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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宏宇坐在会议桌旁，在电脑上一遍一遍反复观看高磊跑向东侧出口又中途折返跑向站台的监控视频。
周舒桐从会议室门口路过，探头说道：“关老师，您还没回去呀？”
关宏宇有些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周舒桐正要走，关宏宇叫住了她，瞧了她一会儿，轻声说：“这段时间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了，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查案上，偶尔会出现错手。其实在你告诉我张雅虹的工位上发现了那份婚前财产协议的时候，我就应该先问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她是个出纳，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既没有拿回家，也没有锁在保险箱里，就说明她根本不在意这份房产。如果不图他们高家的祖产，她又怎么可能有任何嫌疑呢？这事儿怨我。”
周舒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关老师也是太忙了，而且当时我确实没把情况说全面……”
关宏宇朝她抬了下手，说道：“不用替我圆了。错就是错了。”
说着，他从旁边的箱子里拎出之前从郜君然办公桌没收的半瓶洋酒，四下张望：“帮我找个杯子成不？”
周舒桐一怔，但表情自然地走过去，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个杯子，递给关宏宇。
关宏宇倒了半杯酒，对周舒桐说：“你是在编刑警，酒就不请你喝了。都挺辛苦的，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调整调整。”
关宏宇目送着她离开，一边喝着杯中酒，一边盯着监控画面。他敲下回车键，暂停了画面。电脑屏幕上，监控画面固定在一个从地铁东侧出入口走下来的男性身上。他戴着黑口罩，穿着一件皮衣。
关宏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将画面放至最大。
周舒桐没想到他说的“休息”，是这种休息。
那次夜谈之后不久，她就接到了一纸调令。把这个信息传达给她的人是周巡，周巡告诉她，从下周一起，她不用再跟着关宏峰了，而是要去东部地区队的二探组报道。
周舒桐听了一愣，怔住了：“我……可……周队，为什么？”
周巡摆摆手：“下探组多历练历练。老关说你们这茬儿孩子就是缺练，我觉得也是。再说，跟哪儿不是办案子啊？记得下周一去报道啊。”
周舒桐满脸震惊，她回过头去看赵茜。赵茜伏案疾书，并不敢抬头看她。
此刻，支队调查过的朗文斯汀医院住院部的走廊仍旧宽敞明亮，因为是私立医院，这个时间人不多。
空无一人的走廊角落，从墙后清晰地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似乎在和谁通话，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住地颤抖着：“求求你，别再让我做这种事儿了……我如果事先知道他会死，绝对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你的！警察来过，来过好几次……那我怎么知道……万一哪天查到我身上……求求你放过我吧……”
对面似乎挂断了电话。良久，墙后面传来一声叹息，一个穿着护工衣物的人转了出来。他应该已经调整过情绪，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穿过楼道，右手下意识地在左手手背上敲击着。
他神色如常地和迎面走过来的医生打招呼：“卢医生，下午好啊。”
音素酒吧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刘音当然不敢再回来开门营业，酒吧的门上直接挂着锁。街道的另一边，俨然站着那个神秘的杀手“娃娃脸”。他看了几眼酒吧的大门，慢慢走回比较隐蔽的阴影里，和人打着电话：“上回那个女的就是来收拾东西的，我感觉他们这伙儿人短时间不会再回这个酒吧了。”
电话那边的人低声说：“不行的话，就回丰台支队继续盯着关宏峰，他迟早要跟这些同伙儿联络和接触。盯住了他，朴森他们几个，一个都跑不了。”
“娃娃脸”说道：“上次我说的，忽然出现的那几个人……”
对面说：“我跟大哥问了一下，手机上显示‘馨诚’那个名字的应该叫赵馨诚，是海淀支队的一个地区队的副队长。至于酒吧里那个姓韩的，很可能是一个叫韩彬的律师。那小子本身没什么威胁，不过他爹同时挂着海淀分局顾问和怀柔检察院副检的衔儿。大哥的意思是，没有特殊情况，就不要去招惹这些人。而且据了解，他们都不像是跟关宏峰有深交的样子，有可能只是凑巧路过。”
“可我觉得……那好，就按原来说的，继续剪除关宏峰那些躲在暗处的党羽，彻底把他孤立起来，对吧？”
对方说：“对，这个姓关的毕竟没有现职的公安身份，一失去背后的支持，迟早会铤而走险。到时候，就好按大哥的意思来了。”
“娃娃脸”神色阴鸷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正要挂电话，对面又说道：“对了，七里庄那边儿两片回迁区有很多房屋出租的……”他话还没说完，“娃娃脸”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靠，又他妈这种烂事儿。”
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有两家中介公司挺不讲究的。他们底下的人，今天来明天走，租户报了案，往往也抓不着人。前前后后已经发生十几起伤人的治安案件了。”
“娃娃脸”没好气地说道：“是让我过去给他们讲规矩吗？”
“大哥的意思是，跟盲流儿就不用说教了，你看情况处理一下吧。”
“娃娃脸”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语气阴沉地说道：“地址发我。”
他挂掉电话，从阴影里转出来。路灯下，他的面部和手部的皮肤一样白皙。他将手掌缓缓张开，又合上，表情讽刺地笑了一下，又将手放了回去。那根钢弦就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夹层里，像一位嗜血而共生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