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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好美的月亮呀。就像把白银镜子打磨得锃亮似的。”

仿佛所有的赞叹之词都被这句从古流传至今的话语说尽了一般,男子扬起明朗的眉毛,仰头望着这九月中旬、正值十三夜的皎洁明月。男子看上去比今晚的实际年龄要小个三四岁的样子,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年。他自然没戴乌帽子,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垂着,穿着浅黄色无花纹但染着大大小小圆形图案的麻质筒袖衣服,下身搭配着土黄色的短款切袴。夜里看不太清他穿着衣物的具体颜色,不过筒袖和袴都像是洗得褪了色,袴的下摆满是褶皱,卷了起来。

与这寒酸的穿着相反,这少年有着即便在今晚月光的映照下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为情的、颇为英俊的面容。要是给他穿上蛋青色的小袖,披上染着淡红梅色的儿水干,再在腰间别上汉竹做的杨条,那他就仿佛是自称“阿若丸”的山寺小僧一般,有着能成为恶僧们渴仰随喜目标的那种美丽又英气的风姿了。可如今在他那略显落寞的腰间并没有杨条,也看不到小刀的影子。他光着脚穿着单薄又破旧的草鞋。

“真的是好美的月亮呀。”

附和着他这么说的,是个看上去和他同龄或者小一岁左右的少女。出于加快故事进展的必要,现在没有闲暇去详细描述她的容貌长相之类的了。在这里只记录下,她有着比同行的少年更加美丽动人、气质高雅的面容,穿着染着类似陆奥信夫褶那种图案的淡萌黄色的小振袖,同样也是光着脚穿着草鞋。

少年和少女站在清水坂上,仰头望着今晚的月亮。京都夜晚的露水已经开始湿漉漉地降下了,肌肤娇嫩的两人冷得微微缩着肩膀,开始往前走了。距今七百六十年前的都城,即便说是王城之地,似乎也比现在人们想象的还要冷清。尤其是在这戊辰年久安四年,皇宫里发生了火灾,谈山的镰足公的木像自然开裂毁坏了。夏天的时候可怕的疫病肆虐,临近冬天的时候盗贼也多了起来。曾经繁荣的平安朝时代,如今到了末世中的末世,一种对世间动乱的恐惧莫名地在众人心中滋生了出来。前面列举的种种灾祸,好像是什么可怕的前兆,威胁着都城的人们。

在这些灾祸当中,盗贼众多这一点是最让人直观地感到害怕的,所以这段时间,就连都城的大道上一到晚上也没什么人往来了。更何况这地处偏僻角落的清水堂附近,白天倒也罢了,等到秋天淡淡的日光匆匆落下,京都街巷的灯火稀稀拉拉地透出淡黄微光的时候斗笠的影子、草鞋的动静,就仿佛都被吹灭了一样消失不见了,哪怕是十分虔诚的信徒,也很少有人会在夜里大老远地来这里参拜了。

两人就这样毫无依靠地沿着这冷清的夜路坂道摸索着前行。月光洒在高高的树梢上,两人小小的身影时不时地被昏暗的树荫遮掩起来。道路两侧高高的草丛像是要吓唬人似的突然沙沙作响,在某个地方还能听到狐狸的叫声呢。

“喂,藻。”

“哎,千枝松。”

男子和女子互相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藻是少女的名字,千枝松是少年的名字。他们不是有事才呼唤对方,而是实在难耐这太过冷清的氛围,只是无端地喊了喊对方。两人又默默地走了起来。

“观音菩萨会保佑我们吧。”藻怯生生地叹了口气说道。

“当然啦,会保佑我们的呀。”千枝松马上回答道,“婶婶整日里都说,可不能怀疑佛祖呀。我也正是因为信仰观音菩萨,才会这样每晚和你一起来这儿呀。”

“可即便如此,父亲大人今年春天来这清水寺参拜的时候,在三年坂上踩到青苔滑倒了,从那之后就一下子卧床不起了。我听说在三年坂上摔倒的人,活不过三年呢。”藻的声音带着哭腔。

走过了树枝遮挡较多的地方后,月亮又把明亮的光洒在了两人身上。如美玉般的藻的脸颊上,挂着的泪痕在月光下闪着白光。千枝松又立刻反驳道:

“三年坂这种说法是假的呀。那叫产宁坂呢。就算摔倒了,就算绊了一下,哼,能有什么事呀。”

被他这么强硬地反驳,藻又闭上了嘴。两人朝着山科的方向,匆匆地走在夜间的小路上。虽说刚才千枝松表现得像个男子汉,说得挺强硬的,可在少年心底深处,也还是隐隐有着对三年坂那件事的不安。

“你父亲大人这病的时间也挺长了呀。到今天已经多少天了呀?”他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都快半年了呀。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心里真没底呢。”

“医生怎么说的呀?”

“穷人的悲哀就是,这年头医生都不怎么好好来给看病了呀。”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而且还不止如此呢。父亲大人长期生病,家里能卖的东西差不多都卖光了呀。秋天都快过完了,要是北山的冷雨很快就下起来的话,我们母子俩是要冻死呢,还是要饿死呢?一想到这个,就好难过呀。昨天隔壁做陶器的婆婆还来看我们,好心地说倒不如去江口那边当个游女呢,这样还能让一直操心的父亲大人安心度过余生呢……”

“做陶器的那个老太婆居然说这样的话呀?”千枝松又惊又怒,声音都颤抖了,“那你怎么说的呀?”

“我什么都没说呀,只是默默地听着罢了。”

“她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马上告诉我,我去把那老太婆门前扔满石块,把她新做的三四个罐子全都砸个粉碎。”

因为这责骂的话语太激烈了,藻心里有点没底了。她像是安慰似的对少年说道:

“她也是看我们太艰难了,才好心这么说的呀。”

“这算哪门子好心呀?”千枝松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个可恶的老太婆。趁别人有难处,就使各种坏心眼儿。世人说的没错,她可比疫病还可怕呢。那种人的话,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一概都不能听呀。”

千枝松像是哥哥教导妹妹一样,用这样的口吻说着,藻便乖乖地听着。千枝松似乎心里的气还没消,把自己知道的那些表示轻蔑、诅咒的话语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一直到两人回到家,都还在不停地骂着那个可恶、可恶的做陶器的老太婆呢。

秋天的夜晚,刚过戌时(晚八点)没多久,山科村就在明亮的月光下沉睡了。各家各户都没有透出灯光的影子。藻在一棵大柿子树下停住了脚步。

“明天晚上我还来叫你哦。”千枝松温和地说道。

“你一定要来叫我呀。”

“嗯,说定了。”

刚走了两步,千枝松又转身回来了。

“就像路上说的那样,不管那个疫病老太婆说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呀,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他压低声音,用力地反复叮嘱着,藻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像消失了一样,从柿子树下往狭窄的院子门口走去了。千枝松看着她进了自家家门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隔壁陶器师的门前。那对老夫妻好像早就睡下了,屋里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他故意扯着嗓子压低声音吼道:

“我是爱宕山天狗的手下,快开门!”

他咚咚地敲了两三次门,那架势像是要把门砸破似的,然后撒腿就跑开了。 935t5le1qbbfK0RnpF37D2DVx12c8HxBh+do928TedUb37keGBibtAIqu/oPBY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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