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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灰色建筑的大门上印着“中央伦敦孵化与条件训练中心”几个大字，大字旁边有一个盾形图案，上面刻着“集体 统一 平衡”。这是世界国的立国铭言。
这座建筑不是很高大，只有三十四层。一楼有个北向的房间，很宽大。现在正是夏天，房间里本来暑热难耐，但是一束单薄的强光透过窗户玻璃射进来，仍给人一种阴凉的感觉。它好像在室内肆无忌惮地寻找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体模型，那个因为做学术研究而变得苍白，以至于让人看见就心底发寒的形象。然而，它并没有找到，这里只有实验室里必有的玻璃器皿、镍器、陶瓷。
房间内的工作人员身着白色的外衫，手上戴着如死尸一样惨白的橡胶手套，营造出来一种凄冷的气氛，和房间中透过的阴凉光线相互映和着。然而，光线在这种冰冷中僵硬得失去了生命，变成幽灵一般的存在。它透过显微镜黄色的镜身，在亮晶晶的试管上留下黄油般的光泽，只有这时，它才又重新获得饱满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的质感。于是这些沿着工作台运动的试管，就好像一道道向远处伸展的明亮光线。
“这里就是受精室。”孵化与条件训练中心的主任将房门推开。当他走进房间时，三百多位孕育员都忙着工作。他们的精神集中在一点，低着身体弯着腰，在仪器上工作着。所有的人都全身心的投入，连呼吸都被放缓了。偶尔会有人开个小差，不经意地发出暗自嘀咕的声音，也会有人吹个口哨。
在主任的身后，跟着很多年轻而稚嫩的学生。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小脸红红的，拿着笔记本，一副紧张而拘束的样子。每当主任开始讲话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在笔记本上记录，努力把这位大人物的话写下。因为这是来自权威人士的直接指导，是不可多得的特权啊！而在主任心中，引导新生参观中央伦敦孵化与条件训练中心的各部门，理应是他的责任。
他总是跟同学们解释：“这只是让你们能简单的了解，有一个整体的印象。”
毕竟，如果他们想要在未来的工作中保持一种清晰明了的状态，那么就需要有一个整体的轮廓，。然而，如果在未来的生活中，他们只是温顺的，快乐的社会成员，那这些事情知道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详尽的细节能够产生好的品德和幸福；而整体轮廓则是学习过程中必须存在的邪恶。毕竟，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是那些细木工和收集邮票的人，并不是那些哲学家们。
“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要开始工作，这需要你们全身心地投入。当然你们以后就会发现，你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的时间，去了解关于全局的事情。与此同时……”主任继续说。‘同时’出自权威人士口中的话语，被学生们飞速的记在了笔记本上，毕竟，这可是新人们的特权啊！
主任的身材很好，高高的、瘦瘦的却并不单薄。他的下巴很长，牙齿大大的有些向外突出。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他的牙齿刚好能被饱满美丽的嘴唇完全藏起来。很难判断他是三十岁、五十岁或者五十五岁。毕竟，在现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没有人在乎他是年老还是年轻。在福特纪元六百三十二年，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问题。
