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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不知道从哪一年起,上古没事就爱跑到下界遛弯的爱好不见了,待上古界里的众神回过味时,真神上古已经在她的摘星阁里悠哉地赏了十来年月落星沉了。

月弥是知道这事儿的,她又有个爱收集宝贝的体面爱好,所以没事就爱晃到上古殿摸点好东西搬回自个儿的府邸。上古懒得和她计较,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直到月弥这个混世魔王把主意打到了无花酒身上。

顾名思义,无花酒乃无花树的花果所酿。这树又傲娇又难伺候,五万年结一次果,酿出的酒连真神喝多了都会醉,稀罕得很,着实是个宝贝。

月弥好酒,连着好些年上无花果神的府邸讨要无花果,皆被拄着拐杖的老果神苦哈哈地打发了,直到第十个年头,她一把掀了老果神的洞府,拿他的拐杖做了烧火头,无花果神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诉苦。

“哎哟!我的月弥上神哟,上古真神年年守着树摘个精光,您有本事别在小神我这儿逞威风,您去上古神殿闹啊!甭说你守不到,小神我守在自个家门口,也是十来年果渣子都不剩咯……”

于是愤天愤地抢遍神界无敌手的月弥上神,踏进了上古神殿。

她是个胆大的,偷偷摸摸地在神殿的藏宝阁和酿酒坊里翻了个遍,结果连个果核都没找着,惊动了守殿神卫不说,还被提溜到了上古面前。

“你丢不丢脸,偷东西就算了,还偷得这么正大光明,偷得正大光明也就算了,还被神卫给逮住了。”

上古抱着茶盅一脸神尊架势,月弥翻了个白眼,呵呵两声:“我再浑,能比得过你?无花果神连着十年一颗无花果都没落下,你还好意思说?”

上古眼微眯,明了:“你想要无花酒?”

“十几万年的交情,给几壶呗?”月弥正襟危坐,开始套交情。

“不行。”上古拒绝得毫无念想,开始撵人,“我十年不过才酿得十壶,你想都别想。”

“你不喜酒,要来何用?”月弥是个猴精的,不知怎么看见上古心不在焉,眼睛放在桃渊林里,突然福至心灵,蹿到上古面前,“你刚刚瞅的哪儿?”

上古挑了个意味深长的眉:“你说呢?”

月弥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桃渊林手开始哆嗦:“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白玦好酒,最喜无花,满界皆知。

“就是你想的那样。”上古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月弥一时有些蒙,反应过来是自己成就的这桩好事。

十年前她大寿,一时心慈,见白玦守了几万年可怜兮兮,便带着上古看了那一幕。上古瞧了就走,半句话没留。她以为没戏,还很是为白玦伤悲了几日,没承想上古居然就此上了心。

月弥想着自个好歹也是媒人,却被瞒住,大怒:“你俩平日里坐一块儿客客气气,只差相敬如宾,好一对楷模真神,藏得真严实!”

上古给满摘星阁里乱窜的女上神顺毛,朝桃渊林里一指:“你生什么气,你比他早知道。”

月弥僵住,愣愣回头,颇不敢信:“他不知?”

“不知。”

“你的酒送了?”

“送了,年年如是。”

“他莫非是傻?”无花酒是真的宝贝,因为即便是真神之力酿造,也十难存一,更要耗费巨大神力。

“噢,我差人去送时,说是炙阳所赠,他不知道是我所酿。”

月弥疑惑,在上古额头上探了探:“你傻?一个人悄悄喜欢了十来年,做了这么多,怎么不告诉他?”

上古摇头,很是正经:“还不够。”

她望向桃渊林的方向,那一树桃林中,白衣真神靠树而坐,黑发锦颜,冠绝六界。

“还不够。”上古重复一句,回转头,“区区十年,我怎么敢到他面前去还他万年时光和等待?”

