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传说中有一种大鸟名叫“鲲鹏”,有人认为鲲鹏也是凤凰。
据《玉篇》记,鲲,大鱼。鲲是海中大鱼。
《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种极其奇特的兼有巨鸟与巨鱼之体的动物,过去一直以为只是一种出自想象的神话动物。
但我从国外有关动物学的资料中看到,海鲸栖息于海中,有时将鲸尾竖出海面,其尾至为巨大,形极似鸟翼。庄子和古人所传说的亦巨鸟亦巨鱼的怪物鲲鹏,其实就是中国古人所见的北海巨型鲸鱼。
北海,亦即所谓北冥。
【何新按,北海有大小之别。小北海即渤海,中国之内海。大北海则包括渤海、日本海以及鄂霍次克海(通古斯海)。】
据史籍记载,渤海——北海地区秦汉以前多见巨型海鲸。鲸之体形庞大,长者可达 30 米(是现存体形最大之动物)。庄子所说的化鱼为巨鸟的鲲鹏,并非全是寓言,而是具有真实的生物学背景的。
又,《庄子集释》引古《庄子》异本,“鲲”或作“鲸”,也写作鲧(大禹之父)。陆德明《庄子音义》:“鲲当为鲸。”所谓鲲鹏就是鲸鱼,可证拙说无误也。
长沙楚帛书十二月神,似即汉代以后十二生肖神的原型。帛书正月的标题为“取于下”,其神图为一长尾独足的怪兽。李学勤云此神“兽身鸟足,长颈蛇首,口吐歧舌,全身作蜷曲状。首足赤色,身尾青色”(见图 39)。
图 39 取于兽(鲸鱼/海神)
帛书文如下:“取于下,曰取。鳦则至,不可以(刑)杀。”鳦,乙或从鸟。(《说文》)《尔雅》记,一月名为孟陬之月。孟古字与盂字,形讹而通。孟陬即盂陬,转文即陬盂,与取于相通。旧释皆读“取于”后之文字为下,其说难通。笔者读此字为“示”,即神示之意。盖字残而讹也。
所谓“取于”“陬盂(于)”,究竟是何怪物?
取于,即鲸鱼音转,亦即鲸鱼之古名。明余庭璧《事物异名校注》记:“海鱼之异名‘陬隅’。”注:“陬音邹,南蛮语。”其说并见清人厉荃《事物异名录》。隅音从禺,通于,“取于”即“陬隅”也。又,取、强双声,隅从禺音。“取禺”转语即“强禺”。“禺强”者,上古传说中之北海神也。
《山海经·海外北经》:“北方禺强,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青蛇。”郭璞注:“字玄冥,水神也……禺京一本云北方禺强,黑身手足,乘两龙。”
又《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䝞。黄帝生禺䝞,禺䝞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䝞处东海,是惟海神。”郭璞注:“言分治一海而为神也。”
又《山海经·大荒北经》:“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强。”
《庄子·大宗师》:“夫道……禺强得之,立乎北极。”《南华真经注疏》曰:“禺强,水神名也,亦曰禺京。人面鸟身,乘龙而行,与颛顼并轩辕之胤也。虽复得道,不居帝位,而为水神。水位北方,故位号北极也。”《庄子注》:“北海之神,史曰禺强,灵龟为之使。《归藏》曰:‘昔穆王子筮卦于禺强’。”
又据《山海经·大荒东经》说:“东北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山海经·大荒东经》所可注意者,此“夔牛”非陆兽,而为海兽,“出入水则必风雨”。此水中夔牛,别名麠(音近京)。《说文》记:“麠,大鹿也。牛尾一角。”笔者认为此海兽“夔牛”实际就是鲸鱼。鲸鱼又称䲔鱼,又称“鲲”。䲔为鲸之别名,古音与鲸通。京强同音通用。《说文》:“䲔,海大鱼也。从鱼,畺声。鲸,或从京。”扬雄《羽猎赋》:“骑京鱼。”李奇注:“京鱼,大鱼也。”北海神禺京(禺强)即盂取之音转。此神兽即鲸鱼。
《左传》宣公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鲸鱼,抹香鲸,古有龙称,产于渤海、东海、黄海。《太平御览》引曹操“四时食制”:“东海有大鱼如山,长五六丈,谓之鲸鲵。次有如屋者。时死岸上,膏流九顷,其须长一丈,广三尺,厚六寸。”(此言鲸鱼自杀现象。)
《尔雅》云:“正月为陬。”此为周代月名。《离骚》云:“摄提贞于孟陬兮。”即指正月。
《前汉书》载:“昔孔子对鲁哀公并言夏桀、殷纣暴虐天下,故历失则,摄提失方,孟陬无纪。”孟康:“首时为孟。”《周礼》贾疏:“正月作泰。”孟通莽、庞(王念孙《释大》),即大。泰亦训大。正月为岁首开泰之月,故称“泰”。
陬,又作诹与聚。《史记》:“毕聚之月。”《史记索隐》:“聚,音陬。”《尚书通考》:“历始于颛帝上元太始阏逄摄提格之岁,毕陬之月。”《尔雅》:“月在甲曰毕。”则月名毕聚,毕谓当甲之辰也。《尔雅》李巡注:“正月万物萌芽,陬隅欲出,曰陬,陬出之也。”此训陬为“陬隅”,正为鲸鱼之古名。又一说以为陬得名于十二次之陬訾。《尔雅》郝懿行义疏:“陬者,虞喜以为陬訾是也。”陬訾,亦陬邹音转。
“取于”,音转又作邹虞、仇余、犰狳、梼杌、踌蹰。
又,“取”之古音与“赖”通。
《广雅·释诂》:“赖,取也。”
《庄子·让王》:“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必不赖”即“必不取”也。
《方言》:“赖,雠也。南楚之外曰赖,秦晋曰雠。”
所当注意者,獭、离、黎、李,在古代乃杀神、杀兽之通名,非指今之水獭。虎、鳄鱼、鲸鱼,古皆称獭、离、黎、李,即大厉。
取于神即后世之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