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泻在卧室里,圣梅尔埃格利斯镇 (Ste.-M'ere-eeglise) 上年已60岁的女教师勒夫罗安热勒·勒夫罗 (Angele Levrault) 太太,缓缓张开了眼睛。在床对面的墙上,一团团的红色与白色的灯光,静静地闪烁。勒夫罗连忙坐正紧盯着看,这些闪烁的灯光,似乎慢慢从墙上往下掉。
到老太太完全恢复意识时,她才领悟出来,自己正望着梳妆台上那面大镜子的反射影像。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远处飞机低沉的轰鸣声,低沉的隆隆的爆炸声,还有高射炮连续快速发射的断续尖锐声响。她连忙走到窗户边。
在远远的海岸外,高挂在天空里的是怪异、非常明亮的一簇簇闪光,这使得云层都染成了红色。远处有粉红色亮光的爆炸,以及一串串橘色、绿色、紫色和白色的曳光弹流。对勒夫罗太太来说,好像43.45公里外的瑟堡市,又在遭受轰炸了,她很高兴今晚自己住在恬静的圣梅尔埃格利斯。
女教师穿上鞋子和睡袍,穿过厨房出了后门,到外屋那里去。花园里样样都很平静,信号弹和月光,使得园子亮得和白天一般。附近一带田野的树篱,静静悄悄的,满是长长的暗影。
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飞机声越来越响亮,正对着镇子飞来。一下子,在这一区的每一处高射炮连都开火射击。勒夫罗太太可吓坏了,没命地向一株大树跑过去找掩蔽。飞机机群飞过来,既快又低,伴随着的便是轰雷般的高射炮弹幕,一下子她被这种噪音震聋了。几乎同一时间,发动机的怒吼声消失了,高射炮射击也停止,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恢复了寂静。
就在这时,她听见头上某处有一种奇怪的拍击声,抬头一看,正向她的花园里飘荡落下来的是一名伞兵,他脚底下还摆动着鼓鼓的东西。下一秒,月色都被遮断了,就在这时,美军第82空降师505团的导航队员二等兵罗伯特·M. 墨菲 (Robert M. Murphy) ,轰的一声就落在18米外,头下脚上滚进了花园,勒夫罗站在那里,都被吓呆了。
这名18岁的伞兵,很快抽出一把伞兵刀,把伞绳割断,抓住一个腿袋站起身来,却见到了勒夫罗太太。他们站着彼此望了好一阵子。对法国老太太来说,这个伞兵看起来令人害怕,人又高又瘦,脸上东一条西一条地涂着战地伪装,颧骨和鼻子上涂得最多,他似乎被武器和装备压矮了。老太太在害怕中望着,无法动弹。这个陌生的幽灵,把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用气音发出“嘘”声,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时,勒夫罗太太才回过神、动起来,搂起睡袍的下摆,发疯似的跑向屋子。她见到的是第一批降落在诺曼底的美军,时间是6月6日,星期二,深夜0点15分,D日已经开始了。
导航队员空投进入了这整片地区,有的跳伞高度才91米。这种登陆先锋部队是由一小批勇气十足的志愿士兵组成,他们的任务是在瑟堡半岛129.5平方公里内标示出空降区,这处空降区正在犹他滩头后面,是第80师与第101空降师伞兵与滑降步兵降落的地带。他们在詹姆斯·莫里斯·加文 (James Maurice Gavin) 准将开设的特种学校受过训练。“当你们降落在诺曼底时,”加文告诉他们,“你们只会有一个朋友——上帝。”如此重要的任务全靠速度与隐密,要竭尽一切努力避免出麻烦。
可是导航队员一开头就遇到了困难,一下陷入了混乱。C-47运输机迅速飞越目标区,起先快得让德军以为它们是战斗机,高射炮部队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感到震惊,对着天空盲目射击,天空上交织着灼闪的曳光弹流,以及致命的爆炸破片。第101空降师的查尔斯·V. 阿塞 (Charles V. Asay) 中士飘荡向下降落时,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感受,凝望着“从地面上冒上来的各种彩色子弹形成的优雅长长弧流”,这让他想起了7月4日国庆烟火,认为“它们美极了”。
