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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顺之治

在慕容彦超举家自杀的同时,后周大军开始在城中搜捕余党,泰宁镇的文武官员无一幸免,都被以慕容彦超余党的罪名抓了起来。郭威先是声称要将他们都处死,但在宰相冯道、范质,以及翰林学士窦仪的劝说下,后来还是将他们都赦免了。随后,郭威下令取消泰宁镇,降级为兖州防御使,不再管辖沂、密两支州。(在下查到的所有资料中,从泰宁割出的沂、密两州并未划给邻近藩镇,也未设立新的藩镇,很可能是被中央收回了。如果在下的推测没错,那这似乎是五代第一次除首都外有州县不归藩镇管辖,郭威开启了在地方上去藩镇化的第一步。)

不过,五代大兵最喜欢干的事,当然不是抓捕逃犯,而是以抓捕逃犯为借口纵火抢劫,大发横财。所以在大搜捕之际,古老的兖州城又迎来了一次大劫难。在混乱中,有一万余人死于非命,更多的人倾家荡产。这当然不是郭威本人的意思,只是这漫长乱世给大兵带来的习惯使然,而郭威要保持他在军队中的支持度,暂时不会加以阻止。但这些其实是后周皇帝正在想方设法要逐渐改变的。

在五代这个乱世,人们的普遍思想,可以用安重荣那句名言加以代表:“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这句话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权力游戏的本质,但如果让它变成全民的信仰,让所有人为了赢就可以无视一切秩序和法律,那么这个被黑暗森林化的国家基本上就废掉了,再别指望能有什么稳定或者发展。所以,重建王朝的软约束力,改变乱世的思维方式,使之回归中华文明传统,正是当务之急。也许这就是郭威当时的想法和动机。

郭威说自己是在孔老夫子显灵下才平定了叛乱。现在仗打完了,得去好好感谢他老人家。六月一日,在当地秩序恢复正常后,郭威离开兖州,前往旁边的曲阜,拜谒孔庙,在孔子墓前再次下拜。随后,郭威下诏重修孔庙,禁止在孔林砍柴毁林,寻访孔子与颜回的后人为官。这一切,都是为了向天下人宣示:孔圣人已是超自然的神圣存在,而且他老人家是站在咱大周朝一方的,大周朝将按照孔圣人的教诲,以儒家之术治国。

这也是五代第一次终于有一位皇帝意识到软约束力的重要性,并且开始认真着手建设。虽然这种建设需要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不可能在短期内见到明显效果,而郭威和他的继承人余寿又都太短,后周王朝没能享受到这种改变带来的福报,却让后周朝之后的下一个王朝受益匪浅。这一段历史,在后世被叫作“五代”,而非“六代”“七代”,在某种程度上是与郭威此时的远见卓识分不开的。

既然要重新向天下推广儒学,那最关键的就是不能说一套做一套,要身体力行地去推行仁政,去实践孔子“仁者爱人”的理念,才能真正取信于天下之人。所以,郭威在很多能代表仁义之君指标方面的表现,都超过了之前任何一位五代皇帝。

为提倡节俭,郭威在登位之初就将宫中的珠宝玉器都搬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在大殿之上砸碎。郭威边砸边痛斥:“身为帝王,怎么能用这些东西?”然后,郭威吩咐,今后再也不许任何人向皇宫进献此类物品。登位六个月后,郭威又开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禁止了各地几十种美食、特产的进贡,大大减轻了贡品出产区的额外负担。至于这些举措会不会降低皇帝自己的生活品质,郭威是这样说的:“我本是穷苦人出身,如今侥幸当上皇帝,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享受,就去让百姓受苦呢!”

