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钟前,法国海岸外出现了十几艘小小船只,它们沿着海岸线悄悄地行驶,由于靠得很近,船员都清清楚楚地看见诺曼底的住宅。这些行驶中的船只没有人注意,它们是已经完成扫雷并返航英国的扫雷舰——是一支前所未见、规模最为庞大舰队的先锋。
这时在海峡的那一边,一批密集的舰艇,驶入汹涌的灰暗海水,向希特勒的欧洲逼近——终于,自由世界释放出它的力量与愤怒。它们来了,残忍无情地一列一列,有10条航线宽,横跨37公里,各种舰艇共5,000艘。舰艇中有新型快速攻击运输舰、行驶缓慢锈蚀斑斑的货轮、小型越洋邮轮、海峡渡轮、医疗舰、久经风霜的油轮、近岸货船,以及一大批忙乱的拖轮。这儿有一队队数不尽的浅水登陆艇——庞大船舱的船只,有些甚至有107米长。这种登陆艇有很多艘,和大型运输舰一样,搭载了小型登陆艇,以利抢滩——多达1,500艘。在各舰队前面便是扫雷舰、海岸警卫队的巡防舰、浮标布设舰,以及马达救难艇。这些舰船上空都飘浮着防空气球,一个中队个一中队的战斗机在云层下方飞过。这一支空前的大舰队,满载了士兵、火炮、坦克、车辆和补给,不包括小型的舰船,这一片庞大的阵容,共有702艘军舰 。
美国“奥古斯塔”号重巡洋舰 (U.S.S. Augusta, CA-31) ,是艾伦·柯克海军少将的旗舰,率领着美军的特遣部队——开往奥马哈与犹他两处滩头的21个舰队。在珍珠港事件的前4个月,雍容华贵的“奥古斯塔”号重巡洋舰,载了罗斯福总统前往加拿大境内安静的纽芬兰湾,与丘吉尔首相——他们将有很多次历史性会晤——做头一次会晤。在附近,雄赳赳气昂昂地行驶着的,是战旗飘扬的战列舰群,英军的“纳尔逊”号 (H.M.S. Nelson) 、“拉米里斯”号 (H.M.S. Ramillies) 和“厌战”号战列舰 (H.M.S. Warspite) ;美军的“得克萨斯”号 (U.S.S. Texas, BB-35) 、“阿肯色”号 (U.S.S. Arkansas, BB-33) 和自豪的“内华达”号战列舰 (U.S.S. Nevada, BB-36) ——日军在珍珠港把它炸沉,并一度坐底。
驶往剑滩、朱诺和金滩三个滩头的英加大军,共有38个舰队,领先的是追击并击沉德国“俾斯麦”号战列舰的英国海军少将菲利普·维安 (Philip Vian) 爵士率领的旗舰“斯奇拉”号巡洋舰 (H.M.S. Scylla) ,贴近的是英军大名鼎鼎的“阿贾克斯”号轻巡洋舰 (H.M.S. Ajax) 。1939年12月,它与另外2艘军舰围攻希特勒舰队中引以为豪的“施佩伯爵”号袖珍战列舰 (Graf Spee) ,最后迫使德舰在南美洲的拉普拉塔河口海战后于乌拉圭蒙得维的亚 (Montevideo) 自沉。此外还有其他著名的巡洋舰:美军的“塔斯卡卢萨”号 (U.S.S. Tuscaloosa, CA-37) 与“昆西”号 (U.S.S. Quincy, CA-39) ,英军的“企业”号 (H.M.S. Enterprise) 与“黑王子”号 (H.M.S. Black Prince) ,法军的“乔治·莱格”号 (Georges Leygues) ,一共22艘。
舰队的边缘,行驶着各式各样的舰艇,形态优美的炮舰、短短壮壮的护卫舰、像荷军“松巴岛”号这种瘦瘦长长的炮艇、反潜巡逻艇、迅速的鱼雷快艇,以及到处都是的驱逐舰。除了美军和英军几十艘驱逐舰外,还有加军的“卡佩勒”号 (HMCS Qu'Appelle) 、“萨斯喀彻温”号 (HMCS Saskatchewan) 与“雷斯蒂古什”号 (HMCS Ristigouche) ,挪威的“斯文纳”号 (HNoMS Svenner) ,甚至还有一艘波兰的“闪电”号驱逐舰 (ORP Poiron) 。