一等兵德尔伯特·F. 琼斯 (Delbert F. Jones) 在跳伞以前,座机挨了一发直接命中弹。炮弹轰的一声穿过去,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离琼斯不过2.5厘米远。一等兵阿德里安·R. 多斯 (Adrian R. Doss) ,身上负着100磅以上的装备往下跳,琼斯被追着他打来的曳光弹吓坏了。这群子弹从琼斯头上打过,当子弹穿过降落伞伞衣时,他感到伞本身被施加的拖力。然后,一串弹流贯穿了他身前的装备,却奇迹似的没有打中他。但一发子弹打裂了他的用品包,破洞“大得让每一样东西都掉出去了”。
防空炮火如此之猛烈,迫使许多飞机偏离了航向。120名导航组员,仅仅只有38人直接降落到目标区内,其余都落到几公里以外。他们落进田地里、花园内、溪流中、沼泽上,落进了树林、树篱,有的还落在屋顶上。这些队员大多数是能征惯战的伞兵。即便如此,他们在落地后想弄清自己的初始方位时也感到极度混乱。跟他们过去几个月研究的地形图相比,现场实际的田野较小、树篱较高和道路狭窄。在这种失去方向感的恐怖时刻,有些人干了些有勇无谋,甚至危险的事。一等兵弗雷德里克·A. 威廉 (Frederick A. Wilhelm) 搞昏了头,竟忘记了置身敌后,把随身携带的一盏大型标示灯打开,他要看一看它还亮不亮。灯亮了,一下子在田野中大放亮光,把他吓得就像德军正对着他开火一样。第101空降师导航组组长弗兰克·L. 利利曼 (Frank L. Lillyman) 上尉,差一点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降落在一片牧场上,立刻就遇到一只硕大无比的公牛从黑暗中向他冲来。若非它低哞了一声,利利曼几乎就要开枪打它了。
导航组员除了自己吓自己、惊动了诺曼底人以外,也使少数见到他们的德军感到震惊与混乱。有2名美军伞兵,正好落在德军第352步兵师重机枪连连部外面,离最近的空降区足有8公里远。这个连由恩斯特·迪林 (Ernst Deuring) 上尉指挥,驻扎在布雷旺德 (Brevands) ,连长迪林上尉已经被低飞的机群以及猛烈的防空炮火惊醒。他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着装,竟把马靴穿错了脚 (直到D日这天终了他才发现) 。迪林在街道上,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便喝问口令,却没有人答复。他便用自己的MP40冲锋枪,向着对方扫射过去,这2名训练精良的导航组员并没有还击,就这样消失了。迪林连忙冲回连部,打电话向营长报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伞兵!伞兵!”
其他导航组员可就没这么幸运了,第82空降师的二等兵墨菲,拖着自己的袋子 (里面是一具手提雷达装置) ,从勒夫罗太太的花园走出来,向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北面的空降区走去,听到右边一阵短促的枪声。后来才知道他的伙伴伦纳德·德沃夏克 (Leonard Devorchak) 二等兵就在那时被打死了。德沃夏克曾经发誓“总有一天要获颁勋章,只为了向自己证明办得到”。他也许是D日那天第一个死去的美军。
在这整片地区,导航组员都像墨菲一般,想找到自己的方位。这些神色凶猛的队员,悄悄地从这排树篱前进到另一排树篱。他们穿着伞兵装,全身背负着枪支、地雷、灯具、雷达装置和反光板等装备向会合点前进。他们要标示出空降区的时间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凌晨1点15分,美军就要展开大规模的空降行动了。
80.5公里外,在诺曼底战场的东端,6架英军飞机载运导航组员,同时还有6架皇家空军轰炸机,拖曳着滑翔机飞临海岸线。在他们前方的天空,是狂风暴雨般猛烈的防空炮火,到处都是冉冉下降、隐隐约约有如天女散花般的照明弹。在距卡昂几公里外的小村落朗维尔 (Ranville) ,11岁的杜瓦阿兰·杜瓦 (Alain Doix) 也看到了这些照明弹。射击的声音惊醒了他,也像勒夫罗太太一般,他对床头柱巨大的铜把手上可以见到万花筒似的倒影,感到十分入迷。他摇醒同睡的奶奶,兴奋地叫道:“奶奶,醒醒,醒醒,出事了!”