五代有一项延续时间很长的临时性赋税,叫作牛租,其源头可以追溯到朱温还只是宣武节度使的时候。那时,朱温统领大军进攻杨行密,虽然在战场上没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但也对淮南的经济进行了大肆破坏,光耕牛就抢了几万头回来。班师之后,朱温将抢来的耕牛分配给辖区的农夫,但不是白给,分到牛的人家每年需要缴纳一笔租金,也就是牛租。

就当时而言,如果不考虑被抢的淮南百姓,朱温的做法还是比较合理的。但问题是,收牛租的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后梁收,没问题。可后梁亡了,后唐也不管自己是否无功受禄,反正接着收。然后,后唐亡了后晋收,后晋亡了后汉收。等到郭威当上皇帝,牛租已经收了六十多年。

这六十多年,中原大地经历了多少次惨绝人寰的大灾大难?经常性的黄河决堤和不时肆虐的蝗灾、旱灾,都算不上号。横征暴敛的军阀和打家劫舍的乱兵土匪,乃至肆无忌惮的“打草谷”的契丹兵,共同将这几十年的神州大地染满了血色。试想,在这种连人都经常变成食物的大环境中,当年那些从淮南强制移民到河南的“耕牛一代”,不被饥民或兵匪宰杀吃掉,还能找到配偶生下“牛二代”“牛三代”,成为“天选之牛”的概率能有多大?所以,绝大多数被迫缴纳牛租的人家,早就没有牛了,但习惯了不讲理的五代官府,仍然会定期向他们收钱。可能因为牛租收取的范围不算广,此前同样被认为有爱民之心的李嗣源执政时,也不曾触动到它,直到细心的郭威当政,才总算将这笔早已不合理的杂税停了。

比起牛租,郭威关于牛的另一项改革,受惠的人更多。出于很好理解的原因,五代时军用物资的消耗量很大,而其中有一项常用物资就是牛皮。牛皮可用于制作轻便的皮甲,可覆盖在战船、战车上充当防火隔层(如前文提到的“贺瓌水堡”),还能熬成胶,在军械制造中充作黏合剂。

因为战争频繁,军队对牛皮的需求居高不下,而中原耕牛的保有量持续走低,于是,五代各朝为保障军用,对牛皮征收和使用而出台的制度越来越严厉。

在后梁时,还是国家出钱向民间购买牛皮;到后唐时,因为财政困难,改用盐来购买牛皮;到后晋时,朝廷认为,向国家上缴牛皮是每个养牛户的义务,还要什么钱,所以改为无偿征用。到了法令最严苛的后汉朝,更将牛皮征收制度彻底发展为暴政:民间牛死之后,胆敢私藏牛皮不上缴,数量超过一寸的,即行斩首。即便如此,收上来的牛皮还是达不到需求,后汉朝干脆将缴纳牛皮的任务当成一种特别税摊派到民间,每年都有定额,完成不了就砍头。在那几年,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因为完成不了上缴牛皮的任务而家破人亡。

好在人们终于熬到了后周朝。郭威认为,国家确实需要牛皮这种物资,民间也需要。但牛皮出在牛身上,国家首先得有人养牛才行。如果国家的制度让养牛无利可图,甚至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谁还愿意养牛?没有了人养牛,牛皮还能靠横征暴敛不断变出来吗?于是,郭威首先将牛皮的征收标准降低为后汉朝的三分之一,实在没有的也可以用钱或粮代替。征收减少后,民间多出来的牛皮,允许百姓自由买卖,只要别卖给敌国就行。原先专用于征收牛皮的官方机构“巡检牛皮节级”全部撤销。取消牛租和对牛皮买卖的开禁,让养牛重新变得有利可图,中原的耕牛数量终于越过后汉朝的谷底,开始稳步回升,也为这个时代中原农业的全面恢复助了一臂之力。

实际上,除了放开牛皮的买卖,郭威还解除了酒禁、茶禁,取消多项官方专卖,允许民间经营,又降低了对贩私盐的量刑。简单说,就是郭威让渡一部分国家权力给社会,用国家收入的暂时减少,让百姓有了靠自己努力谋求温饱甚至致富的机会,从而换取整个社会的经济生活重现活力。等经济发展上去,即使不用重税,国家收入自然也能上升。

除了解除五代旧制对经济的禁锢,郭威更重视解除对人的禁锢。唐末天下大乱,有些军阀仿效曹操创立的屯田制度,设置“营田务”,延续到了五代。所谓营田务,就是招募失地逃亡的流民,来耕种官方占有的土地。营田务不属于州县,由中央户部直接管辖,流民一旦进入营田务,成为营田户,便沦为国有农奴,受到一定保护,但也失去了人身自由,不能擅自离开。他们可以从官方得到种子、农具的支持,但每年得向国家缴纳非常高的田租。