主任进入房间：“那么让我从最开始的部分讲起吧！”一部分积极的学生随着主任的话语，在笔记本上记下主任接下来的打算“从最开始的部分讲起”。
“你们眼前的这些就是孵化器。”他挥手示意，然后将一扇绝缘门打开。展现在学生们面前的是装满了一个又一个架子的编好号码的试管。“这些卵子是本周供应的，保持在和血液相同温度，”他解释说，“而那些精子则不能被保存在三十七摄氏度，它们需要被保存在三十五摄氏度。”说着他打开了另一扇门。“和血液相同的温度，会让精子失去生育能力。”这就好像被发热装置包围的公羊不会拥有下一代一样。主任将身体倚靠在孵化器上，继续向学生们简述着现代的受精过程，学生们的铅笔在笔记本上疯狂地记录着，笔迹极为不工整以至于有些文字都很难看清楚。
外科手术是受精过程的开端，理所当然地，主任就从这里开始讲起：“外科手术是人们自愿接受的手术，是为了社会利益而做的，并且接受这样的手术，还会拿到一笔奖金，相当于人们六个月的工资。”他细致地讲解了“让卵巢离开母体之后，能存活并能够继续发育”的技术，之后，他又先后提及了“关于保持最佳温度、盐度、浓度的一些想法”以及“如何保存包含成熟卵子的提取液”。
在工作台前，主任用实际的操作给学生们做示范：
怎样从试管中提取含有成熟卵子的液体；怎样在已经被专门加温过的显微镜载玻片上一滴滴地注入提取液；怎样为防止反常情况的发生而检查提取液中的卵子；怎样记录提取液中卵子的数量；怎样将卵子转移到一个透气的容器中；怎样将这个透气的容器放入含有大量精子的液体中，主任引导着学生们仔细观察这种操作，并着重说明这种液体中精子的浓度在10万个/cm³以上。
怎样在十分钟后将装有卵子的容器取出，并检查卵子的状态；怎样将未能成功受精的卵子再一次放入含有精子的液体中，并在必要的情况下，重复上述操作一次；怎样将受精卵重新转移到孵化器中。
阿尔法们
和贝塔们会在装瓶之前一直待在孵化器里，而伽马们、德尔塔们和埃浦西隆们则会在三十六个小时后，被再次取出，放进博卡诺夫斯基程序。主任强调：“博卡诺夫斯基程序”。学生们也给记录在小本子上的这个词，着重地加个下划线。
通常情况下，一个卵子会形成一个胚胎，并最终成长为一个人。然而通过博卡诺夫斯基程序之后，一个卵子会发芽，会发生裂变并最终增加为八到九十六个胚芽。而每一个胚芽都可以形成一个正常的胚胎，并最终成长为一个人。这意味着提高：一个卵子从过去的只能发育成一个人，变成现在能发育成九十六个人。“简单来说，博卡诺夫斯基程序就是指通过人为地干扰，使卵子的正常生长被抑制，这使得卵子产生了一种新的发育阶段。”主任概括的说，“这个过程中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当我们抑制了卵子的正常生长之后，卵子开始发芽。”铅笔们匆忙地写着：卵子开始发芽。
主任引导着学生们，看一个移动速度很慢的传送带。传送带经过一个非常大的金属柜子，在它上边装满试管的架子，也正在慢慢地从金属柜中通过，一个进去，另一个出来。伴随着机器轻微的嘈杂声，主任说，这些装满试管的架子通过金属柜需要的时间是：八分钟。在这个金属柜中，卵子会接受X光强光的照射，而八分钟是卵子能继续存活的最大时间长度。
经历这一过程之后，一部分卵子会死亡，一部分感觉不敏锐的卵子会裂变成二个，大部分卵子会裂变成四个或者八个。所有的卵子会被重新送回孵化器中，让新产生的芽体得以发育。二天之后，孵化器的温度降低，使这些芽体的生长再一次受到抑制。而此时，它们开始了第二次裂变，二个、四个、八个。第三次的抑制会用到酒精，这使得它们在接近死亡的状态下，又一次发生裂变，于是新的芽体又产生了芽体。在完成这些步骤之后，终于可以让所有的芽体正常发育了。因为继续抑制的话，这些芽体们就真的要死掉了。而到现在为止，最开始的一个卵子已经变成了八到九十六个胚芽。我们必须承认：这大大的改进了自然的生长过程。
完全一样的多胞胎啊。不是古老的胎生时期，因为卵子意外分裂而出现的稀少的双胞胎或者三胞胎，而是到现在为止，每一个卵子都能变成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多胞胎。“上百个，”主任兴致高昂的如同在发奖金一样，张开双臂强调：“上百个！”
