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在事物发展过程中,当其还处于尚未完成的未发达状态时,要给出定义是很困难的。对于目前正在发展、虽处于发展过程但还不能说已经充分发展的大众文艺,如果就其当下的模样给出定义的话——即便能够给出,恐怕也会立刻让人觉得不满意。
但是,如果设想一下它的未来,认定将来应该成为的那种事物就是大众文艺的话,那么连同现在以及未来一起,给出一个包含这些情况的定义也并非不可能。要给出这样的定义,除了现在和未来,还必须回顾大众文艺走过的过去的道路。我想从这一点出发来开始本次讲座。
如今,以大众文艺之名被称呼的那些作品以及其作家,在大地震之后显著发展起来,大众文艺这个名称也因此在那之后开始被使用。在震灾之前,并非没有那种倾向,但打破以往类型的时代小说之类,屈指可数,也就是中里介山的《大菩萨岭》(刊登于《都新闻》)、国枝史郎的《茑葛木曾栈》(刊登于《讲谈杂志》)、白井乔二的《神变吴越草纸》(刊登于《人情俱乐部》)、大佛次郎的《鞍马天狗》(刊登于《口袋》)这几部而已。
然而,在当下,这些作家都获得了作为大众作家的一流声誉,但在当时,他们几乎无人知晓,在读书阶层自不必说,也没有受到普通民众的欢迎。
震灾之后,柏拉图社推出了《苦乐》,摒弃了讲谈类作品,刊载以全新兴趣点为中心的文艺作品,与此同时,这种新的契机开始大力发展起来。于是,报社相关人员给这类作品起了“新讲谈”的名字,《文艺春秋》、《新小说》的相关人员则用“读物文艺”这个名称来称呼它们。
在这期间,白井乔二说出了“大众文艺”这个名称,在他崭露头角的同时,这个名称也开始普及,变成了如今这样通用的叫法。从字义的正确性来讲,“大众”原本是指僧侣的词语,但在震灾之前,加藤一夫等人就常常倡导民众艺术,也就是现在无产阶级艺术论的前身,为了避免与它混淆,比起常用语“民众”,就新采用了“大众”这个词,其实民众和大众在表示众多人群的意思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先明确曾经在震灾之前由加藤一夫等人首次倡导的民众艺术与大众文艺有何不同。当时所倡导的民众艺术,是把罗曼·罗兰所倡导的“民众的艺术”引进到了我国。他们的主张在于,必须创作出为民众的艺术。那些艺术要么是从民众自身当中产生的,要么即便不是从民众当中产生的,但也必须是为民众而写的艺术。也就是说,曾经被他们所倡导,并且后来发展成为如今的无产阶级艺术论的民众艺术,是具有明确目的意识的。然而,现在我们所探讨的大众文艺,完全不是具有目的意识的东西,只是具有通俗性这种程度含义的事物。最终也许是相同的。但出发点是不同的。只不过是这种定义解释上的差异而已。也就是说,如果就当下的情况给出定义的话,可以说大众文艺就是震灾之后出现的以兴趣为中心的时代小说之类。
但是,现在大众文艺已经稍微超出了那个范围,按照“大众”的字面意思,甚至把侦探小说也包含其中了,进一步来说,甚至要把除了文坛人士所写的、艺术小说之外的新旧所有作品都包含进去。
只是,通俗小说这个名称依然留存着,它指的是通俗的现代小说,大众文艺虽然也同样刊登在报纸上,但把全新时代的作品特别称作通俗小说,或者新闻小说,不过这种区分是非常模糊的。
例如,中村武罗夫、加藤武雄是通俗小说家,而国枝史郎即便写现代题材的作品,他也是大众作家,三上於菟吉既写现代题材又写时代题材的作品,既被称作通俗作家,也被视作大众作家,另外,正木不如丘只写现代题材的作品,但他也是大众作家,因为这些区分都是基于文坛相关人士的常识做出的,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区分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本次讲座中,我认为如果存在其他的小说创作方法,比如阐述艺术小说、文坛小说的创作方法的话,那么对于大众文艺,就应该把其他所有的,也就是科学小说、目的小说、历史小说、少年少女小说、侦探小说等等,全部按照“大众”的字面意思来进行定义。
所以,如果要给出一个包含所有这些情况的大众文艺的定义的话,我想说:
“大众文艺就是将表现形式变得平易,以兴趣为中心,仅凭这一点就具有价值,或者包含着对人生、人类生活上的问题进行解说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