到五代后期,这种制度已是积弊丛生,机构腐化,效率低下,营田户只能勉强糊口,终日挣扎于温饱线,看不到生活改善的希望,生产积极性极低。郭威深知其弊,所以当政不久就取消了营田务这一整套机构,其所属户口划归地方州县管辖,至于里面的物资,如房屋、田地、农具、耕牛等,都分给原先租用它们的营田户。政令一下,三万多户营田户得到解放,成为自耕农,当年,这些土地上的产出就大大超过还属于营田务的时候。从此他们的劳动就有可能改变生活了。

不过,不论是什么样的政令,如果得不到良好执行,都只是一纸空文。前文提过,石敬瑭当皇帝时也推出过不少利民措施,但由于自身能力所限,他对军方大佬、藩镇势力的贪赃枉法、胡作非为,都采取了几乎毫无底线的姑息纵容,所以那些措施的实际效果极其有限。到了后周朝,郭威有没有能力管住各级官员与各地藩镇,将自己治国的措施有效地推广到全国呢?

空口无凭,让我们从一些实际案例来看看这个问题。

广顺三年(953)正月,有人检举莱州刺史叶仁鲁贪赃枉法。经过调查,发现叶仁鲁贪污了绢一万五千匹、钱千余贯。按照当时的法令,贪赃超过十五匹即可判处绞刑,即使不算贪污的钱,只论一万五千匹绢,就足够让叶仁鲁死一百次了。但相较那个时代真正的巨贪,如杜重威、赵在礼、张彦泽、杨光远、李守贞等人,都不过是九牛一毛。各级官员早就习以为常,为官一任,捞钱一方,没人会把纸面上的法律条文当回事。

叶仁鲁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行伍出身,性情凶暴,曾因施法残酷得到过苏逢吉的通报表扬,同时他又是郭威的老部下,在对抗辽国的战斗中立下过战功。老子一辈子杀人都没眨过眼睛,捞这点儿小钱算什么?何况咱们的皇上一向厚待将士,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我是皇上带出来的人,还怕什么?

然而,以往不代表现在,现在已经平定了慕容彦超,国内已稍稍安定,郭威觉得有条件把整治吏治的工作搞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叶仁鲁一头撞上来,正好被抓了个典型。叶仁鲁马上被逮捕,审讯之后,郭威派人告诉他:“你触犯国法,依律当死。我没有办法赦免你,但你的老母我会照顾,你不用挂念。”叶仁鲁大哭一阵,在狱中自杀身亡。

看到这里,朋友们是否认为郭威是位执法如山,对贪污腐化零容忍的皇帝呢?别急,咱们再来看另外的例子。

差不多与叶仁鲁任莱州刺史的同时,有个庆州(今甘肃庆阳)刺史名叫郭彦钦,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为了捞钱,他私自抬高了官卖食盐的售价,弄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庆州周边有好几个党项部落,其中有个“野鸡族”,羊马繁盛,在周边诸部落中比较富有。

郭彦钦觉得这是个敲诈勒索的好对象,三天两头派人去找碴儿,希望野鸡族人经不住恐吓向自己行贿。野鸡族人被迫向官府购买天价盐,已经窝了一肚子火,现在郭刺史再给他们浇点儿油,局面立刻就爆了。

野鸡族人起事造反,打劫往来的官商。郭威接到报告,先派人前往招安,可野鸡族人痛恨郭彦钦,不肯就抚。郭威不得已,派静难节度使折从阮、宁州刺史张建武出兵讨伐野鸡部落。没想到张建武率领的周军军纪败坏,不分青红皂白,把另一支原本支持官军的党项人“杀牛族”抢了。愤怒的杀牛族人反过来与仇家野鸡族人和好,共同造后周的反,大败张建武。后来,还是靠着名将折从阮,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恩威并施,招降了包括野鸡族在内的二十一个部落,才算将庆州党项人的起事慢慢平息。

事情平息之后,对罪魁祸首郭彦钦该怎么处理呢?郭威下令免去他的职务,让他返回京城。他回京之后,郭威痛斥一番,解除他一切官职,让他回家闭门思过。这就结束了?是的,结束了。郭彦钦捅的娄子远比叶仁鲁大,受到的处罚却远比叶仁鲁轻,加之他的姓氏以及郭威对他的处理,在下猜想,他可能是后周的皇室远亲,所以才免受重罚。