而就在这时，一个愚蠢的问题“这样的进步能带来的好处有哪些”，被一个学生提出来了。主任猛地将身体转过来，面对他：“我的好孩子！你不明白么？你真的不知道么？”他严肃地将一只手抬起，“博卡诺夫斯基程序是维护社会安定的主要工具啊！”
“博卡诺夫斯基程序是维护社会安定的主要工具。”按同一标准生产的男人和女人，在一个批次之内都是完全一致的。这就意味着，在一个规模较小的工厂内，所有的工人可能都来自同一个经历了博卡诺夫斯基程序的卵子。主任兴奋极了，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了，九十六个完全相同的多胞胎在九十六台完全相同的机器上工作。现在，你们真的理解我们的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了么？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啊！”他激动地引用了那句可以说是金科玉律的世界国立国铭言“集体 统一 平衡”。
“现在的所有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如果博卡诺夫斯基程序能够被无止境运行的话。”当生物领域也能实现大规模生产，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完全相同的多胞胎们，完全一样的伽马们、德尔塔们、埃浦西隆们，会使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唉！”主任摇摇头，“但是我们不能使博卡诺夫斯基程序被无止境运行下去。”应用同一个卵巢和来自同一个男性的精子，尽量多的增加生产批次，从而获得的完全相同的多胞胎，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他们最好的记录就是九十六个完全相同的多胞胎，而比较好的平均数值则是七十二个。要达到这样的记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实际上这很困难。不过更让人感到可惜的是，这样的记录仅能位列第二。
“要知道，我们工作的目的是：使我们的人口数量保持在现在这个数值。而在自然状况下，我们需要三十年才能让二百个卵子完成生长过程，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20多年才能培养出屈指可数的几个多胞胎。同我们的实际需要相比，显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是啊，它的毫无用处已经不言而喻了！
然而，现在通过博茨奈普技术的应用，能够使卵子生长发育所需要的时间缩短很多。已经能够实现两年内让一百五十个以上的卵子完成整个发育过程。让这一百五十个卵子在完成受精过程后，通过博卡诺夫斯基程序，按照我们的平均值七十二个计算，这意味着我们能够得到一百五十批，每批七十二人的多胞胎。每一个多胞胎能拥有将近一万一千个完全一样的兄弟姐妹，并且他们的年龄差在二年之内。“要知道在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下，通过我们的重重技术，一个卵巢最终能够培养出一万五千多人。”
这时，一位气色非常好的金发青年正好经过这里，“福斯特先生！”主任招呼青年到这里来。“福斯特先生，来和大家讲一下，现在单个卵巢培育数量的最好记录吧！”
“一万六千零一十二个，这是我们中心的最高纪录。”福斯特先生说，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睛。
他回答的很迅速且没有一丝迟疑，看得出来，他对能够谈到这些数字而感到骄傲。“一万六千零一十二个，一百八十九批的多胞胎。”他向学生们娓娓道来，“要知道，位于热带区域的一些中心，他们的记录要比我们高很多。比如说位于新加坡的中心，他们的记录经常高于一万六千五百个；而事实上，蒙巴萨的记录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千个，这是什么样的水准啊！你们看到黑人的卵巢在垂体制剂的作用下发生地变化，一定会感到非常惊讶的，这是热带区域的有利条件，尽管对我们而言是那么不公平。你们一定会非常震惊的，当你们习惯用这些来自欧洲的原料进行工作的时候。”
