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月初的某个上午,十时左右,天色阴阴沉沉的。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子,呼唤着我的小猫。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喵”了几声回应我。我俯下身去,伸出手轻抚着它。过去一周里,我几乎没有空搭理它,因为我在临终关怀医院待了整整七天,一直守在艾莉的床边。其间我只是偶尔回了几趟家,急急忙忙地给它补充了粮食。说实话,这些日子我对它充满愧疚……我随手关上身后的门,走进了厨房。小猫静静地跟在我后面,一副好奇又饥饿的模样。
厨房柜台上放着一个大塑料桶,里面放着鸡蛋葱豆饭(kedgeree) ,是我的一位朋友留在那里的,他有我们家的钥匙。那时实在太多人有我们家的钥匙了,我已经记不清究竟都有谁。桶盖上贴着一张手写字条:如果你懒得下厨,就吃我为你准备的这些食物吧。
我望向外面的后花园,太阳好像正在努力地冲破乌云的阻碍,向大地撒出一缕光辉。我想起一周前,艾莉突然离开了我们共同的家,事情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我们都还来不及收拾东西。我们都以为只是简单地去一趟医院而已,几个小时后就会回来,也以为我们可以厮守到老。但当我们抵达医院时,医护人员就直接把她送到急症病房,然后又从急症病房转到临终关怀院,自此,艾莉再也回不来了。
我灰头土脸地在临终关怀院度过了一个星期,每晚倚靠在艾莉床边的椅子上休息。我一直紧握她的手,看着她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散,最后眼睁睁地目睹她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她走了,我回家了,房子空落落的。我已经疲倦到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此刻我只想沉睡一场。十三年的陪伴,如今一切已成虚空。我还不习惯这种悲伤,以及不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暴风骤雨。我只能等着它会对我做什么,以及如何重塑我。
那天下午,我拨通了亲友们的电话,告诉他们艾莉的死讯。我在脸书上发布了讣告。很快我就收到了海量的慰问,有来自朋友的,还有来自陌生人的。我很感激大家的善意,但信息实在太多了,我回复了其中的几条信息,然后关上笔记本电脑,思考着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丹麦诗人纳娅·玛丽亚·埃特(Naja Marie Aidt)曾在悲伤时写下这些话:“我们对未来没有希望,再也无法想象或感知未来。我们无法预见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一刻钟,甚至一分钟会发生什么。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们发现自己处于没有未来的时空。”悲痛让人变得麻木,让人失去未来。当世界坍塌时,你会怎么办?我的本能反应是躲起来,带着我的悲痛,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起来,也不向外界展示我的悲痛,好像这种悲痛是独特的、值得被珍视的——专属于我自己的。我想把自己卷成一团,裹进用悲痛筑成的壳里。
晚上,我做了晚餐。我在想要不要大醉一场。餐柜上就放着半瓶单一麦芽威士忌,但想归想,我哪有心情喝酒。于是我泡了一杯热牛奶,喝完就爬上床睡觉了。小猫挨过来,依偎在我身上。临近天亮的几个小时内,我一直辗转难眠,不时地抽泣掉泪,小猫似乎不堪一直被我烦扰,便默默地走开,到楼下去了。
熬过一晚难眠之夜后,翌日清晨,我疲倦地坐在饭厅的餐桌旁,回想起过往那些年,艾莉与我共同打造的家;想起我们曾经接待过的许多访客,其中有陌生人,也有我们的朋友;想起人们来来去去的情形;想起我们的屋子总是敞开大门,好像张嘴“呼吸”的模样。
“我的屋子是透明的,但它不是玻璃打造的,”法国诗人乔治·斯皮里扎基(Georges Spyridaki)写道,“它的本质更像是烟雾。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缩小或放大它的墙壁。有时,我还会将它们拉到我身边,就像是护卫的盾牌……但有时,我会让屋子的墙壁发展出它们自己的空间,还是无限延伸的那种。”
我需要会呼吸的空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我会先让这些墙壁靠近我,围绕着我,然后再让它们自由敞开,呼吸之间,展现生命的气息。
我打开手提电脑,连上网络,发布了一条信息。“我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我写道。我悲痛欲绝,但我不想躲起来。我想要跟其他人在一起,与大家重新建立连接。
“过来吧,”我说,“我下厨招待你们。”
失去将我们的世界撕出一道口子。它让我们的伤口暴露,留下一道裂缝、一个缺口。它令人迷失方向,让我们的生活陷入混乱,变得一团糟。失去让人看不到未来,因为它只与过去有关,但我们从来不会全盘失去。有时在那个缝隙、那个缺口中,会有微风轻柔地吹进来;在我们的内心被伤害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时——一个陌生人若伸出双手拥抱我们,这个拥抱就是通往未来新事物的桥梁。法国著名哲学家伊曼努尔·列维纳斯(Emmanuel Levinas)曾写道:“我们与陌生人的关系,就是我们与未来的关系。”
艾莉离世几天后的某天,我的自行车在车站外被盗走了,我只能从大街上走路回家。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恨这个讨厌的小偷为何偏偏要选择这个时间点来偷我的自行车。我在脸书上写道:“致偷车贼:你真不该在这个时间来作案,你本可以挑选一辆更好的自行车!”
