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飞跳河寻死的消息很快汇报给河西村的大队支书老郭,老郭一听消息就赶过来。
作为大队支书,他对姜兰要把程雪飞改嫁给傻牛牛的事有所耳闻:
这事简直荒唐透顶!
程雪飞可是整个大队最漂亮的小媳妇,就算是二婚,也绝不可能嫁给那个又丑又笨的牛牛。
老郭早就想说话了,但碍于情面,不愿招惹姜兰这个出了名的泼妇。
再说,傻牛牛也姓郭,按辈分,还得跟他叫大爷,农村最重视宗族血亲,老郭也怕被人指摘说他不照顾自家傻侄子。
可是刚刚听说,姜兰居然把程雪飞逼到跳河,老郭终于怒了:
妈了个巴子!
这回坚决不能饶了姜兰这个泼妇,居然敢把人逼死!
这要是传到公社上去,他这个支书的老脸往哪搁?
老郭提着烟袋锅子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路上心噗噗直跳。
等一过来,看见程雪飞浑身湿透地站在那,活的好好的,老郭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程雪飞也看见老郭,认出这是河西村的大队支书。
村民们愚昧无知,不分黑白,当干部的,不至于也跟着搅浑水吧?
程雪飞一狠心,咬了下舌头,疼的直翻白眼,冲老郭诉苦:
“郭大爷,我还没离婚,我姑婆就逼着我跟牛牛过日子,还有天理吗?
解放都几十年了,怎么突然又回到旧社会了?像我姑婆这种人,破坏革.命成果,是不是该拉去劳改?
还有,他把我往死里逼,是不是草菅人命,现在上面在严打,像我姑婆这种就是严打的典型,是不是应该把她抓了?”
姜兰听了程雪飞的话,又开骂起来:
“程雪飞,你放屁,你敢张口胡来,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郭大爷,你看,我姑婆还要收拾我,我怎么办,我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老郭看着程雪飞,这都过了霜降快立冬了,怕冷的老太太都穿上棉袄了,可程雪飞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冷的牙齿打颤,说话都哆嗦。
老郭忍无可忍道:
“咱们是新社会,谁敢搞剥削?!”
姜兰推开众人的阻拦,喊:
“郭大哥,我不是剥削,相反,我是为她好。
你也知道,我侄子小宇疯了,什么农活也不干,一家老小光指着我哥养活,我哥年纪大了,能养他们几天?
说不定哪天撒手去了,留下小宇疯疯癫癫一个人谁来管,还有这母子三个,说不定会流落街头去要饭。
所以,我为了他们一家好,就想让程雪飞改嫁给俺家牛牛,俺家牛牛浑身是力气,啥农活都会干,将来肯定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可这程雪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用跳河来吓唬我们,我可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姜兰说的程雪飞差点就信了。
围观群众也议论开:
“是啊,小宇疯了,以后谁来养活这一家人?”
“还有两个孩子呢?”
“就是,孩子怎么办?”
程雪飞诚心诚意地说:
“姑婆,我谢你全家,你为我考虑的真(特么)周到!”
姜兰得意洋洋:
“知道我为你考虑周到,还不利索地跟我回家?”
“别,我们娘仨,就别给你家牛牛增添负担了,牛牛打光棍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还是让我们娘仨去吃苦受累吧?”
姜兰气的一蹦三尺高:
“呸,程雪飞,你想带孩子走,没门!”
“现在婚姻自由,你敢阻拦,那就是破坏组织纪律,郭大爷,你是干部,你说说,像我姑婆这样的,抓起来能判几年?要不,我还是亲自到公社问问吧。”
说完,程雪飞扯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姜兰急了:
“程雪飞,你敢去公社,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姜兰去追程雪飞,被老郭拦住去路,老郭呵斥道:
“姜兰,你再敢撒野,我叫民兵过来抓你!”
“郭大哥,你给评评理,这事程雪飞做的过不过分,我都是为她好,她非但不领情,还跟我气儿气儿的,她就没把我这个姑婆放在眼里!”
“你把国家纪律放在眼里了吗?!”
这时候,姜兰的儿媳妇朱彩云从人群里走出来,挨到姜兰身旁,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
“郭大爷,我妈说话太激动了,你别怪她,她真的是为小宇一家着想。
让雪飞改嫁给牛牛,是最合适不过的,你放心,等雪飞嫁到我们家,我这个当嫂子的,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老郭半眯着眼瞅着朱彩云,他可是听说了,让程雪飞改嫁给牛牛,就是这个朱彩云的主意。
这女人嫁进来三年多,没生个一儿半女。
还成天打扮的妖里妖气,有事没事站大街,跟村里一帮小伙子打情骂俏。
把村里那几个年轻后生都带坏了。
就这种不安分的女人,能骗得过那些年轻不懂事的小伙子,但骗不了老郭的法眼。
老郭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别说些没用的,现在新社会,不兴旧社会那一套。
结婚离婚都是个人自由,谁也不能干涉,小宇媳妇愿意怎么样,那是她自己的事!”
朱彩云委委屈屈地说:
“可是,郭大爷,牛牛是你侄子,你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侄子打光棍?”
老郭实在受不了这女人发嗲,鸡皮疙瘩起的跟鸽子蛋那么大:
“天下光棍多了,难道都归我管!”
老郭在鞋帮上敲了敲他那铜烟锅里的烟灰,从烟袋里重新舀了一锅新的碎烟叶。
姜兰没想到这个老郭胳膊肘朝外拐,很不服气:
“郭大哥,别的光棍不跟你叫大爷,俺家牛牛,天天跟你叫大爷,你能忍心不管?”
老郭不急不慢地掏出洋火,把烟点着。
“吧嗒”抽了一口,缓缓地说:
“叫我亲爹也没用,话我给你撂这,现在上面严打,偷条裤衩都能抓起来关几天,你们再敢欺负到小宇媳妇门上,公社里要来拿人,我可拦不住。”
程雪飞领着两个孩子往家里赶。
本来她还有点迷糊,但被姜兰和朱彩云那俩货逼的快速进入剧情。
再低头看看这两个小不点,心中错愕:
我这就当妈了?!
前一世,她还是个单身女霸总呢!
年仅四岁的家玉发现程雪飞的手冰冷冰冷,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前后包住程雪飞的手指,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你的手好冷,我给你焐焐手。”
好贴心的小棉袄!
再转头看看另一边的儿子,儿子到底年纪小一点,一路只是摆着两条小短腿跟着跑,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程雪飞循着记忆找到自己的家。
一座坐北朝南的土房子,土墙茅草顶,北面三间堂屋,中间一截院子,南面三间灶房。
放到四十年后,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那绝对是建档立卡、国家扶贫的主要对象。
但程雪飞向领袖发誓,这座房子,是她和姜鸿宇结婚时新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