他轻笑，“但是，”他像遇到挑战一般，将下巴稍微抬高，眼睛里也透出勇于战斗的光彩，“但是，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之后，我们一定会超越他们的！现在，我就在培养一个非常优秀的德尔塔-卵巢，它已经有二千七百多个孩子，尽管它的年龄只有十八个月，现在的它非常健康、非常强壮。而它的孩子们，一部分正处于胚胎期，一部分已经换瓶。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超过那些位于热带区域的中心的！”主任激动的说：“这种精神正是我欣赏的！和我们一起走。用你专业的知识给这些孩子们讲解讲解吧！”主任边说边拍了拍福斯特先生的肩膀。福斯特先生带着谦虚的微笑说道：“乐意效劳。”
他们一起来到了装瓶室，这里呈现出一片繁忙的工作景象，但所有的事情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嗖，小小的电梯来往于这里和位于地下室二层的器官库之间，将已经被切的大小合适的新鲜母猪腹膜片，一片片的运上来。咔哒，装瓶员只要将手从电梯上打开的小门伸进去，就可以拿出一片腹膜片，将它放进瓶中并摆放平整。装好的瓶子将会沿着传送带继续前进。嗖——咔哒，一片腹膜被装进一个瓶子，无限地重复着。
传送带慢慢地前进着，将装好的瓶子运到下一个站，挨着装瓶员的是录入员。录入员将一个个卵子从试管转移到瓶子里，他们动作熟练地在行进中的传送带上工作，完成将腹膜片划开，把桑葚一般的胚胎放入其中，在瓶子中倒入一些盐溶液等一系列的操作。这时瓶子已经随着传送带继续前进，到达标签员的位置。标签员会将试管上的遗传信息，受精时间，博卡诺夫斯基分组情况等信息，移动到瓶子上。从这刻起，之前都是无名氏的卵子，有了名字，有了身份。传送带继续前进，通过一个开在墙上的洞口，将这些瓶子送到社会命运规划室。
福斯特先生一边和他们一起向前走，一边兴致勃勃的讲解着：“这里记录索引的卡片足足有八十八立方米。”主任补充道：“上边记录了所有与之有关的信息。每天上午他们会将信息进行更新，下午把信息进行整理，而整理之后，就要开始做各种相关计算。”
“计算总共有多大数量的个体，以及他们都拥有什么样的质量；分配的时候应该按照怎样的数目进行；不同时间换瓶的最好比率；并且立刻对之前没有预估到的损失，采取补救措施。”福斯特先生强调：“立刻进行。”他不禁边笑边摇摇头，”所以你们可以想象，之前因为日本的地震，我加班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福斯特先生继续说：“命运规划师在将数据计算出来之后，会交给孕育员；孕育员按照数据提交相应的胚胎；在这里会详细的规划胚胎的命运；设定好的胚胎被转移到胚胎库。福斯特先生打开一扇门，“现在，让我们到那里去。”学生们在他的带领下，走下楼梯，前往地下室。周围的温度依旧非常的高，光线也随着他们向下的脚步，慢慢变暗。两道门加上拐了两个弯的走廊设计，确保了即使在白天，也不会有一丝光线进入地下室。
福斯特先生打趣道：“胚胎只能接受红光，好像胶卷一般。”说着他推开了第二扇门。
事实上，他和学生们一起进入的这间屋子，室内温度依然很高，而且空气并不怎么流通。最要紧的是整间屋子处在黑暗中，而这种黑暗人们仍然能看得见，这黑暗是深红色的，像是当我们闭着眼睛，面对夏天午后的阳光时，所看到的颜色。
在这个房间里，有非常多的瓶子，已经无法估计它们的数量，像红宝石一样丰满、闪闪发光。它们被一层层，一排排地摆放着，看不见尽头。“嗡嗡—咔哒—”机器工作时产生的杂音在空气中不停地穿梭着。在这些像红宝石一样的瓶子中间，一些好像患了红斑狼疮的人们像幽灵一样不停地穿梭着，他们的眼睛是紫红色的，他们的身形无法被完全看清楚。“福斯特先生，给他们讲一些具体的数值吧。”主任自己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讲解了。然而，对福斯特先生而言，能够把这些数值讲出来，正是他所期望的。