我正走着,有位路人拦住了我——原来是一名慈善募捐义工。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一副开朗乐观的样子。“您好!”她跟我打招呼,“您看上去是个好人,我能耽误您一分钟吗?”
我踌躇了一下。这时我瞄到了她上衣上的标志,原来她正在为乳腺癌研究项目募集资金。
“你了解乳腺癌吗?”她问。
我本可以撒个谎敷衍她,也可以赶走她,可这时我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发紧。罢了,我还是说实话吧。“了解,”我说,“我的伴侣前几天刚在临终关怀院离世。”
陌生人顿了一下,“她叫什么名字?”她随即问。她的这个提问令我感到诧异。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了,但此刻在我看来,这就好像是一件礼物。“艾莉。”我回答她。
她微笑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我的手臂。“你需要一个拥抱。”她说。随即,她双手环抱着我,紧紧地,连她衣服上的塑料标志都被碰撞到发出声响。这是代表团结友爱的拥抱,也代表我们对人生苦难的感同身受。
“谢谢你。”我伏在她肩膀上抽泣着,越哭越厉害,“太感谢你了!”
自艾莉离世后的这些日子里,我实在有太多的需求了。我需要独处、需要朋友、需要最亲近的人、需要与我同病相怜的人。我需要把屋子“缩小”成铠甲包围着自己;我又需要它敞开,邀请别人进来。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需要陌生人——那些对艾莉,以及对我的悲痛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在我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无意识地寻求陌生人、陌生的观念和场景。我打开家门,邀请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们来家里做客,我也会到别人家拜访。这些经历一次又一次地重塑我的生活。但直到艾莉离世后,我才意识到与陌生人相处,原来可以成为化解悲痛的一剂良药。咖啡店的员工问我“你还好吗?”(当然,我谎称自己很好);街市上卖水果的小贩问我“你好吗?伙计”;火车站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班次取消,我与同乘一班列车的旅客对视,彼此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无奈的眼神;清洁工人如约而至——我们几周前就已经预约好。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情,但在艾莉离世后的那段时光里,正是在我与陌生人的相遇中,我确信这个世界没有坍塌,它依旧在运转,而悲痛,不是生活的全部。
德国社会学家、哲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l)写道:“陌生人与我们的距离,可谓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对此,他抱持乐观态度,认为这种既近又远的结合,“当然是一种完全积极的关系”。很明显,齐美尔没有在最糟糕的时候,被人偷走自行车的经历。不过,虽然无论何地都不存在绝对积极的一种关系——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但在艾莉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我意识到与陌生人相处时感到的自由,以及他们带来的各种可能性。陌生人不会介入到我们的世界和生活中,这反而减轻了我们的负担。这也是为什么有时陌生人会出人意料地成为我们亲密的倾吐对象。齐美尔表示:“我们会与陌生人互爆猛料,吐露最大的秘密。有时就像是身处忏悔室 一样。”
当那位陌生的募捐义工在街上拥抱了我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身心放松了一些。就好像从忏悔室走出来的信徒一样,我再次认识到,就算世界被撕得七零八落,也可以被重塑。
这是一本关于陌生人的书。它讲述了我们渴望陌生人给我们带来新鲜感,同时又惧怕他们会带来伤害;它讲述了当世界处于至暗时刻,陌生人将如何让我们的家和世界更好地“呼吸”,变得更开放。根据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Robin Dunbar)研究的“150定律(Rule of 150)”,人类的大脑设定让我们的稳定社交圈子只能容纳150人,有人进来,就意味着有人要出去。这150人是我们所认识的,也是维持联系的人。当我们与他们在街上偶遇时,提议一起去喝杯饮料,或在被封锁的公寓里给他们发信息,建议在Zoom上聊聊天,他们不会觉得奇怪。总之,他们是这样的一群人:我们自认为自己对他们的内心世界有一些了解和感同身受,并且知道如何让他们振作起来。
在人类历史长河的大多数岁月里,这就是我们归属的圈子:我们最亲近的人、我们的亲戚、朋友和同事。这些人与我们一起度过人生,陪伴我们熬过生活的艰难,也同享我们的喜乐。他们是我们愿意与之分享自己世界角落的一个小群体。这就是人类大脑结构的设定:它给我们的社会关系设定了这样一个极限。
