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迦太基的兴起

如前所述，出于对诗歌写作的考虑，维吉尔修改和重塑了埃莉萨（狄多）的传说。这个做法很大胆，因为他把迦太基女王与特洛伊英雄放在一起，而这两个人物在时间上相隔了200多年。在《埃涅阿斯纪》里，阿斯卡纽斯建立了阿尔巴王国，并且让它延续了300年之久，直到维斯塔神（Vesta）的女祭司为马尔斯（Mars）生下一个儿子。

这个孩子日后将创建伟大的罗马城。因此，从埃涅阿斯进入意大利到罗马建城之间，必定有着300多年的时间间隔。但是，人们普遍认为迦太基早于罗马不足100年。如果按照贾斯廷的说法——我在第1章讲述的那个传说就是从他那里看到的——罗马城可能建于公元前850年，但我们千万不要觉得这个日期会像《美国独立宣言》发表或是滑铁卢战役爆发的时间那样确定无疑。

据说，迦太基的第一批创建者来自推罗，这很可能是真实的历史。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以推罗为主要定居城市的腓尼基人。腓尼基人定居在一小块条状土地（面积不会比美国的新罕布什尔州大多少，大约有英国约克郡的两倍），它在地中海东南岸的一角，被称为巴勒斯坦的地方，我们从《圣经》的历史记述中得知，这个地方名叫迦南。希伯来人从埃及人的奴役中逃出来后，在公元前1400年左右入侵了迦南，征服了腓尼基人。不过，很多沿海居民仍然没有被征服。在他们的南方，是非利士人的五座城市，非利士人总是与邻居希伯来人交战，有时几乎就要击败他们了。 在另一些时候，比如在大卫（David）与所罗门（Solomon）的时代，他们还会向希伯来人进贡。

推罗和西顿两座大城市坐落在北方，城中居民与希伯来人之间存在着普遍的友谊。腓尼基人是一个由水手和商人构成的民族，为了生计，不得不进口自己不愿意或是没有能力种植的作物。 他们用自己的艺术品与手工艺品、从黎巴嫩的雪松林里砍伐的木材、青铜与铁制品、紫色染料来购买这些食物。作为商人，他们的确走得很远，在寻找新的交易市场的过程中，他们有着重大的发现。有人说，他们往南走到了好望角，当然也过了塞拉利昂；向北远至不列颠，他们从那里获取锡，可能还有铜。关于这一点，我在下文还会讲到。无论如何，他们习惯于造访地中海沿岸地区，沿着这些路线，建立自己的贸易据点，我现在要讲的就是这些商业城市中最有名的一个。

“迦太基”（Carthage）这个词在拉丁语中写作“迦太各”（ Carthago），在希腊语中是“迦基顿”（ Karchēdon）。为了适应欧洲人的语言，它还有另一种词形——“基列”（Kirjath），我们在《圣经》中熟知的基列-亚巴（Kirjath-Arba）、基列-耶林（Kirjath-Jearim）这两个合成词就是由它构成的。 基列的意思是“城镇”，对迦太基居民来说，他们所熟知的名字是基列-哈德斯查特（Kirjath-Hadeschath），或是“新城”。之所以这么叫，是为了区别于老城推罗以及更加古老的尤蒂卡，前者是迦太基定居者的来源地，后者位于迦太基西北17公里处，比迦太基早了差不多有300年。

“新城”建在一个有着天然良港的小海湾里，现在被称作突尼斯湾，沿着整个非洲北部海岸所能找到的最秀丽、最宽敞的港口就在这里。 地点选得非常好，附近有一条河，叫作巴格拉达斯河（现在的梅杰达河）。 这片土地水量丰沛，物产富饶，盛产谷物、葡萄酒和橄榄油。在被彻底摧毁后的两个世纪里，重建的迦太基成为罗马帝国的第三大城市，而它的现代继承者也成为世界上最大、最繁荣的伊斯兰城市之一，这些都证明了它优越的自然条件。

我们对这座城市的早期历史知之甚少，事实上，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有超过两个世纪的历史认知是完全空白的。关于迦太基及其所作所为，我们没有确切的资料，尽管可以猜测，迦太基贸易繁荣，有时会与内陆邻近国家、非洲沿岸、西西里岛以及西班牙等地的定居者爆发战争。大约在公元前6世纪中叶（时间不是很确定），我们可以确知有一位名叫马尔丘斯（Malchus） 的国王或是酋长向邻近城市的非洲部落开战，征服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他从非洲出发，横渡地中海进入西西里岛，征服了它的一部分。从西西里岛出发，他又去了撒丁岛，与当地人发生了一场大战，他被打败了。迦太基人对待那些战败的将军们总是很残忍，而且经常不公正——马尔丘斯被判处流放。

他拒绝服从，并率领军队进攻自己的祖国，执政官们派他的儿子加泰罗（Carthalo）前往调解，但没有成功，被他钉死在城墙上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没过多久，这座城市被迫投降，但马尔丘斯仅满足于处死他的十个主要对手。不久，那些被他赦免的人反将他送上法庭，并判处他死刑。