这个房间长二百二十米，宽二百米，高十米，说着福斯特先生向上指，学生们随着他的手指向头顶的天花板看去，好像喝水的小鸡崽一般。房间内地面以及长廊一、二层分别有一层架子，一共三层。而两层长廊是钢结构的，呈现出蜘蛛网一样的形状，像四面八方伸展，无法透过黑暗看到它的尽头。在长廊附近，有三个只能呈现出红色影子的人，从来自社会命运规划室的电梯上，把一些颈细肚大的瓶子卸下来。一共有十五个架子，每个架子上放着一个瓶子。虽然很难看出来，但是这些架子确实也是一种传送带。它们每小时会移动三十三又三分之一厘米，每天会移动八米，因为发育需要二百六十七天，所以整个过程会移动二千一百三十六米。
位于地下室地面的一条线路，加上长廊一层一条以及二层的半条，共同构成了整条运行线路。阳光会在第二百六十七天的早上，照进换瓶室，从这一刻起，胚胎们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而在这二百六十七天里我们可以对胚胎进行很多操作。”福斯特先生面带微笑总结道，“是的，很多操作！”他的声音里包含着一种隐秘的无法名言的满足感。
“这种精神正是我欣赏的。”主任再一次这样说，“福斯特先生，我们可以到处转转，你继续为他们介绍一下这里所有的情况吧！”然后，福斯特先生开始了他滔滔不绝地讲解：
讲解了在腹膜片上着床，并逐渐长大的胚胎；让他们尝了尝养分充足的仿血浆，它为胚胎提供了生存的必要条件；阐释了需要用胎盘素和甲状腺素对胚胎进行刺激的原理；讲解了黄体提取物的概念，并带他们实际观察了在零到二千零四十米的路程中，这种提取物每隔十二米，会被自动注射给胚胎一次。
提到了垂体腺素的注射量，在最后的九十六米会一点点增加；形容了每个瓶子里都有的人工仿母体循环系统，它会在一百一十二米处被置入；展示了存储仿血浆的库房；参观了离心泵，它能够使仿血浆不间断的通过胎盘、人工肺、过滤废物的装置；讲到了胚胎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就是容易贫血；提及了从猪胃里提取出的液体和从马肝内提取出的物质，被胚胎大量的需要。参观了一个会自动摇晃的简单装备，为了使胚胎习惯运动的感觉，它会在每天八米的后二米开始启动；强调了换瓶时受到伤害，会造成得严重后果，并讲解了为减少这种伤害发生的几率，而对胚胎进行训练的各种方法；提到了在二百米附近，会对胚胎的性别进行鉴定；讲解了性别标签的标志办法，“T”为男性，“O”为女性，而白底的黑“？”则代表着命运被预定为不孕不育的石女
。
“对我们来说，绝大部分拥有孕育能力的胚胎，不过是拥有一个令人烦恼的能力。”福斯特先生说，“要知道一千二百个卵巢中，只要有一个拥有这项能力就已经足够了。而我们现在仍然保留百分之三十的女性拥有生育能力，是为了有更大的选择空间，也是为了保留一条后路。而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其余的胚胎每隔二十四米，会被注射一次雄性激素，于是，到了换瓶时，她们就变成了和女性生理结构一致，却没有生育能力的石女。只是我们必须承认一点，就是长胡子这件事对她们而言也变得非常简单。”福斯特先生继续说，“但是，确保她们不具备生育能力这件事，也意味着我们迈进了人为干扰的时代，从此结束了像奴隶一样模仿大自然的行为。”
福斯特先生将他的两只手放在一起摩擦着。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因为完成胚胎的发育而停止脚步，毕竟这件事对母牛来说，也不是一件多复杂的事情。“我们还通过一些相对应的条件训练，来预设胚胎们未来的命运。这样，换瓶之后，刚刚进入婴儿期的孩子们就已经是一个社会人了。他们是阿尔法或者埃浦西隆，在成年之后他们是清理下水道的工人或者，孵化中心的主任。”尽管他之前想说的是“世界控制官”。孵化与条件中心的主任微笑着接受了他奉承的话语。