这支庞大的无敌舰队,缓缓地笨重地越过海峡行驶。它们是根据以分钟为单位的航行表来操作,是从未曾尝试过的做法。舰艇从英国各处港口涌出,以两个舰队一条航道的方式,沿海岸行驶,舰队向怀特岛以南的集结区集中。它们行驶到那里再自行分开,各支队自行采取事先审慎决定的航道,再驶往它们指定的滩头。这处集结区,很快就有了个外号“皮卡迪利广场”,各舰队沿着5条已布设过的浮标航道向法国前进。接近诺曼底时,这五条航道又分成了10路,每一个滩头2路——一路行驶快速舰艇,一路行驶慢速舰队。正前方,就在扫雷舰、战列舰与巡洋舰等先锋部队后面,便是指挥舰,5艘雷达与无线电天线林立的攻击运输舰。这5艘浮动的海上指挥所,便是登陆作战的神经中枢。
到处都是舰船,对在舰上的人来说,这支历史性的无敌舰队,至今还使他们记得,是生平见过“印象最深刻,最不能忘记”的景象。
对陆军部队的士兵来说,哪怕很不舒服以及当前会有危险,终于上路了就是件乐事。人员依然紧张,但有部分人的紧绷已经消散。而今,每一个人都要做完、做好这份差事。在登陆艇与运输舰上,大家在写最后一分钟的信件、玩纸牌、加入没完没了的吹牛。“随军牧师,”步兵第29师的托马斯·斯潘塞·达拉斯 (Thomas Spencer Dallas) 少校回忆说,“干的都是陆上办公室的业务。”
第4步兵师第12团的随军牧师刘易斯·富尔默·库恩 (Lewis Fulmer Koon) 上尉,置身在一艘拥挤的登陆艇上,干的是所有教派的牧师。犹太裔军官欧文·格雷 (Irving Gray) 上尉,请求库恩随军牧师,可不可以带领他那一连做祷告:“不论基督教、天主教或犹太教,向我们全部信仰的神祷告,使我们的任务得以达成,若有可能,带领我们再次安然返国。”库恩乐意照办了。在暮色渐合中的一艘海防舰上,副炮手威廉·斯威尼 (William Sweeney) 下士还记得,步兵运输舰“塞缪尔·蔡斯”号 (U.S.S. Samuel Chase, APA-26) 上,用闪光灯拍出信号:“正在进行祈祷。”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趟行程的最先几个小时,都在安静中度过。很多人开始反思,谈的通常是原先只藏在自己内心中的事。成百上千的人后来都回想起,他们当时坦承自己恐惧,并且坦率地谈论其他涉及个人的事。在这个奇特的一夜,他们彼此的关系更密切,对以前从没见过面的人都推心置腹起来。
第146工兵营的一等兵厄尔斯顿·赫恩 (Earlston Hern) 说:“我们谈了好多话,家啦,自己过去的经历啦,这次登陆我们会经历些什么啦,可能是什么情形啦,等等。”他在登陆艇滑不溜丢的甲板上,和一位医护兵谈话,却根本不知道人家的姓名。“那个医护兵家里有麻烦,他老婆是个模特,吵着要离婚。他是个忧心忡忡的家伙,他说她总得等他回家再说吧。我还记得我们在交谈时,一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附近,自己在轻声轻气地唱歌。医护兵对小伙子说,他唱得比以前要好些,这似乎使他心情还不错。”
在英舰“帝国铁砧”号 (H.M.S. Empire Anvil) 上,美军第1步兵师的迈克尔·库尔茨 (Michael Kurtz) 下士,是历经北非、西西里岛与意大利各次登陆作战的老兵,一名新到的补充兵——来自威斯康星州的二等兵约瑟夫·斯坦伯 (Joseph Steinber) 问他。
“下士,”斯坦伯说,“你老实说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吗?”
