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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崇兴师

突然听说后周国丧,北汉皇帝刘崇惊喜交加: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九岁的奸贼郭威这么快就死了,开封的皇座换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莫非天老爷看见自己的虔诚,终于显灵了吗?自晋州之败,本已渐渐消沉的他,现在感到自己又一次复国有望。

刘崇没有浪费一分一秒,马上派使节前往辽国,请求叔皇帝耶律璟大发天兵,与北汉军联合南犯。但耶律璟与辽国前几任皇帝不同,比起南征,辽国内部的事更让他关心。在火神淀事件后的这几年,辽国统治集团的内部斗争一直非常激烈。

火神淀之乱后的第二年(952年)正月,太尉忽古质以谋反罪被诛,具体情况今天已不得而知;六月,身为政事令的国舅萧眉古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感到处境危险,想设法避祸。正好,萧眉古得与勤政殿学士李瀚私交很好,而李瀚有个弟弟正在后周镇宁节度使柴荣手下任宾客。这个弟弟私信告诉兄长,自己侍奉的柴长官是位好领导,后周这边将来一定大有前途云云。李瀚心动了,便劝萧眉古得一起南逃后周。谁知消息走漏,萧眉古得与李瀚都被抓住审问。

就在萧眉古得案审理期间,七月,一起更大的谋反案浮出水面。平定火神淀之乱时的两位大功臣,即政事令耶律娄国(上一任皇帝耶律阮的弟弟,曾手刃耶律察割)与林牙耶律敌猎(以三寸不烂之舌忽悠耶律察割出行宫被诛)联手,又拉上侍中神都、郎君海里等,想以皇帝懒政的罪名推翻耶律璟。但耶律璟下手更快,谋叛分子全部被抓。随后,耶律璟下令将耶律敌猎凌迟处死,耶律娄国与萧眉古得缢杀(由于萧眉古得与耶律娄国被一同处决,在下怀疑萧眉古得事前曾参与密谋,担心事不成才想南逃避难),其余从犯依律论罪(其中李瀚只被打了一顿板子,可能他只是想南逃,未参与谋反)。

当年十二月,阿保机的五弟,耶律璟的叔爷爷,因耶律察割之乱而处于软禁中的明王耶律安端总算去世,寿数不详。转过年(953年)六月,被耶律璟软禁中的祖奶奶,那位当政时凶悍无比的应天皇太后述律平也走了,享年七十四岁。

辽朝最老资格的开国一代都已离去,那耶律璟的位子总应该坐得安稳了吧?然而偏不,就在耶律璟为老祖母举行葬礼的国丧期间,小叔耶律李胡的次子耶律宛、郎君嵇干、林牙敌烈等又准备起事谋反。密谋又在发生前泄露,参与密谋的反叛分子纷纷落网。(在整个辽穆宗时代,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发起多次谋反,每次都在起事前被破获,是耶律璟运气实在太好,还是这些谋反案本身存在猫腻?)经过数月的紧张审理,这个谋反集团的成员,又增加了耶律璟的亲弟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林牙耶律华割、郎君耶律新罗等宗室大臣。然后,就在后周郭威逝世,柴荣登基这个月,耶律璟下令处死了耶律华割、耶律嵇干等人,但赦免了耶律宛与耶律罨撒葛的死罪,只判处流放。刚刚忙完这起谋反大案,刘崇的求援使节到了。哎呀,看在刘崇年年送岁币,叔父又叫得这么甜的分儿上,还是帮他一把吧!不过,像爷爷、父亲、堂哥那样御驾亲征,倾国南下,最后出力不讨好,甚至死在南边的事,还是算了。坐镇京城,盯牢那些潜在的危险分子,才是保住自己皇权的重中之重。于是,耶律璟同意出动辽军,但数量不太多,只是由坐镇奉圣州(原燕云十六州中的妫州,今河北涿鹿)武定节度使耶律敌禄(杨衮)率一万名骑兵南下,与刘崇合兵。

此时,刘崇已在太原集结了北汉军三万人,加上辽国派来的一万人,这次南征共计出兵四万人,这个数量其实并不怎么样,比上次辽汉联合伐周的七万大军少多了。不过,刘崇还是对胜利充满信心,因为对手更不如上次啊,郭威死了,王峻死了,王殷也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月,北汉军队与辽国援军在团柏谷完成会师,随后攻入后周境内。可能是对上一次攻打晋州的失利还心有余悸,也可能是刘崇想最大限度地利用郭威刚死造成的心理影响力,打算用最短时间杀到开封,反正他这次没有沿路况最好的汾河谷地南下,而是取道上党,进入晋东南那片自古以来兵家必争的高原。

此时,后周的昭义节度使,正是昔日那位与何福进一起发动恒州起义的英雄李荣,不过,由于柴荣继位,他为了避新皇帝的讳,刚刚改名为“李筠”。李筠得知汉辽联军进入自己的辖区,马上从潞州(今山西长治)出兵迎战,让部将穆令均率两千名步骑为先锋,前往西北方向侦察敌情,自己率昭义军主力驻扎太平驿(潞州西北)以为后应。