当他们经过十一号架子的第三百二十米的位置时，一个贝塔-机修工，正在此时经过的离心泵上做着什么操作，那是为瓶子内仿血浆正常运转提供动力的设备。他看起来很年轻，随着他手中螺丝刀和扳手的转动，螺丝也一圈圈旋转，电动马达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也变得越来越低。他又转了一圈之后，查看了转速表上的数值，完成了这项工作。接下来，他会在另一个泵上进行这项操作，这需要他沿着传送带前进两步。福斯特先生讲解：“他在降低离心泵的运转速度。为了降低胚胎生长环境的标准，降低氧气的供给量是最好的办法了。”他的两只手又一次放在一起摩擦，“离心泵的运转速度降低，意味着仿血浆的循环速度降低，流经肺部的时间间隔被拉长，供氧量自然相应减少。”
一个直肠子的学生提出：“降低胚胎生存标准的原因是什么？”这个问题带来了一段长时间的静默。“哦！埃浦西隆的胚胎在继承了其遗传基因之后，也需要与之相对应的生长环境。这一点你之前没有想到么？”主任说道。这样的答案，使得这个学生变得非常不安，很显然他之前并没有想过。
“氧气的供应时间，会随着种性的降低而缩短。”福斯特先生说。氧气供应量对器官的影响，从大脑开始，接下来就是骨骼。如果氧气供应量是正常值的70%，胚胎会发育成侏儒，而低于百分之七十的话，胚胎的眼睛就长不出来，变成怪物。“这样的胚胎将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福斯特先生总结。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急迫而隐秘的味道。与此同时，如果他们能够找到一项技术，一种能使胚胎的生长周期被压缩的技术。这样的胜利、这样的社会贡献将是无与伦比的！“想一下，马的发育情况。”
学生们开始思考与马有关的知识。马发育完成需要六年的时间，大象需要十年，而人类需要二十年，甚至人类在十三岁的时候，生殖器官都还没有发育完全。但人类的这种长时间的发育周期，也带来了更好的智力发育。“而事实上有些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人类正常程度的智商，”福斯特先生的话非常有道理，“比如埃浦西隆们。”
很显然，不被需要的能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要知道埃浦西隆大脑发育完成的时间是十岁，而身体是十八岁。这就意味着十到十八岁是等待身体发育成熟的阶段，而是这段时间，并不能参加工作，纯属浪费。假如能让他们的发育周期压缩，甚至能像母牛似的那样短，那么，将会节约多少的社会资源啊！
福斯特先生的激情感染了学生们，他们不禁感慨：“这太棒了！”福斯特先生讲解的专业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郁。接下来，他谈到了很多急需解决的问题：关于内分泌失调能够使人类的发育速度减缓的问题；产生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和基因突变有关系；这种基因突变带来的不好的效果能不能被排除：有没有什么技术能够让埃浦西隆的胚胎返祖，返回到狗或者母牛一般的发育程度。
在蒙巴萨的皮尔金顿中心，已经成功培养出了压缩发育时间的胚胎，四岁生殖器官就发育成熟，六岁半就完成整个发育过程。在科学领域，这是多么伟大的胜利啊！尽管它的社会意义并不大，也可以说并没有什么用。毕竟年仅六岁的人，他们的智力还是太低了，甚至无法胜任埃浦西隆的工作。
虽然他们仍继续寻找着最好的平衡点，在二十岁和六岁的成年人之间，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说到这，福斯特先生不禁摇头叹息。对这项研究来说，只有两个选项；成功或是失败；毫无用处或者改变世界！
他们通过暗红色的黑暗，走到了九号架一百七十米的位置。九号架被包围起来，从这个位置一直到最后的这段路程，架子上的瓶子们都会在这种每隔二到三米就会有一个洞口的隧道中移动。福斯特先生解释说：“这是进行耐热训练。”