“他妈的,是呀!老弟,”库尔茨说,“别担心会被打死,在我们这支部队里,要担心的是去那里后的作战情况。”
第2游骑兵营的比尔·L. 佩蒂 (Bill “L-Rod” Petty) 中士,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事了。他和朋友一等兵麦克休比尔·麦克休 (Bill McHugh) ,坐在一条老迈的跨海峡轮船“马恩岛”号 (Ben-my-Chree) 上,凝望着夜色逼近。即使周围被一长列军舰包围,也于事无补。他挂心的是奥克角的悬崖顶,他转头对麦克休说:“我们根本没指望这一回能活着出来。”
“你他妈的往好处想么。”麦克休说。
“也许,”佩蒂答道,“也许我们中只有一个人回来。”麦克休不为所动,说:“大限来时,该走就得走啊。”
有些人则想看看书,第1步兵师的艾伦·C. 博德特 (Alan C. Bodet) 下士,看起亨利·贝拉曼 (Henry Bellamann) 的《金石盟》 (Kings Row) 来。可是他没法专心看,因为他在为自己的吉普车心烦。一旦把车子开进1米深的海水里,防水设施挺得住吗?加拿大第3步兵师的炮手二等兵阿瑟·亨利·布恩 (Arthur Henry Boon) ,在一艘装了多辆坦克的登陆艇上,想看一本书名取得很迷人的袖珍书——《一个妞儿与百万男人》 (A Maid and a Million Men) 。在“帝国铁砧”号运输舰上,第1师的随军牧师劳伦斯·E. 迪瑞 (Lawrence E. Deery) ,大为吃惊地看见一位英国海军军官,在看罗马诗人贺拉斯 (Horace) 的一本拉丁文诗集。要随着第16步兵团,在第一波登陆奥马哈滩头的他,那天晚上看的却是西蒙兹 (Symond) 所著的《米开朗基罗传》。在另一个舰队里,一位在登陆艇上的加拿大陆军军人詹姆斯·道格拉斯·吉兰 (James Douglas Gilan) ,起起伏伏得很厉害,船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晕船,他却带了厚厚一本当天晚上看上去很符合当下的书籍。为了使自己与其他袍泽冷静下来,他翻到《诗篇第二十三篇》,高声朗诵:
上主是我的牧者,我一无缺乏……
不完全都这么严肃,也有轻松的一面。在“马恩岛”号上,有些突击队员把直径2厘米粗的绳索从桅杆垂挂到甲板,然后从甲板往上爬了上去,使得英国船员大为吃惊。在另一艘船上,加拿大第3步兵师的士兵,就以背诵、跳舞、合唱等一应俱全的方式,办了一场业余的晚会。英皇直属利物浦步兵团的詹姆斯·珀西瓦尔·德·莱西 (James Percival de Lacy) 中士,听到风笛演奏爱尔兰民谣《特拉利的玫瑰》 (Rose of Tralee) ,听得忘乎所以,站起身来,遥向在爱尔兰的埃蒙·德·瓦莱拉 (Eamon de Valera) 总理说了一段祝颂词:“因为你使我们置身于战争之外。”
很多人此前耗上好多个小时,担心自己活下来的概率,现在却等不及要去抢滩。横渡海峡的航程,证明其恐怖程度比可怕的德军还要厉害。在59个舰队里,晕船就像是瘟疫,尤其是在起起伏伏的登陆艇上。每一名士兵都发了晕船药,还加上一项列在装载单上的装备,印着典型的军事用语:“袋子,呕吐用,一个。”
这是军事效率的最高表现,但依然不够用。第29步兵师的小威廉·詹姆斯·威德菲尔德 (William James Wiedefeld, Jr.) 技术军士长回想当时:“呕吐袋都吐满了,钢盔也满了,我们就把消防桶的砂子倒空再吐进去。钢制甲板根本没法站人,你可以到处听见有人在说,‘要杀了我们之前,叫他们先把这些该死的桶子先弄出去’。”
有些登陆艇,士兵晕船晕得太厉害了,他们威胁着——大部分是逞口舌之快——要翻栏跳海。加拿大第3步兵师的二等兵戈登·K. 莱恩 (Gordon K. Laing) ,发觉自己抓住一个朋友不放,那位朋友“求我放开他的救生腰带”。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突击队员拉塞尔·约翰·威瑟 (Russel John Wither) 中士,记得在登陆艇上的“呕吐袋一下子就用光了,很快只剩下一个”。然后,就一个人传给一个人接续着用。
