。而九号机的座位,就在这群孩子中间。
她微微皱眉,对网管说:“能不能给我找个清净点儿的角落?后面不有那么多机子呢吗?”
网管不耐烦地答道:“后面灯都关了。这些机子都一样,嫌吵戴上耳机就行了。”
周舒桐运了运气,亮出证件。
网管愣了。
周舒桐沉下脸,声音低沉地说:“我身后现在有多少人在抽烟?你要么给我找个安静点儿的角落,要么就把三十块钱还给我,然后咱们一起核查一下你这儿的消防安全措施。”
几分钟之后,网管殷勤地把周舒桐带到网吧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替她打开电脑,还给她倒了杯水。等到网管赔着笑走开后,周舒桐打开浏览器,搜索到一个比较大的宠物论坛,点进天津的版块。
她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点了注册,开始输入用户信息。
“什么?又丢了一个孩子?”
关宏宇前脚在小据点里发完脾气,一通郁气还没排解完,回来周巡就又给了他当头一棒,这口气险些没顺过来。
好几辆警车亮着警灯开出去,支队院内也是人来人往,一片忙乱。施广陵和周巡都在,很显然,不光是全部探组,连治安和巡查支队都动员了。
孩子是在丰台辖区的民悦家园小区失踪的,同样是趁家长带孩子下楼遛弯的时候,同样是在小区门口附近实施的诱拐。从监控录像看,很像是同一个犯罪嫌疑人。失踪人是个四岁的女孩儿,叫裴昕。
周巡总结道:“所以说,你最好带来的是确切的情报,能帮咱们找到那些王八蛋,或者最起码是要能找回那两个孩子的情报。”
关宏宇盯着周巡问:“四岁?”“对,四岁。”
关宏宇点点头:“我确实带来了情报。而且如果刚刚失踪的这个孩子是四岁的话,我认为这个线索的指向性就更明确了——黄亦路,物流集散中心。”
天蒙蒙亮,小汪、赵茜和关宏宇三人身着便装,先后走进集散中心的院内。尽管这会儿时间还早,但集散中心里各类大小物流公司已经忙碌了起来,车进车出。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往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开。
小汪边走边低声对着耳麦说:“咱们就这么进来一家家愣问吗?”
关宏宇低声对着耳麦答道:“废话。你直接上去逮人就问‘谁能往外省市托运拐卖的儿童妇女’,你以为有谁会搭理你?”
小汪低声说:“那我总得有个打探的切入点吧?我怎么说啊?”
耳麦里传出外围布控指挥的周巡的声音:“自己编套词儿,含糊一点儿,模棱两可的那种。不过,我说老关,那个姓徐的是说肯定就在这儿吗?”
关宏宇肯定地说:“徐赫的意思是,由于这些年的严打防控,北京地区还敢拐卖儿童的本身就极其罕见。另一方面,很多黑着干物流的敢运枪、敢运粉儿,但一提被拐卖儿童,谁都不沾,嫌缺德。”
周巡说:“就算是这样,前提也得是咱们确定嫌疑人必定会通过这类渠道把被拐卖儿童运送出去。”
关宏宇观察着周围情况,不紧不慢地说:“从既有的案例来看,诱拐儿童没有在本地贩卖的。已知从咱们辖区拐走的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都属于会哭、会喊、会叫、会闹、能认人、会喊‘妈妈’甚至喊‘救命’的年纪。嫌疑人仅凭正常的交通方式很难带他们离开北京。”
小汪插嘴道:“那要是把这些孩子下药迷晕了呢?”
关宏宇摇了摇头:“这个风险太高了。对孩子使用的药量都是严格按体重来计算配比的,一旦出差错,手上的‘货物’可就有了‘重大瑕疵’,销不出去了怎么办?”
小汪又说:“那……那他们要是就生抱着孩子翻山越岭走野路出去呢?”
周巡怒骂:“笨蛋,你抱个孩子给我翻西山试试。再说,要想到西山脚下,一样得搭乘交通工具啊。”
关宏宇说:“我仔细考虑过了。要想安全地把拐卖儿童带离北京,首先,不能选择公共交通工具;其次,如果使用自有交通工具的话,必须把孩子哄好,比如欺骗孩子会带他们去找父母之类的;最后,鉴于我们已经封锁了所有的离京主干道及长途客运网点儿,所以留给这些人贩子的选择应该很少。而裹挟在物流运输中蒙混过关,是他们很有可能会尝试的手段。”
这时,赵茜终于忍不住插进话来:“我说二位前辈,咱们就别在这儿讨论了吧。你们不觉得一个人在这儿打着转儿走来走去,嘴里还自言自语,看上去很奇怪吗?”
通信频道里,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调查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三个人在各个运输公司门面不停地套话、试探,忙活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结果。
关宏宇远望着茫然无助的赵茜和垂头丧气的小汪,似乎下定了决心,摘下耳麦,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崔虎。关宏宇上来就问:“虎子,朴森他们都在吗?”
崔虎看了眼一旁躺椅上正在睡觉的朴森和坐在旁边看书的杨继文,小声答道:“在。”
关宏宇急促地说:“我们现在高度怀疑被诱拐儿童有可能通过一个物流集散中心运输离京,但是目前的便衣排查还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你让杨医生帮忙问问朴森,看看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建议。”
“行,你等等。”
崔虎用脚蹬着地,坐着有轮子的椅子一路滑到杨继文身旁,结结巴巴地复述了关宏宇的话。杨继文听完,面露难色地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朴森。
崔虎会意,对电话那头的关宏宇说道:“你……你等等,我一、一会儿打过来。”
几分钟后,关宏宇的手机响了,里头传来杨继文的声音:“是我。老朴想问一下,那个集散中心有多少家物流公司?”
关宏宇精神一振:“我们在布控前查到的,有登记注册的是五十一家。从刚才走访的情况来看,还有一些没登记在这儿,或是干脆有可能就黑着干的,总共有六十五到七十家吧。”
杨继文说道:“好的,稍等。”
过了一会儿,那头又问:“这个集散地是开放式的吗?”“有个院子,半开放式。”
“稍等。”
过了一会儿,杨继文接着问道:“老朴问,这个院落门口的情况怎么样?”
关宏宇往路边走了两步,来回观察了一下物流中心院门外的情况,答道:“有烟店、小卖部、估计是无照经营的小饭馆、各种规格的大型货运车辆和集装箱……”
“有没有人?”
关宏宇愣了一下:“什么人?”
“老朴说,有没有在门口附近晃悠的,看上去不属于任何一家物流公司的闲散人员?”
关宏宇听完,立刻四下观望,很快就注意到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吃店门口果然围着这么七八个人。
关宏宇说:“不好说,可能有。这是什么意思?”
杨继文回答:“物流行业这些年不是很景气,很多倒闭或解散的中小型物流公司遗留下一批自己带车跑业务的长途运输司机,也就是所谓的‘跑单帮’。这些人单程的运载能力有限,本身又不具备企业的资质担保,自然没有什么固定的客户资源。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会在物流集散地的附近捡捡漏,扒拉扒拉小活儿。老朴的意思是,他们和物流企业不同。一个物流企业,不管是有照没照的,要想运送被拐卖人口,至少得全公司所有人都默许,不然风险太高,这太难了。‘跑单帮’的则不然。”
“明白了,代我谢谢朴森。”说完,他挂断电话。
崔虎这头也挂断电话,扭头看着杨继文走回一旁的椅子上继续看书,而朴森还在躺椅中酣睡。
关宏峰就坐在他身旁,朝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