就在这时,杜瓦的爸爸也冲进房间里来。“快!穿上衣服!”他要求婆孙两个,“这是一次大空袭。”父子两人可以从窗户中见到机群从田野上飞来,只是杜瓦先生意识到,这些飞机却没有声音。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一回事了。“我的天啊,”他叫道,“它们不是飞机,是滑翔机!”
这6架滑翔机,像巨大的蝙蝠一般,每一架载有大约30名士兵,静悄悄地飞掠下来,一飞过海岸,便对着离朗维尔8公里的地点飞去。它们的拖曳机在1,500到1,800米高度切断拖曳绳,让它们在月色下向两条平行而闪闪发光的水道飞去,一条是卡昂运河,另一条则是奥恩河。在朗维尔与贝努维尔村 (Bénouville) 间有两条重兵把守的桥梁。这两条类似双胞胎的桥梁彼此相连且横跨这两条水道。这些桥梁正是英军第6空降师滑降步兵——牛津郡和白金汉郡轻步兵团及皇家工兵团,他们都是首屈一指的作战单位,全部由志愿士兵组成——的攻击目标。他们的危险任务,便是攻占这两座桥,压制守桥的驻军。如果他们能达成任务,那么卡昂通向海边的一条重要通道就会被阻断,这可阻止德军增援——尤其是装甲兵的东、西向移动,迫使他们不能长驱直入英军与加军登陆区的侧翼。由于盟军需要这座桥来扩大滩头堡,所以必须在守军引爆桥梁以前把它们完整拿下,这就需要对桥梁守军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奇袭。英军想出一个大胆且危险的解决方案,滑翔机要在非常接近两座桥梁的位置,缓缓地在有月光的暗夜下降。机上的士兵都互挽起胳膊,屏住了气息。
3架飞向卡昂运河桥的滑翔机群内,布伦机枪手比尔·J. 格雷 (Bill J. Gray) 二等兵,闭上了眼睛坐稳,等待触地时的撞击。周遭静得出奇,地面上并没有炮火,唯一的声音便是这架大飞机在空中轻轻经过的叹息声。坐在舱门边,准备滑翔机一触地就把门推开的,便是指挥突击的约翰·霍华德 (John Howard) 少校。格雷还记得他们的排长“丹尼”·布拉泽里奇 (H. D. “Danny” Brotheridge) 中尉说:“弟兄们,到了。”然后便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撞击,滑翔机舱底被撕扯开来。驾驶舱罩碰碎的碎片如雨点般向后飞,滑翔机就像一辆失控的卡车般左右摇摆,吱吱叫着滑过地面,迸发出一阵火花。破裂的机身在一次让人发晕地半转前倾后,哗啦啦一声停了下来。一如格雷的回想:“机头冲进了刺铁丝网里,几乎就上了桥。”
有人一声大喝:“弟兄们,上!”士兵从机身爬了出来,有些人从机舱门挤出来,还有人从钻进铁丝网的机头滚下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两架滑翔机也在几米外触地,其余队员从机身一涌而出。这时每一个人都疯狂地向桥上冲去,这一阵猛扑把德军都吓坏了,瞬间就成瓦解状态。手榴弹朝他们的掩体和交通壕里扔进去,有些德军根本还在炮位中大睡,就被手榴弹爆炸的震耳轰隆声惊醒,被斯登冲锋枪彻底解决。还有些德军依然搞不清头绪,似乎不知道英军从什么地方来的,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人。德军抓着步枪和机枪,对着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影胡乱开火。