穆令均进至梁侯驿,与北汉大将张元徽的军队相遇。这张元徽是此时北汉军中第一号战将,极受刘崇器重,为报答这份知遇之恩,他也非常卖命,一路身先士卒。当远远发现前方出现后周军队,张元徽马上传令下去,让后面的大部队隐藏起来,埋伏于道路两侧,自己只带先头小队迎战。

穆令均以为自己只是遇上了北汉军的一小队侦察兵,轻敌之心顿起,觉得这是白送的军功,不捞白不捞,于是挥军杀了过去。张元徽佯装不敌,一触即退,很快将穆令均诱入埋伏,然后收网,将两千名周军包了饺子。一阵大杀后,穆令均被张元徽阵斩,所部大半被歼。

李筠还等着穆令均回报敌情,却只见到数百名残兵逃回,报知了梁侯驿的噩耗。李筠大惊,判断仅凭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对抗汉辽联军,便赶紧放弃太平驿,退入潞州城中固守,同时派信使向朝廷告急。

很快,北汉与辽国联军再次大举南下,以及周军在梁侯驿失利的紧急战报,便传至开封,让还未从先帝驾崩的震动中平静下来的后周京城,陷入新的惶恐之中。后周朝廷对这份军情该如何应对,马上分为激进和稳健两派。

激进派的人数很少,但分量十足,因为打头的正是刚刚登基的新皇帝柴荣。虽然从来没有指挥过作战,但柴荣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接到战报,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决定要御驾亲征,上前线与刘崇过过招。

这下子可急坏了朝中那些对柴荣的军事能力保持高度怀疑的广大稳健派大臣:咱们的新皇帝怎么这么冲动?真以为打仗是这么容易、这么轻松的事?让人联想起当年的石重贵啊!

稳健派的首领,是已经侍奉过十二位主君的朝中头号元老——太师冯道。他联合多位大臣,劝说皇帝不要亲临前线:“刘崇自三年前从平阳败退之后,实力和气势都已衰落,难以复振,所以他的所谓亲征,估计只是虚张声势,来吓唬我军。现在陛下刚刚继位,连先帝都还没有下葬,正是人心不安,极容易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引发大乱的时候。所以陛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派一员上将领兵出征即可。”

这些大臣此时还不知道他们这位新皇帝的特点——极有主见,一旦相信自己做得对,就会排除万难坚持做下去,哪怕朝臣全都反对,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现在,柴荣就相信自己的决定才是唯一的正确选项,于是他亲自下场,反驳众臣:“刘崇得知我朝大丧,我又新立,必然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以为天下可取,神器可图!他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投下他全部的赌注?所以他肯定会亲征,这一点无可怀疑!”

但冯道坚持反对。在下觉得,冯道这些人未必真的认为刘崇不会亲征,而是不想让柴荣亲征,毕竟有些真心话不好直接说出口: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好了,就凭陛下那多年茶贩子的丰富阅历,还是别去前方瞎指挥,给将士们添乱更好吧?

后周倘若亡国,也不妨碍冯道再改换一次门庭继续做官,但以这位老先生一生与人为善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对柴荣应该没有恶意,而是真的担心由于新皇帝盲动让后周快速亡国,导致契丹人再一次进入开封,使中原大地再一次生灵涂炭。

而柴荣的想法也很好理解,他在国内尤其是军队中的威望不足,此时正如四十六年前刚刚登上晋王之位的李存勗一样,极需要用一次胜利来树立权威,并真正掌握军队。如果只派一员大将出征,失败了自不必说,如果胜利了,自己的帝位恐怕会更加形同虚设。

那么这两种观点谁对谁错呢?其实观点本身无所谓对错,关键在于柴荣亲征能不能打赢。能打赢,柴荣的想法就是对的;打不赢,冯道的考虑就更有道理。

相信自己能打赢的柴荣,下场与冯道辩论道:“以前,唐太宗平定天下,每逢大战都是亲自出马,我怎么可以躲在后边呢?”

冯道暗笑,也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苦笑。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啊!他淡淡地回道:“陛下觉得自己比得上唐太宗吗?”

柴荣不好说自己比得上,就换了个话题:“就凭刘崇那点儿乌合之众,遇上我的大军,打败他们,还不是如泰山压卵般容易!”

冯道又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泰山呢?”