郭威因为亲情而对贪腐手软的事,更明显地体现在被他叫作“叔父”的归德节度使常思身上。常思在当时的节度使级高官中,也是出了名的贪婪,在各地任职,唯以聚敛为务。有一次,常思从宋州调任青州,临行前因为有一笔敛财项目还没有收到手,便奏报郭威说:“我在宋州征收熟丝四万两,都是用来进贡的,现在还寄存民间,等我走后,请陛下催促他们赶快上缴。”郭威听罢,不置可否。等常思一走,他马上派人到宋州张贴告示,通知百姓:“凡是常思在任时于税外私自征收的项目,全部撤销。已经缴纳了的,也全部退还。”

但是,郭威终究没有处罚常思,而常思脸皮厚,没有因此感觉不适。

除了亲情,时势、权谋等因素更能干扰制度建设的公平性,比较典型的如后周的第二号开国功臣王殷。

在火神淀之乱发生前,为防备辽国的大举南犯,郭威任命王殷为天雄节度使、邺都留守,代替自己没有实战经验的养子柴荣坐镇河北,准备抵抗契丹。可随后辽主耶律阮暴亡,辽军对河北的进犯并没有发生,但王殷还是就此留在了邺都。这时的王殷,除了节度使的头衔,还身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并有权节制河北各藩镇的军队,其权力、地位与造反前的郭威几乎不相上下。

与当年郭威不同的是,邺都的新留守看起来很贪财,他利用自己掌握的巨大权力,在河北巧立名目,从民间搜刮了大量财富,填充进自己的私囊。王殷捞钱的数目虽然没有记载,但以常理推测,肯定不是叶仁鲁贪污的小钱能比的。

老资格的成德节度使何福进,对这位上司的所作所为非常愤慨,悄悄将王殷在河北专横跋扈、大肆敛财的种种劣迹报到京城。这让郭威非常为难。王殷的声望、地位,可远远不是叶仁鲁、郭彦钦甚至常思能比的,鉴于后唐以来数朝亡国的经历,郭威也不敢轻易拿手握重兵的重臣开刀。但如果对这么恶劣的“榜样”完全置之不理,天下官员能不有样学样吗?又如何改善糟糕的官场风气,为新朝开创新气象?思来想去,后周皇帝只是派人去告知自己的这位大功臣:“朕离开邺都的时候,仓库里储存的财物还很多,卿与国家休戚与共,需要多少,从里面随便取就行了,何必担心不够用,还要去强征那几个小民的钱呢?”

王殷是否听从了郭威的劝告而有所收敛,从此对治下的百姓好了一些?史无明文,但从王殷后来的一些表现看,他可能没把郭威的警告太当回事。

由以上几个实例可大致推断,比起之前的后晋、后汉两朝,郭威时代后周的吏治有所改善,但改善程度有限,地方官员特别是依靠军功起家、手里有兵的地方大员,无视国法,在自己的辖区内推行土政策敛财的事,仍很常见。积弊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如果坐镇地方的二号功臣都能让郭威对他一时没办法,那么留在朝中的一号功臣,被郭威尊称为兄的王峻,表现又会如何?

开国时的功绩就不用说了,之后,挫败辽国与北汉南犯的晋州之战,是由王峻指挥的;后周有可能涉及存亡的关键时刻,提醒郭威要注意慕容彦超的又是王峻;在平定慕容彦超的会战中,尽管是郭威御驾亲征,但最先攻入兖州的还是王峻。这接二连三的大功,以及郭威对他的特别尊敬与推崇,都让王峻自我感觉极其良好。此时的王峻,身兼枢密使、同平章事两大核心要职,同时遥领平卢节度使,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时时要求唯一在上的那个人也要对自己言听计从。不经意间,王峻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与巅峰时期的郭崇韬、安重诲两位前辈不相上下了。