月弥望了一眼白玦,明白了上古话中的意思。

被那样的人倾尽所有爱恋数万年,即便是位极神界如上古,一朝得知,亦无措而忐忑。

是真的很喜欢啊……或许不只是喜欢吧……月弥瞅着上古,弯了弯眉眼。

还真是一对二愣子啊,愁死小伙伴了。

月弥上神没有讨到无花酒,却笑眯眯地出了上古神殿。

半月后,人界爆发一场小动乱,天界之主暮光循例将此事上报,奏折被司执三界兵灾的月弥瞅见,她当机立断,送了一封折子入白玦的神殿,言下界兵灾不断,白玦位尊真神,理应巡查。白玦不理俗世三万年,未予理会月弥的胡搅蛮缠,哪知月弥的折子一日三次,雪花般飘进了神殿。整个神界为之侧目,都以为三界大乱,凡间沦陷。白玦不胜其扰,默默寻了个清晨,悄悄下了界。

既然下界,以白玦的性子,绝不会白走一遭,他化成凡人一路东行,朝京城而去,沿途见人间喜乐,倒也欣慰。半月后至长安,恰逢上元节,人界张灯结彩,年意浓浓。

神界倒也有热闹的日子,只是他位尊至真神,又性子清冷,无人敢在其面前放肆,这几万年过得索然无趣罢了。突至人间,见了人世热闹,忍不住摇头轻笑。

“难怪成百上千年地不归家,原来是被尘世迷了眼。”

人间巡视完,热闹也已看完,白玦想着可以离去,然话音未落,前面人群处喧哗哄笑声四起,伴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霸道声音。

“掌柜的,今日你要是再输,这十坛女儿红就全是我的了,你可别耍赖,满长安的百姓都瞧着呢!”

白玦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负手上前,衣袂翻飞,硬生生在人海中劈了一条路,行到了人群最前面。

一身晋衣的少年郎凤眸高挑,正负手立在一酒馆前,神态张狂,正是女扮男装的上古。

见惯了她神袍长袖,此等装扮倒是少见。

白玦绝对不会承认,刚才他这个堂堂真神差点急得来了个神光普照,好让众人让路,让他瞧瞧心心念念的人。

自月弥十年前大寿,上古归界,他们偶有相遇,但都伴有其他上神在侧,还从未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光。虽然此时亦是人声鼎沸,但到底是下界。

人群里头是一间小酒馆——秦楚,上有旗帜书“百年传家”,小酒馆占地儿不大,馆内酒香却是醉人,尤其馆前那十坛尘封的女儿红,连白玦都忍不住嗅了嗅。

仔细听身旁众人之言,他才弄清此处热闹的缘由。

年节,又恰逢秦楚酒馆立馆百年,店主拿出祖上传下来的十坛女儿红,摆下十天擂台,言中原酒家都可携本家酒来战,只要能和秦楚酒馆中女儿红在伯仲之间,便可带走一坛。哪知擂台摆出之日,长安现一晋衣少年,天人之姿,日日携酒而来,所携之酒不拘一格,闻所未闻,却能和这十坛女儿红拼个平分秋色。

不过几日,晋衣少年郎名声传开,连宫中亦有耳闻,今乃最后一日,长安百姓早已摩拳守候,附近高台茶楼里,更是坐了不少权贵子弟,皇室子弟亦来瞧个热闹。

果不其然,时辰至,晋衣少年携酒而来,茶楼里的贵胄不比寻常百姓,见此少年举手投足间竟有魏晋遗士之风,见猎心喜,料想少年定出自名门,皆想结交一二,遂纷纷遣人打听晋衣少年身世。

秦楚酒馆前,店主连着尝了九天好酒,亦对少年心悦诚服,虽听得少年狂放之语,仍笑言。

“公子但有好酒,不妨拿出,秦楚酒馆立世百年,若输,必心悦诚服。”说完眼巴巴望着晋衣少年手中那坛子酒,只差自个儿上前揭坛。

一旁的白玦亦生好奇,虽是凡间,但秦楚酒馆这十坛女儿红半点不输神界珍酒,更胜过他的一半窖藏。上古从哪寻得如此多好酒与其比拼,即便有,九日过后,也再难有珍酒能赢过秦楚女儿红。