马尔丘斯之后是马戈（Mago），他进一步加强了迦太基的军事力量。他统治或者说担任首席执政官的时期——迦太基曾经有过国王，但很难说这个头衔是在什么时候被废除的，事实上，它有时倾向于设置首席执政官，直到其历史晚期——或许可以认为是涵盖了公元前6世纪余下的部分。到目前为止，这个国家第一次在历史上有了一个明确的坐标。希腊人在小亚细亚西海岸有一个名叫弗西亚的殖民城邦，那里的居民为了不屈从于波斯人的统治，逃离了自己的家乡，他们发誓，除非他们扔进港口的一个铁块浮出水面，否则绝不返回。但没走多久，思乡的愁绪就胜过了自己的誓言，于是有一半多的人就又回来了。剩下的人带着妻儿继续跋涉，在科西嘉岛的阿拉利亚定居下来，那里之前就是希腊人的殖民地。他们在那里做海盗，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这是一种体面的职业。五年后，迦太基人和伊特鲁里亚人联合起来对付弗西亚人，伊特鲁里亚是罗马北方的邻居，后来成为一个独立并且强大的国家。

双方爆发了一场大规模海战，弗西亚人有60艘从家乡带来的舰船，敌人的舰船数量是他们的两倍，一半来自迦太基，另一半来自伊特鲁里亚海岸的港口。希腊人最终惨胜，弗西亚损失了40艘舰船，被迫离开自己的新定居点，到别处去寻找庇护所。据说这场战役发生在公元前536年。

27年后，我们再次看到关于迦太基的信息。波里比阿 记载，他在罗马亲眼看到了罗马与迦太基签订的三个条约的副本。他说，三个条约中最久远的那个是在公元前509年，也就是国王被赶出罗马之后的第二年完成的，所用的语言非常古老，即便是博学的人也只能勉强读懂。这个条约的内容很有意思——“罗马人和他们的盟友不能驶到公平海角之外”。“公平海角”位于迦太基以北，波里比阿认为，根据这一条款，罗马人不得向南航行到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所在的地区——小赛耳底（今天的加贝斯湾），由于她的富庶，那里被称作“市场”。更有可能的是，“公平海角之外”指的是她的西边，这一条款是专门用来保护位于西班牙的迦太基市场的。“在撒丁岛与非洲出售货物的商人不需要支付关税，只需向抄写员和通讯员支付正常的费用。”到目前为止，迦太基人似乎是“自由贸易者”，“如果任何罗马人在隶属迦太基人的西西里岛地区登陆，他们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受到虐待或暴力。”最后，迦太基人承诺自己不会伤害任何一座拉丁城市，无论它是否隶属罗马。

若干年后——具体多少年，我们无从得知——又有记载说他们双方签订了另一项条约。此时的情形对罗马要不利得多，除了公平海角（遗憾的是，我们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地方）之外，罗马商人还受到其他两项限制，他们也不得在撒丁岛或是非洲进行交易，甚至都不得造访这些国家，除非是为了获得补给或是维修船只。不过，罗马人可以在西西里岛和迦太基进行贸易。迦太基人宣称有权从任何不受罗马统治的拉丁城市带走俘虏和战利品，但是不得占据这座城市——换句话说，他们不能染指意大利。很明显，在这段时间里，迦太基的权势增强了，而罗马的实力削弱了。在结束王政时代的第一个百年中，罗马确实遭受了许多损失，即便我们可能会从古罗马历史学家那里读到太多的溢美之词。

这样，我们对迦太基的权势与领土有了一些了解，她掌控着相当一部分非洲沿海地区，尽管仍然需要为其建设都城时所占用的土地缴纳租金。听说在马戈的子孙及继承人哈斯德鲁巴（Hasdrubal）与哈米尔卡（Hamilcar）的时代，迦太基曾拒绝支付土地租金，为此非洲部落还发动了战争，迫使他们重新缴纳这笔钱。迦太基声称整个撒丁岛都归自己支配，据说该岛是被哈斯德鲁巴与哈米尔卡征服的，哈斯德鲁巴还在这场战争中受伤而死。迦太基还控制了一部分西西里岛，关于这一点我后文再讲。马耳他也可能隶属迦太基，至于后来成为帝国重要组成部分的西班牙，截至此时，还没有与其产生什么瓜葛。

正当忙于扩张领土、增强权势地位时，迦太基侥幸躲过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所带来的巨大危险。公元前525年，波斯第二任国王冈比西斯（Cambyses）征服了埃及。他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这项任务，接着四处寻找其他可以入侵的国家，征服了尼罗河口以西约800公里处的昔兰尼和巴卡这两座大城市。他原本打算沿着这个方向进一步推进，征服迦太基，使其成为波斯的附属国。但对他的军队来说，3000公里以上的距离太远了，这次远征必须交由他的舰队来完成。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无法克服的障碍，他的舰队大部分是由腓尼基人的舰船组成的，而腓尼基人拒绝参加这次远征。他们说：“我们受到之前向迦太基人立下的郑重誓言的约束，他们也是我们的孩子，若与他们开战，我们就罪孽深重了。”

冈比西斯不得不就此止步，放弃了征服迦太基的计划。 E8R6Mx9O6lSytPxDQfpvMKxi3EYvJPEub2gYYHzW77hwdZnU1OWPV6Hg18sF2x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