由于晕船,成千上万的士兵错过了一顿好几个月都碰不上的盛餐。经过特别的安排,所有舰船上尽可能提供最好的伙食。这一顿特餐,士兵取名为“最后一餐”,每艘船各自不同,胃口也因人而异。在“查尔斯·卡罗尔”号运输舰 (U.S.S. Charles Carroll, APA-28) 上,第29步兵师的卡罗尔·B. 史密斯 (Carroll B. Smith) 上尉,享用了一份牛排,上面一个荷包蛋,再加冰激凌与罗甘莓。2小时以后,他就挣扎着去抢舷侧栏杆边的位置了。第112工兵营的小约瑟夫·K. 罗森布拉特 (Joseph K. Rosenblatt, Jr.) 少尉,吃了7份鸡皇面,觉得很可口。第5特种工兵旅的布赖恩中士也是如此,他还吃了三明治喝了咖啡,还是觉得饿。他一个好朋友,从舰上厨房里“抬”了3.8升的什锦水果罐头,结果他们4个人把它吃光。
在英军“查尔王子号” (H.M.S. Prince Charles) 上,第5游骑兵营的埃弗里·J. 桑希尔 (Avery J. Thornhill) 中士,逃过了所有的不舒服,他服下过量的晕船药,一觉睡到登陆。
人人都有相同的凄惨与害怕的经历,有些记忆深刻,栩栩如生得出奇。第29步兵师的唐纳德·C. 安德森 (Donald C. Anderson) 少尉,还记得在天黑前1小时,太阳如何映衬出整个舰队的侧影。第2游骑兵营F连,为了祝贺汤姆·F. 瑞安 (Tom F. Ryan) 中士,围在他四周齐唱《生日快乐》,他才22岁。第1步兵师中年方19岁、十分想家的一等兵罗伯特·马里恩·艾伦 (Robert Marion Allen) ,这天晚上给他的感觉,仿佛就是“密西西比河上常见的泛舟之夜”。
各舰上那些即将在破晓时分创造历史的人们,都安顿好自己,想尽办法多休息一下。唯一的法国突击队,他们的指挥官基弗,用毛毯卷住自己时,心中想起了1642年,雅各布·阿斯特利 (Jacob Astley) 爵士在英国埃奇希尔战役 (Battle of Edgehill) 时的祈祷。“主啊,”基弗祈祷,“你知道我今日是何等忙碌的,假若我忘记你,请你不要忘记我。”他把毛毯拉起,立刻就睡着了。
晚上10点15分过一点,德军第15集团军的反情报处处长迈尔中校,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现在他手上拿着的,搞不好就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截获的最重要电文。迈尔现在知道盟军在48小时内就会发动攻击,有了这份情报,德军便可以把盟军赶下海,这份电文由BBC播给法国抵抗运动,正是魏尔兰那首诗的第二行:“单调的郁闷伤了我的心。”
迈尔冲进餐厅,第15集团军司令汉斯·埃伯哈德·冯·扎尔穆特 (HansEberhard Kurt von Salmuth) 大将,正和参谋长以及另外两名军官打桥牌。“司令,”迈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电文,第二部分——在这里了!”
扎尔穆特想了一下,然后下令集团军进入全面戒备,当迈尔急急忙忙跑出餐厅,扎尔穆特又看看手里的一副牌:“为这种事感到激动对我来说太老了。”扎尔穆特记得他这么说过。
迈尔回到办公室,他和参谋立刻打电话通知西线总司令部——伦德施泰特的总部。同时转报希特勒的最高统帅部,并以电传打字机通知所有其他友军司令部。
如同过去,从来没有令人感到满意的解释,第7集团军又再次被列在通知名单之外。 [1] 盟军舰队要花4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才能到达5个滩头外海的运输舰区;3小时内,就有18,000名伞兵,降落在黑暗的田野与树篱上,进入德军从来没有提出警告的区域。
艾森豪威尔正在会见美国第101空降师第502伞兵团(打击团)E连,在他们登上飞机参加对欧洲大陆的首次进攻之前,他向伞兵们发出“全面胜利,绝不妥协”的命令。照片拍摄于1944年6月5日晚上8:30左右,地点为英国格林汉姆公地机场。
突击艇挤满南安普敦港,等待诺曼底登陆开始。
美军第82空降师二等兵舒尔茨准备妥当,像机场中的每一个人般,他穿了跳伞装。降落伞全挂在右胳臂上,脸上用木炭涂黑,他头上的疯狂发型,是受到今晚周围伞兵模仿易洛魁印第安人的感染,剪成中间从前到后长条状的短发。四周都是他的个人装备,每一方面他都准备好了。几小时前他赢到手的2,500美元,现在只剩下20美元了。
这时,士兵等候卡车载他们去登机。“荷兰佬”舒尔茨的一个朋友杰拉尔德·科伦比 (Gerald Columbi) ,从一处还在持续的骰子赌局中抽身,跑过来说:“快!借我20块!”