以白玦好酒的道行,他说没有,便是真的没有了。

满街灯火下的晋衣少年,瞅了瞅手中酒坛,眼底难得有些可惜,五千年道行啊,就这么送给这一城百姓了。

她伸臂一挥,酒坛抛入天空,坛封开启,整坛酒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稳稳落在少年怀里,就这么一遛,不过一息一瞬,坛中酒香溢满街道,引得众人沉醉不已。

得闻酒香,见百姓神情陶醉,白玦却是一愣,居然是无花酒。

神界无花果万年难求,这十年都被炙阳拿去酿酒并送到了他的神殿,上古手里怎么会有?

“掌柜的,你尝尝!我这酒名无花,可能胜你的女儿红?”上古一手推出,将无花酒递到秦楚馆主面前,端是豪气。

秦楚馆主无酒不欢,早被无花酒馋得挪不动脚,当即大喜,就要接过酒,忽而想起一事,问:“老朽曾听得一往事,不知公子可能解惑?”

“何事?”

“十年前关西赵家,九年前晋南白家,六年前漠北胡家,三年前中原柳家,曾被人以酒相斗,皆败于来人,敢问可是公子府中人?”

十年间,皇朝酿酒世家,算上秦楚酒馆,皆被人踢馆输了个彻底,算算年纪,应不是面前这个少年,但想必和他有些干系。

一听这话,周围百姓倒吸口凉气,看晋衣少年更是不同,都猜想着皇朝哪个氏族还有这份能耐。

上古一愣,没想到几次下界斗酒,倒露了行迹,被人惦记上了。

“掌柜的,今日斗酒是咱俩的事,扯上那么些陈年往事做甚?”上古不耐烦一挥手,酒洒了几滴,“这无花酒你还喝不喝了?”

“哎!喝喝喝!”秦楚馆主不过就是好奇一问,酒洒落在地,他心疼不已,忙不迭去接,“小老儿等着尝呢!”

哪知不等他接,一只手从一旁伸出,稳稳地接过了酒坛。

秦楚馆主扑了个空,好不气愤地抬头望,登时愣住。

白衣青年一身时下束腰长袍,墨瞳凤眸,俊美出尘,端是清贵无双。

他立在晋衣少年身旁,修长的手拾住酒坛,朝秦楚酒馆主望去。

“家弟年幼,尚不懂事,夺馆主传家珍宝,此局无须再比,是我们输了。”

他说完,朝秦楚馆主微一颔首,一手抱酒,一手握住未回过神的上古朝人群外走。

他一身出尘气质,步及之处,百姓纷纷让路避过。

秦楚馆主目送这一双忽而至忽而去的兄弟离去,又是高兴又是遗憾,高兴的是总算可以保住最后一坛传家宝,遗憾的是那无花酒闻之便知不凡,平生不得尝,实乃大憾!

白玦就这样拉着上古姿态超尘地消失在热闹喧嚣的长安街头,留下满街眺望的百姓和仰慕不已的权贵子弟。

上古从秦楚酒馆被拉走的时候没回过神,才走了两步就惊觉了。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想着这二愣子难不成终于看出来无花酒是自己酿的?这是明白自个儿的心意了?要勇猛一回表白了?一转头他会跟自己说什么?这太突然了,她可要怎么回应?回应得矜持点还是豪放点?今儿日子这么吉利,要不直接绑回上古殿把事办了?