王峻在这个显赫的位子上都做了些什么呢?首先当然是与郭、安两位前辈一样,排挤那些有能力、有功绩,有继续上升空间,有可能威胁自己权力地位的人。比如郑仁诲,长期担任郭威的幕僚,以智谋参谋军机,很受郭威信任,一看就很讨厌;比如李重进,郭威的外甥,骁勇善战,在禁军中有职务继续往上升的潜力,必须阻止;比如向训,追随郭威的时间比王峻还早,同样在击败北汉和平定慕容彦超时立过功,也是个需要压制的对象。

所以,王峻时不时提醒郭威这三个人不堪大用,三人的职务也就很长时间没什么提升。谁知平定慕容彦超后不久,王峻发现一向顺服的郭老弟突然不听话了,竟然打算同时给郑、李、向三人升职。王峻大怒,马上上表辞职。有他们就没有我,你看着办吧!然后也不管郭老弟批不批准,王峻直接罢工回家。王峻当然不会真想退休,所以就在同时,他向各地藩镇寄去多封密信,命令他们造势配合自己。王峻此时对地方可怕的支配力尽情展现,在他辞职的一二十天内,各地藩镇的特使前后不绝,飞骑纷至,都强调大周绝对不能没有王峻,如此的大贤臣、大忠臣如果离任,天下就危险了。

看着各地不断压上的奏章,郭威也颇为震惊:王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已经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了吗?郭威可能在那一刻已经认定王峻不能久留,但其势力已强,不能轻易下手。于是,郭威派人去王峻家中请他复职。一次王峻不来,两次王峻不来,三次王峻还是不来。郭威派人问他:“一定要我亲自到你家中去请你吗?”到这一步,王峻才算给了郭老弟一个面子,前来觐见。王峻总算肯出来了,郭威向他说了一大堆好话,安抚慰劳,场面感人:咱们兄弟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除呢?

王峻满意了,这才回到枢密院办公,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

其实,要论王峻最忌讳的政治对手,郑仁诲等三人还排不上号,在北边的澶州城内,那个大周朝目前唯一的“皇子”,才是最让王峻担忧的存在。王峻与柴荣的私交一直就不好,虽然就目前而言,王峻的权力大过柴荣,但如果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身为皇位第一优先继承人的柴荣拥有着未来。如果自己活得比郭威久(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五代的皇位仿佛受过诅咒,当上皇帝的人都坐不久),那怎么和个性强硬又精明强干的新君相处?

为了避免这种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王峻想到的办法是把柴荣按死在澶州城里,不允许他入京。只要柴荣不能入京,他就很难在朝廷内寻求同党,郭威也就没有机会确认他的继承权,这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可能慢慢变淡。假以时日,万一郭威老来得子,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因此,柴荣屡次请求入朝都被王峻一票否决:澶州可是控制黄河的兵家重镇,身为节度使的人,怎么可以轻易离开?让枢密使大人欣慰的是,郭老弟每次都接受了他的谏言,柴荣一直不得入京。

可见咱们兄弟的交情,还是要胜过郭老弟和他养子的感情。基于这种认识,王峻做事越来越高调,越来越不在乎人言物议。从史书记载来看,王峻并不像王殷那么贪财,但他很看重哥们儿义气和私人感情,非常维护小团体利益。

一次,王峻偶然遇见一位故人赵崇勋,此人是后梁奸臣赵岩的侄子。两人见面之后,谈起当年后梁亡国,赵氏破家的往事,都不胜唏嘘。当初,王峻还是一个伶人在赵府唱戏的时候,赵岩待他很不错,现在自己已身居高位,怎么能亏待了恩主后人呢?

王峻利用职权准备给赵岩追赠官职,并立碑纪念。这消息一传出,顿时舆论大哗,激起了不少人反对:“赵岩是梁朝的大奸臣,谄媚事君,陷害忠良,最终导致梁朝灭亡。现在人们说起他的名字,无不切齿痛恨。不在铁枪庙前给他塑个跪像已经很给面子了,岂能反过来为他立碑记功?”

王峻见反对立碑的人实在太多,这才作罢。不过,他还是给赵崇勋弄了一个官职,并赏赐了田地、房屋,报答了一代大奸对他的私恩。至于别人因此会怎么看他,王峻就管不着了。 1sG1uVkzxJ0qnt+TTWXz7YjpcZxJQ+tFmCxi7DsIciS+PdILP8Zihea71wjOSo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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