回到我们祖先群居狩猎的年代,社群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亲属关系。如果有一个陌生人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这个陌生人要么继续赶路,要么很快就被吸纳进这些亲属圈子。罗宾·邓巴表示:“那些闯进圈子的人,很快就会通过与内部的人结婚生子而被纳入亲属圈子(孤独的人类社会学家可能除外)。”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印尼东部的塔宁巴尔群岛(Tanimbar Islands)开展一项人类学野外考察项目时,我的东道主伊布·林(Ibu Lin)告诉我,我应该考虑当她的养子。她说,这样的话,她就有义务帮我娶亲。与其说亲戚关系旨在维护血统,倒不如说是在后代中共享利益。安排我与他们的人成婚,这样我就成为他们未来的一部分,成为这个归属圈的一分子。
在1800年之前,我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个面对面的集中小圈子里,身边围绕的不是亲朋,就是邻居,很少有陌生人。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就会引起大家的纷纷议论。然而,工业革命改变了这一切,它开启了城市化潮流,并且这种潮流至今还在持续。随着我们涌进数以百万计陌生人扎堆的大都市,我们会感受到压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与地球上的80亿人口比较时,我们150人的亲密小圈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无论我们如何竭力在这个“同心归属圈”内反复营造家的感觉、打造凝聚力,它很快就会被涌进来的一张张陌生脸孔所冲破。我们如何才能理解所有这些令人眩晕的陌生感、未知和陌生的大众?
我们对陌生人的回应总是充满了矛盾——焦虑与期待、兴奋与恐惧交织在一起。陌生人难以让人读懂,也难以让人看清其真实面目。我们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不清楚他们有什么能力,是否有暴力倾向、是否患有怪疾。总之,陌生人超出了我们的掌控和认知范围,可是陌生人又是如此之多。这种对陌生人的恐惧其实就是我们对许多事物的恐惧:我们害怕陌生人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害怕我们忙不过来;害怕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人需要关照,无暇顾及他人;害怕我们本就脆弱的归属圈子会被打破;害怕陌生人群会淹没我们;害怕改变;害怕陌生人给我们生活带来的各种新事物,无论是好或坏。
我们对陌生人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这种恐惧也可以解释为“仇外心理”(xenophobia)。我们习惯于将仇外心理看作是一种负面心态,但在它演变为仇恨或敌意之前,仇外心理的根源其实在于我们对陌生人的未知,以及对这种未知可能带来的风险而产生的正常焦虑。当我们想到自身的善良、脆弱,又想起这个世界的冰冷无情时,就不禁不寒而栗。这种战栗在世界上最古老的文献中就可以感受得到,例如,在古希腊史诗《奥德赛》(Odyssey)中,就充满了对陌生人带来的承诺和威胁的矛盾性,也充满了好客与敌意,以及欢迎与暴力之间的极限拉扯。此外,在《圣经》(Bible)、世界上最古老的古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The Epic of Gilgamesh),以及中国和印度的古文献中也有体现。这些著作创作的时代,城市化兴起、陌生人带来重重问题,人们更迫切地想知道,生活在一个被陌生人包围的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对陌生人的恐惧只是故事的一部分,陌生人也会引起我们的兴趣。他们会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和未来。仇外心理有它的对立面,但这种对立面又不是绝对的,这主要体现在我们对新鲜感的着迷,和在面对陌生和不熟悉的事物时产生的好奇心。希腊人把这种与陌生人的友谊,以及与陌生人建立联系的渴望称之为“philoxenia”(字面意思是指“与陌生人交朋友”,寓意热情好客,对陌生人友好、有爱心)。这个词来源于《新约》:“不可忘记用爱心接待客旅。因为曾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觉就接待了天使。”虽然大多数人类古文献强调了陌生人的危险性,但它们同时也对陌生人给我们生活带来的变化,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激动和期待。它们证明了人类渴望伸出双手,渴望与未知建立联系。