活了十几万年的上古真神就在这么一遛弯的时间,心思千回百转,雀跃万分,脸上偏还滴水不漏,格外坦然。

待走过了半个长安街,直到掌心握着的手越来越热,白玦才恍然自己握着另一个真神的手,施施然回首,在上古昂首期待中,终于蹦出了第一句话。

“胡闹,无花酒乃炙阳神力所酿,你拿它和凡人拼酒,凡人饮了少则多百年寿辰,多则直接飞仙,生死簿都被你扰得混乱,鬼、仙两界凭生事端。你做了几万年主神,怎么还这般小孩心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为上古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白玦向来性子冷清,即便是这般评劝上古,神情也是温和的,只是他话语中的护佑和动作上的亲昵,上古当年不觉,而今却是瞧得分明。

虽然预想中的话一句都无,上古却听得满心愉快,她拉拉白玦的衣袖,敛了一界之主的尊贵狂放,难得是少时的娇憨。

“只是让这些人多些福缘嘛,既是酿了好酒,该有此福报。”

如若这般有酒艺的人早亡,谁替白玦来酿酒?上古心里门儿清得很,撒福报的事儿要不是被白玦阴错阳差阻了,她乐意一直养着这群凡人。

白玦知她做事不拘一格,以为她少年心性,倒也不再训斥。

“你哪儿来的无花酒?从炙阳那儿讨的?”

上古刚刚还一腔雄心壮志,临到头了发现白玦还没瞧出自己的心意,登时成了缩头乌龟,打着哈哈:“是啊、是啊,老大这些年也不知道咋回事,一心好酿酒,我闲着无事,讨要了一坛下凡拼酒。”

“你若想要,来我神殿搬就是了。他年年送来一坛,酒阁里尚余四五坛。何须向他去讨?”

上古是个懒性子,寻常斗一斗酒也就算了,这般十年下界寻酒,分明不对劲。莫非……

白玦自个儿的爱好,他还是知道的,心底突然一惊,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难道上古搜集好酒是为了给自己?只这么一想,千万年不动的心绪如同卷起万里波浪,竟有些无措。

上古怕白玦发现端倪,连连点头,一心想岔开话题。

哪知白玦这次不知怎的,突然声音有些沉,竟一问到底:“你不喜酒,下界拼酒做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古长吸一口气,只想藏住心意,胡乱道:“你们几个都好酒,我多赢点回神界,权当生辰贺礼了。”

都好酒?只这么一个“都”字,白玦眸色一深,席卷的情绪被生生压下,墨瞳归于宁静。他半晌未言,直到上古觉着有些不对时,他才后退一步,眸色平静无波。

“原来如此,那今年生辰,我便等着你的生辰礼了。”

上古界四位真神,除白玦外,天启亦好酒。

原是以为她有意,怕又是自己想多了。

白玦一卷袖袍,尚来不及自嘲,手已经被人一把抓住。

上古并未恢复仙身,仍是刚才晋衣少年的模样,她抓着白玦的手,笑容清澈。

“难得下界,今日恰是人间上元,你陪我体察过人间民情再回神界不迟。”

她说着拉着青年绕进汹涌的人群,青年被那一汪笑容染进眼底,紧了紧掌心,到底没有再松开。

十五上元,人间团圆。这话,古来自不假。

上古神界,月弥府邸,一边嗑着瓜仁一边从水镜里瞧得此景的月弥摇头晃脑,深深叹气并十足地恨铁不成钢。

“两个木头,亏得我费心费力费脑费人情地撮合,还闹不清心意……两人的岁数合起来比神界还老了,真不知道吃啥长大的……”

星月女神故自嗟叹,日子又过去半年,转眼快到白玦和天启生辰的日子了。

上古早早吩咐殿中神卫将自己十年来在下界斗酒收藏的好酒送入白玦殿,连着那九瓶在秦楚酒馆赢的上好女儿红。

酒炉从上古神殿而出,招摇过市,足足三车,晃瞎了满神界的眼。

上古心想,虽比不得白玦数万年心心念念暗自守护等待,但攒了十年老婆本,总归有些底气提亲了吧,遂躺在摘星阁坐等白玦生辰,好待吉日一举入殿成事,欢欢喜喜抱得夫婿归。

白玦听闻消息时,虽惊讶欣喜,却到底不敢像上次那样自作多情,只一沉吟后吩咐神卫。

“天启殿收礼几何,探到来报。”