“为什么?”舒尔茨问道,“说不定你会被打死呢。”
“我把这个给你。”科伦比说,把手表取下来。
“好吧。”“荷兰佬”说,把自己最后20块钱递给他。
科伦比跑回去赌了,“荷兰佬”看看这只手表,是一只宝路华牌的毕业金表,背面有科伦比的名字和他双亲的献词。就在这时有人叫道:“好吧,我们走了。”
“荷兰佬”捡起自己的装备,和其他伞兵离开了机棚,正当他要爬上卡车时经过科伦比旁边,“拿去吧,”他把手表交还时说,“我用不着两只表。”现在,“荷兰佬”剩下的,只有妈妈寄给他的玫瑰念珠了,他决定还是带走。卡车队驶过机场,向等候着的机群驶去。
全英国境内的盟军空降部队,都登上了飞机与滑翔机。飞机载着导航组——他们要为空降部队标示降落区——早已先行一步。在纽伯里的美军第101空降师师部,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将军和一小批军官与4名记者,望着第一批飞机滑行到定位起飞。他花了1个小时和士兵谈话。他对空降作战,远比整体登陆作战的其他方面更为担心。他麾下有些将领认定,空降作战中可能会有80%以上的伤亡。
艾森豪威尔向第101空降师师长泰勒少将道了再见。泰勒身先士卒,率领士兵进入战场。泰勒离开时,走得笔挺却很僵硬。他不想让最高统帅知道,自己这天下午打壁球时伤了右膝韧带,艾森豪威尔也许就不准他去了。
这时艾森豪威尔站着,望着机群在跑道上滑行,缓缓地拉起机头。它们一架跟着一架进入了黑夜,在机场上空盘旋,集合成编队。艾森豪威尔两只手深深插在口袋里,凝望着夜空。庞大的机群编队最后一次怒吼着飞过机场,向法国飞去时,NBC记者米勒望着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两眼里是盈眶的泪水。
几分钟后,海峡中登陆艇队上的士兵,都听到了飞机机群的咆哮声。声音愈来愈响亮,一批又一批的机群从头上飞过,花了很长时间才通过完毕,然后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消逝。在美军“赫恩登”号驾驶台上,值更官巴托·法尔 (Bartow Farr) 上尉,和报业协会 (NEA) 记者汤姆·伍尔夫 (Tom Wolfe) 仰望暗黑的夜空,没有人说得出话来。当最后一批飞机通过时,一个琥珀色的信号灯光透过云层向下方的舰队闪烁,它缓缓闪出摩斯电码的三短一长,代表胜利 (Victory) 的首字母V。
[1]
本书标注的所有时间,都以英国双重夏令时为准。这比德国的中央时间晚了1小时。所以对迈尔来说,他手下官兵截获到这则电文的时间,为晚上9点15分。而在第15集团军的“战斗日志”上,记录了发给各级司令部的电传电报内容如下:
电传电报文号:2117/26。紧急,致67军、81军、82军、89军,比利时及法国北部军事总督、B集团军群、第16高射炮师、海峡海岸司令、比利时及北法德国空军:6月5日21时15分BBC所播信息经处理,依据本集团军现有纪录,该信息意指“预计在48小时内登陆,始于6月6日00时00分”。
值得注意的是,第7集团军或者第84军,都没有包括在这则电报的受文单位表内。通知这些单位,并不是迈尔的职责,责任落在隆美尔的司令部,因为这两个单位都属B集团军群管辖。不过,最大的玄奥却是,为什么伦德施泰特的西线总司令部,没有对盟军可能从荷兰到西班牙登陆的整个正面提出警告。这种玄奥囿于一项事实而更复杂。战争结束后,德国人宣称有关D日的电文,至少截获了15则,并正确破译。而本人发现的,只有魏尔兰诗的电文,填写在德军的日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