一阵鸡同鸭讲,把柴荣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宣布退朝。好在刚刚进入政事堂的宰相王溥是支持柴荣亲征的,很好,有一票支持就够了,其余的所有反对票自动无效。柴荣开始集结军队,准备亲征。

考虑自己在禁军老兵中没有威信,万一到了关键时刻那些老兵油子不听指挥,柴荣决定马上着手组建一支新的军队,直接听命于自己。可时间紧迫,新组建的军队得不到充分训练,怎么保证战斗力?柴荣的想法是,从兵源入手,只挑选那些矫捷勇猛之人入役,自然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那么除了正规军队,社会上哪个群体比较能打呢?当然是那些啸聚山林的山贼土匪和行走江湖的亡命之徒了,自从中原军民发起反契丹大起义,民间武装大量兴起之后,这类人的数量是非常可观的。

于是柴荣下诏,无论是山贼土匪还是在逃的杀人犯,凡身体强健、勇力可观者,都允许他们报效国家,投军自赎。由勇猛过人的心腹赵匡胤负责考核,只要经过考核,得到录用,那么他们之前犯过的案子,都可以得到赦免,并编入殿前军。诏书一下,果然有大批有过污点的骁勇之士纷纷投军,殿前军的员额开始扩充,成为柴荣最信任的亲军。殿前军原先只是后周侍卫亲军系统中的一支,从此地位逐渐提高,为之后脱离侍卫亲军独立埋下伏笔。

殿前都指挥使原本是李重进,但考虑到李重进的特殊身份,柴荣对他多多少少有所顾忌,所以将其升职为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将位置稍低、但与皇帝更亲近的殿前都指挥使一职改授给张永德。

不过,在扩充殿前军的诏书执行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弊端。有人听说这道诏书的内容,就乘机杀掉和自己有私仇的人,然后一转身就去投军,杀人罪便一笔勾销。此类事件发生不少后,柴荣也知道了,后来逐渐取消了编入亲军便赦免旧罪的规定。

除了在京城紧张扩军,柴荣已经开始调动地方军队,支援前线。三月三日,柴荣命自己的岳父,天雄节度使符彦卿为东线主帅,镇宁节度使郭崇(当初参与拥戴郭威并杀死刘赟的那个郭崇威,为避讳改名郭崇)为副,率军出磁州(今河北磁县),跨太行山,威胁刘崇大军的侧后;护国节度使王彦超为西路军主帅,保义节度使韩通为副,率军从晋州东进,争取与符彦卿的东路军会合,切断刘崇的归路。不过周军主力还是在中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郑州防御使史彦超等各路军队,在监军向训的督促下,先进至泽州(今山西晋城),一面声援潞州,一面等待皇帝的亲征大军。

三月九日,柴荣将反对他亲征的头号元老冯道,打发到崇陵给郭威修墓,让郑仁诲负责在自己出征时留守开封。十一日,柴荣正式出兵,率李重进、张永德,带着包括刚刚扩充的殿前军等禁卫诸军,离开京城,挥师西上,前往泽州。

三月十六日,柴荣大军到达怀州(今河南沁阳)。就在这大战即将开打之际,禁军中又出了一件事,证明冯道的担心不无道理。控鹤军都指挥使赵晁,是赵匡胤之父赵弘殷的老同事,在禁军中也算个有一定资历的将领,他就对年轻皇帝急于求成很不以为然,私下里对通事舍人郑好谦说了一套王峻式的作战方案:“现在贼军士气正盛,不应草率与之交战,应该像以前一样持重不发,慢慢消磨其锐气,等到时机成熟,再一鼓破之。”

郑好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找了个机会向柴荣进言。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柴荣可不喜欢有人再发表反对意见,动摇人心。连老相国冯道都不行,何况你区区一个通事舍人?他当即大怒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肯定背后有人指使,你把指使人交代出来,可以活,不然就去死!”郑好谦吓到了,只好把赵晁供了出来。柴荣随即命令逮捕赵晁、郑好谦,关入怀州大牢,然后大军继续前进。经过对这起案件的处理,军中再也没有批评新皇帝指挥能力的声音。但不直接说出口,并不代表有这种想法的人就不存在了,不久,我们就会见到那些不敢言但敢怒的家伙。

三月十八日,柴荣抵达泽州,为节省时间,他过城而不入,当夜扎营城北,已至城中的各军也出城与皇帝的军队会合。差不多同时,刘崇见潞州一时打不下来,同样为了节省时间,也决定留少量军队看住城中的李筠,自己率大军绕过潞州南下,于三月十八日到达泽州北部一个叫高平的县城,扎营县城之南。

高平,古称长平,是的,就是每个历史爱好者都熟知的那个长平。高平西接老马岭(古称雕窠岭、空仓岭),东连太行山,北面有几组小山岭,分别叫丹朱岭、羊头山、马鞍壑,将长治盆地与晋城盆地分割开来,丹水河在这片三面环山的盆地中穿流而过,流经高平城后,再与蒲水河交汇,注入沁水,最终流入黄河。一千二百多年前,秦、赵两国决战的主战场,就在高平城之北,丹水河以西,那片被群山环绕的丘陵凹地。不过,这一次聚光灯的中心,将移到高平县城以南,一片叫巴公原的平坦沃野之上。 MMVABE9L/Iegma7117nwdJJl+76NSI4OTKe4rz7YLERbUnSHpy6FZwX9k4G4WU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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