少顷,神卫来报。

“昨日寅时,天启殿后门入三车酒炉,听得守门人言,皆是上品。”

神卫惴惴来报,不敢抬眼。上首悄然无声,到最后亦只传来一声叹息。

为了她真心喜欢的人,他倒是做了一回实打实的幌子。

不知为何,上古历第十三万七千八百这一年,真神白玦于寿诞前日下界游历,此后,数年未归,无人知其去向。

上古讨夫婿的大志终不能成,遂整日在月弥府邸蹉跎兴叹。

月弥不知为何,最近对她格外看不上眼,各种白眼翻飞。

“哎,太难了,追个夫婿怎着如此艰难,男人心海底针啊!你说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上古每日问的都是同一句,月弥靠在回廊上,望向西北方,忍不住嘟囔。

“早知道你的方法如此不靠谱,就不跟着你学什么默默奉献,铁杵磨成针了,送了三车子好酒,半点水花都没起,亏我拳打三界脚踢八荒,辛苦了十来年,他竟连寿诞都不回界……”

她望向的方向,恰是天启殿。

上古一心念着远走的白玦,没听见月弥的嘟囔,只等着白玦回神界,表明心迹抱得美人归。

两人在摘星阁内一等数年,却始终没有等到白玦和天启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那一年,未及天启生辰,他独守乾坤阁,知晓混沌劫难将至,自此下界,再也没有归来。

上古没有等到白玦先回来,反而等到了天启在下界祭起灭世阵法毁灭三界的消息。

炙阳并白玦闻讯而回,共商对策。

自那天起,月弥府的女上神嘴角边再也没有了轻狂的笑容和四处打劫抢宝贝的喜好。

上古打定主意殉世救三界的前日,和月弥在摘星阁内饮酒。

月弥问她:“白玦回来了,你怎么还不说?”

上古沉默许久,终回:“我是一界之主,三界真神,有些事必须去做。若终要失去,还不如从来不知。”

她忽而转头,看向身旁的月弥。

“有桩事,我早些年就想问你了。”

“何事?”

“你不喜酒,那一年为何问我讨要无花酒?”

月弥一愣,随即长长沉默,终笑道:“想不到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一天。不用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真神天启好酒,这桩事儿,同样满界皆知。

她转身离去,长阶上留下星月女神缥缈的声音。

“我和你一样,也没找着好机会,这么些年,竟也就蹉跎错过了。上古,无论发生什么,替我护着他。”

上古没听懂月弥话里的意思,若是听懂了,便没有之后数万年的悔恨。

她第二日到底没有殉世成功。上神月弥带着一众神族下界,亡在了天启的灭世阵法里。囫囵保了一条命回上古神界的,只有一只不起眼的小凤凰,那时,她还不是天后芜浣,只是上古坐下一介神兽而已。

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也是个艳阳天,上古抱着那一坛许多年前被白玦夺下的无花酒,望着星月女神的府邸,酩酊大醉,无人敢劝。

再后来,便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真神上古殉世,上古界封尘,真神白玦独自存活于世,开始了六万多年的漫长等待和守候。

六万多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天启在苍穹之境从那尊风化了数万年的雕像中拿到上古被尘封的三百年记忆时,始终没有懂,为什么那已经亡去六万年的女神像里,会有一滴眼泪。

他一直以为,那是月弥留给上古的。

有很多事,他从来不知道。六万年前不知道,六万年后也不知道。

上古有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若终要失去,还不如从来不得。

这不只是上古和白玦的选择,也是月弥最后的选择和放手。

只是终归,太过遗憾了。

上古终归等到了那句,我是白玦。

可是月弥呢?

她耗了十年时光小心翼翼收藏的三车酒炉,至今被尘封在天启神殿的酒阁里,六万多年了,无人来开。 Nrc3oiL8/0GmrXT7TqZHEFUPLoQgWFMeZ8CzckvXCURBKuUIpfIYBp7+twjd7O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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