人们每次与新鲜事物的碰撞都编织出一张复杂的情感网络,夹杂着好奇与恐惧、仇外和友好、热情与敌意。这种恐惧与着迷交织的矛盾在语言方面就有所体现。例如,英语词汇“host”(主人)、“guest”(客人)、“hospitality”(好客)、“hostility”(敌意)、“hostage”(人质),更别提还有“hotel”(酒店), “hostel”(旅馆)及“hospital”(医院),这些词汇拥有共同的词根。继法国语言学家埃米尔·本维尼斯特(Émile Benveniste)之后,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把所有这些概念的起源追溯至古典词根*hosti-pet(星号表示该词汇是再造词)。再造的词根包括两部分:首先,“hosti”,意为“奇怪的”,其次是“pet”,意为“潜力”或“力量”。陌生人总是给我们带来不确定性:是天使还是恶魔?是可能性还是威胁?这些问题蕴含着力量。陌生人有潜力带来改变,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改变。
我们生活在这个充满陌生人的世界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孤独感。我们是群居哺乳动物,与他人相互依存而活;我们与他人一起挤住在大厦里,一起挤进地铁里,一起在拥挤的人行道上争夺空间,但我们仍然很难与他人建立起联系。因为城市化加剧了我们的孤独感。在城市中心,我们过着越来越孤独的生活。过去两个世纪,人类生活方式发生了全球性的大变革。曾经,我们生活在农业社会,数代人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社会人口流动性低、长途出行极其罕见。那时,人们对自己的部落里有哪些人、对自己属于哪个圈子一清二楚。现在,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分散化:人口流动性更强,许多人都孤立地生活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单薄、短暂。这种情况带来的结果就是,痛苦的孤独感席卷而来。我们渴望与他人建立联系,渴望体验与大家结伴同行的人生,但这种联系往往很难实现。美国已逝年轻女作家玛丽娜·基根(Marina Keegan)曾说:“孤独没有反义词……这个词的意思,用‘爱’来表达不够准确,用‘相聚’来解释也稍有欠缺。它是有人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城市生活的矛盾在于,我们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人,但我们所缺乏的,或所渴求的,却是这种团结的感觉。而这种蔓延开来的孤独感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它会影响我们的身心健康,甚至严重削弱我们的免疫系统,令我们的健康受损。这个事实被反复提及,已经成为一种陈词滥调,即:我们被无数人包围,这些人在我们的世界和生活中来来往往,然而我们却还是孤独凋零。
本书探讨了如何处理这两方面的问题:如何在充满陌生人的世界生活,以及如何应对孤独。我认为进一步敞开心门和寻求建立联系的方法颇为重要,这样我们就能够摆脱孤单,活得更有格局、更平和,以及更勇敢地接受陌生人带来的承诺。在寻求摆脱孤立和仇外心理等这些棘手问题的方法时,我试着跨越文化、学科和历史朝代的界限,融合了哲学、文学、历史和人类学领域的故事。因为虽然这些问题看上去极其棘手、难以化解,但人类的智慧也是无穷无尽的,有时候,我们想要寻求的答案会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本书第一部分探讨了人际交往的亲密关系。这部分提出了关于家的问题——它们如何“呼吸”(寓意接纳外人),以及如何“屏住呼吸”(寓意保护家人);提出了欢迎陌生人、被陌生人欢迎分别会有什么感受;也探讨了当我们跨越门槛,进入对方生活圈子时必须遵循的一些微妙礼节;还有将我们凝聚在一起,又同样将我们分开的荣誉法则(codes of honour)、主宾之间共享的喜悦,可能会出岔子的举动、相聚后的离别,以及当我们走到生命尽头,成为生者的陌生人的那一刻。
本书第二部分将圈子扩展到外部,不仅探讨有关家和生活亲密圈子的主题,还探讨了我们能如何为打造值得生活的社会助力。第二部分讲述了关于旅行者和移民艰难地跨越边境和门槛的旅程。这一话题与城市和人群的双重性相关:集体快乐的喧嚣和孤独的痛楚;也与我们如何更好地与邻居相处的议题相关。它也讲述了社区对于流动的世界——这个陌生已成为常态的世界,有何意义。
那些围绕在我们身边、人数众多的陌生人,他们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作出不同的选择。我们可以选择躲避,漠不关心,宣称他们的生活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以让仇外心理主导内心,随时保持“备战”状态,并驱逐我们生活周围的陌生人,甚至掌控、诋毁他们。但无论是漠视,还是敌意,都不是助力我们打造共同美好未来的可靠方式。本书探索了第三条道路,这是一条更艰难,但更有意义的道路,即:勇敢地向我们周围的陌生人敞开心扉,让他们知晓我们有多害怕,以及有多容易受到伤害;向陌生人敞开大门,说:“你好,陌生人”,以及接纳陌生人的不同——如此,我们就能一起寻找更美好、更有创意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