隧道中高温和低温会轮流出现，在隧道为低温状况的时候，还会有强烈的X光同时照射瓶子，这能让它们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经过这样的训练，到换瓶时，婴儿们已经不喜欢低温，甚至害怕这样的环境。因为命运规划室给它们设定的命运是，转移到热带区域，在那里做矿工或者钢铁工人，也可能是生产醋酸人造丝的纺织工人。
换瓶之后，为了让它们的大脑与身体反应协调，还会对大脑进行的相应的条件训练。福斯特先生说：“楼上的同事们，会通过条件训练，让它们喜欢高温，并且在高温的环境中也能非常健康强壮。”
“对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抱有热爱且享受的态度，这就是人们获得幸福，并拥有良好品德的诀窍。”主任简明扼要地说，“而让人们喜欢上他们被规划好的命运，就是我们所有条件训练的意义所在。”
此时，在隧道高低温轮换的交界处，一位护士正通过这个空隙，小心地用一个又细又长的注射器，向经过的瓶子内的胶状物质中注射什么。两位讲解的导师和学生们，安静地看着她进行地操作。当看见她将针头拔出来，并站直身体之后，福斯特先生说：“你好啊，列宁娜！”
女护士惊讶地把身体转过来，她真的是太漂亮了！即使这暗红色的光线中，她眼睛是紫色的，还一副患了红斑狼疮的样子。“亨利！”她对福斯特先生报以微笑，那微笑是红色的，而且能看到她珊瑚一样美丽的牙齿。主任低声地赞美：“好美，简直太美了！”说着还轻轻地拍了拍她。而此时的列宁娜则回了一个非常谦恭有礼地微笑。
“你刚刚给它们注射的是什么？”福斯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非常专业。
“嗯，它们只是一些常规的疫苗，关于伤寒和睡眠病症的。”
福斯特继续讲解：“我们会在一百五十米处，开始给这些将要去热带区域工作的人们注射疫苗。这个时候的胚胎还长有鳃哦！为了让它们发育成熟之后，不被疾病感染，我们需要提高这些‘鱼儿们’的抵抗力。”
说到这，福斯特先生转过身，跟列宁娜说：“下午四点五十分，我们还在楼顶上老地方见面哦。”“真美！”主任又一次说道。再一次拍了拍列宁娜之后，他和其他人一起继续前进。
在十号架上，是未来会在化工厂工作的人们，他们正在进行条件训练，接受适应铅、烧碱、焦油、氯等等化工原料气味的考验。在三号架上，是未来的维修火箭飞机的技术工人，架子上共有二百五十个胚胎，他们正在第一千一百米的位置，瓶子们在一个特别的装置上不停转动。
“这样的训练是为了让它们的平衡感提升。要知道，在半空中飞行的火箭外进行修理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斯特先生解释说，“这样的训练，会降低血浆循环的速度，当胚胎们的头部在上边时，让它们处在一种有一点饥饿感的状态下，而当胚胎们的头在下边了，血浆循环的速度会被加倍地提高。于是，这些胚胎在倒立的时候会非常享受，这是因为它们已经将舒服的感觉和头向下这件事关联在一起了。”
“那么现在，我准备带你们去参观，针对将来会是学者的阿尔法+们，所进行的有益于智力发展的条件训练。”福斯特先生接着说，“在五号架子上，正好有一大批阿尔法+。”他将准备前往地面层的两个男生叫了回来。“五号架现在位于长廊一层，九百米左右的位置。”他解释说：“你们跟着我走，要知道这些条件训练，必须在‘鱼儿们’的尾巴消失后才能开始进行。”
“很遗憾，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参观学者们的胚胎了。”主任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制止了他们，“现在已经两点五十分了，我们要马上去育婴房，趁着孩子们的午睡时间还没有结束。”
“最起码，再去换瓶室参观一下吧！”感到遗憾的福斯特先生，恳切地请求主任。
“那好吧，只能简单的参观哦。”主任笑着说，非常宽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