各小组消灭了桥附近各处的抵抗,格雷和40来个兄弟,在布拉泽里奇中尉的率领下,冲过去攻占远处最重要的目标。冲到一半,格雷见到一名德军卫兵,右手拿着维利信号枪,准备发射警告照明弹,那是这个勇汉的最后动作。格雷如同其他人那样,手握布伦机枪从腰部开火。照明弹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那名卫兵也倒下来死了。
他的警告,据推测是为了向几百米外的奥恩桥德军示警,可是发射得太迟了。桥上的守军业已遭制伏,虽然过程中仅仅只有2架滑翔机到达了目标,第3架滑翔机弄错了目标,落在11公里外的迪沃河 (Dives) 桥上了。这两座桥差不多同时被攻占,由于袭击突如其来,德军遭到压制。讽刺的是德军即使有时间,也没办法炸毁这两座桥。英军蜂拥上桥,工兵发现虽然炸桥的准备已经完成,炸药却没有安装上去,还囤放在附近的小屋子里。
如同其他时候,激战之后恢复了莫名的寂静。攻占桥梁的士兵,为眼前一切的快速发展而感到茫然,都在琢磨自己是如何存活下来,人人都想知道还有谁也活下来了。19岁的格雷,为这次突击的自我表现而意气风发,却急切要找自己的排长布拉泽里奇中尉。格雷最后一次见到排长,是他率领士兵冲过桥去攻击。过程中有人伤亡,其中一位便是他28岁的中尉。格雷发现排长的尸体就躺在运河桥附近的小咖啡店前面。“一弹中喉,”格雷回忆说,“显然他还被一枚含磷的烟幕手榴弹命中,他的伞兵装还在燃烧。”
爱德华·塔彭登 (Edward Tappenden) 一等兵在附近一座攻下的机枪堡里,发出作战成功的信号,一再用无线机发送密语:“火腿和果酱,火腿和果酱……”D日的第一战结束了,持续不到15分钟。现在霍华德少校和他手下150多名士兵深陷敌境,并暂时与外断绝联系,士兵准备据守住这两座重要的桥梁。
至少他们还晓得自己置身在什么地方。对大多数深夜0点20分从6架轻轰炸机上,跳伞下来的60多名英军伞兵导航组员,可就不能这么说了。他们跳伞的时候,也正是霍华德的滑翔机触地的时间。
这些人承受了D日所有任务中最艰苦的一项。作为英军第6空降师的攻击先锋,他们志愿跳伞落进一处未知地带。在奥恩河以东,以手电筒、雷达信标和其他导航设施,标出3个空降区来。这3个地区,都在大约52平方公里的矩形地带里,靠近3个小村落——距海岸不到5公里的瓦拉维尔 (Varaville) ,现在正为霍华德手下士兵据守两座桥梁的兰维尔,还有距卡恩东郊不到8公里的图夫勒维尔 (Touffreeville) 。英军伞兵应当在0点50分降落在这些地区里,导航组员布置时间只有30分钟。
即便大白天在英国,要在30分钟以内发现和标示出空降场都很困难。到了晚上,在一个几乎没有人到过的敌军地带,他们的任务更艰巨。就像他们在80.5公里外的袍泽一般,英军的导航组员一头栽进了麻烦,他们也分散得很远,而他们的跳伞甚至更混乱。
他们的困难始于天气,刮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狂风 (美军导航组却没有遇到) ,有些地区遭一片轻雾笼罩住。载着英军导航组的飞机,飞进了防空炮火的弹幕里。飞行员本能地采取闪避动作,结果便飞过了目标区,或者根本就找不到目标区。有些飞行员在指定地区飞了两三趟,直到所有导航组员都跳伞下去为止。有一架飞得很低,在猛烈的防空炮火中,顽固地来来回回飞了使人寒毛倒竖的14分钟,才让导航组员跳下去。以上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多导航组员或者他们的装备,都投在错误的地方。
要降落到瓦拉维尔的伞兵,落点很准确,但立刻发现他们的装备器材,大部分都在落下来时被摔碎,或者落在别的地方。而要降落到朗维尔的导航组,没有一个人落在接近任务初始点的附近;但运气最不好的,则是落在图夫勒维尔的各组。两个10人小组,要以灯光标示空降区,每一组两人向夜空发出闪光信号的“K”字母。其中一组落在朗维尔,他们轻易就集合在一起,结果在错误的空降区发出信号。
要空降在图夫勒维尔的第2组,也没有落在正确的位置。在这一“捆”的10名组员中,仅仅只有4人安全落地。詹姆斯·莫里西 (James Morrissey) 二等兵是其中之一,他惊悚地眼睁睁看着其他6名队员,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卷住,向东方偏离。莫里西爱莫能助地看着他们,扫向远处在月光下发光的镜面,那是洪水泛滥的迪沃河河谷——德军把那一带淹没,作为防御的一部分,莫里西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了。
莫里西和剩下来的3名队员,落在距离图夫勒维尔相当近的地方。他们集合后,由帕特里克·奥沙利文 (Patrick O'Sullivan) 一等兵领导出发侦察空投区。几分钟后他们就遭到射击,射击的火力来自他们该加以标示地区的边缘。因此,莫里西和另两名队员,把标示图夫勒维尔的灯光,放置在他们原先降落的玉米田里。
其实在纷乱一开始的几分钟,这些导航组员并没有几个人真正遭遇过敌军。到处都有人惊动了卫兵,导致守军开枪射击,不可避免地会有人伤亡。可是他们四周那种预兆不祥的寂静才造成了更巨大的恐怖。士兵原以为一落地就会遭到德军的猛烈抵抗。恰好相反,对大多数人来说一切都极为安静——太安静了,以至于大家都有过被自己搞出来的梦魇给吓到的经验。有好几回导航组员在田地里和树篱边,彼此蹑手蹑脚接近,每一个人都以为对方是德军。
在诺曼底的黑夜暗中摸索,接近黑乎乎的农舍,宛如在沉睡的村落外缘,导航组员和各营先遣组的210名士兵,都在设法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们最迫切的任务是正确找出自己置身何处,跳伞落点准确的人,认出了在英国看过的地形图上所显示出的地标。有的人则完全迷路,想借助地图和指北针,试图标定自己的所在位置。来自前进通信组的安东尼·温德朗 (Anthony Windrum) 上尉,以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像个在漆黑夜晚走错路的司机,他沉着地点亮火柴照亮路标,发现自己的集合地点朗维尔仅仅在几公里之外。
可是一些导航组员却无可避免地折损了。其中两位从夜空中栽下去正好落在德军第711师师长约瑟夫·赖歇特 (Josef Reichert) 中将的师部前草坪上。机群在头上咆哮飞过时,师长正在打牌,他和其他军官冲出来站在檐廊——恰好看见这两名英军落在草坪上。
很难说哪一方受到的惊吓比较大,赖歇特呢还是这两名导航组员。赖歇特的情报官俘虏了这两个人,缴械后把他们带到檐廊上。大吃一惊的赖歇特,仅仅只冲口而出说了一句:“你们打从哪儿来的?”英军中的一人,仿佛自己误闯了鸡尾酒会一般,带着泰然自若的语气说:“万分对不起,老家伙,我们只是不小心来到这里。”
即便他们被带走并加以审问,美军和英军的570名伞兵——盟军解放大军的头一批部队——已经布置好D日交战的舞台。在各处空降区,导航灯已开始对着天空闪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