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觉

这里是一片海，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赵铭站在岸边注视着大海，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突然来到了海边？而且这里的海，几乎是墨色的。让他无由来的害怕。

他想跑，想离开这里，但是却动弹不得。一时间他有些恼怒，先前在家门口无缘无故的动不了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见一次大海，怎么也动不了。

就在下一秒，变故陡生。海边荡起波澜，逐渐从漩涡最中心处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有着长长的尾巴，也不像人们在水族馆里见到的美人鱼，也不像寻常的生物。说不上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偏偏，赵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后，就被吸引住了，一动也不动。那人一步一步地靠近赵铭，直到他站在赵铭面前的时候，赵铭在发现异样，这人从腰往下，就是鱼的样子，还是被挂了鳞片的。

这个时候，赵铭发现自己的头可以移动了，他抬起头看向面前人的脸庞。这人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丑陋，仔细看看似乎还是剑眉星目，浓眉大眼的一个男生。看面相应该和自己一样大。于是他大着胆子，出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妙地翘起嘴角，摇了摇头，突然，他的鱼尾用力在海面上一拍，瞬间激起巨大的浪花，海水溅了赵铭一脸。

有几滴落在了赵铭的唇边，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在味蕾有反应的那一刻，他已经皱起眉头想要呕吐了。然而面前那人的注视让他不敢有所动作。

下一秒，就看见更多这样的“怪物”从远处一步一步地走来。他们在赵铭面前站成一排，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一起张开嘴，每一张嘴都像一个黑洞一样。

“还给我……”

……

赵铭被他们吵的头疼，他抬手捂住耳朵，却发现这是无济于事，这些声音还是一丝一丝地钻进他的耳朵，狠狠地刺在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上。

他转过身，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也站了这些人。他们就像复制粘贴一样，连带着场景也粘贴到了他的身后。

不止是身后，他的世界里，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都充满了这些人身鱼尾的怪物。

他们说——还给我。可是赵铭根本不知道要把什么东西还给他们。他痛苦地皱起眉头，最终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失去了意识。

赵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扫了一圈屋子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所有的事实都在告诉他刚才的那一切是梦，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真的，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

满嘴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认清现实——自己还在屋里睡觉，并没有脱离这里，更没有去什么海边，遇到那些怪物。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赵铭揉了揉眼睛，这才感受到一点真实。他坐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想要把窗户关上。可是在窗外月光皎洁，在小院里倾泻而下，仿佛上天都格外的关怀他们家，今晚的月亮也是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量到可以当成光——赵铭站在窗边甚至能看到自己厨房的一角。

虽然景美，但赵铭一直牢记着自己父亲给他的忠告，晚上不能出门。于是他也只能遗憾地站在屋里。

可就在下一秒，有一个黑影迅速飘过，赵铭再一眨眼，那身影已经站在厨房里了。他不敢出门，只能在这看着。

那个黑影微微侧身，这个角度，赵铭能清楚地看见灶台上的场景，同时，他也看清了黑影是两个。

也就是说，有两个人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出现在了他家的厨房？赵铭一边皱着眉头想，一边把窗户关小了一点，只留了一条缝，自己就贴着那条缝往外看去。

那两个黑影低着头似乎是在交谈什么，离得太远赵铭也听不见，他只能看见黑影逐渐兴奋起来，他们高举着双手，胡乱挥动，在灶台上摸了半天，摸到一把菜刀。紧接着，他们把刀高高举起。

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砸向灶台。从厨房传出有节奏地剁东西的声音，这声音砸的赵铭心下一惊，他在窗户后的身影又缩了一分。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他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厨房里的景象。

哪里来的黑影，那根本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二人分别拿着一把刀，在剁着什么东西。而案板上放的却是乌贼，乌贼的头部逐渐浮现了一张人脸，它嘴里发出毫无波澜的吼叫声，眼睛绕过二人直直地向赵铭看去。

赵铭一惊，手先比脑子反应过来，伸手去关窗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乌贼的眼睛突然从身体脱落，直直地向赵铭的眼睛飞来。

“啪嗒——”一声，乌贼的眼睛和赵铭的眼睛撞击在了一起，赵铭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蓝色，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的脸逐渐变得红了起来。而赵铭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直到下一秒，他的手蓦然泄了力，掉在地上。

他能看清东西了，可是……可是，他出不了声。

赵铭的嗓子里好像钻了一个什么东西，他跪在地上，佝偻着背，手指弯起在嗓子眼里使劲地抠，干呕声不断响起，可就是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

许久之后，他彻底没有力气，他颓废地靠在窗边，一偏头就看到了窗外的场景，厨房的人已经在这期间消失不见。

“儿子，你在吗？”敲门声伴随着妇女的关怀声传来，根本不像从屋外传来的，这声音反而像是贴着赵铭的耳边一样。

赵铭手逐渐收紧，晚上不能出门，那门外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门外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起。

“你在里面吗？”

“怎么不说话？”

“是出什么事了吗？”

……

那人喋喋不休，一直站在赵铭的门前不肯离去。赵铭现在又开不了口，又动弹不得，他只能在原地待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那声音持续不断地响了好久。

一直持续到赵铭实在坚持不住靠着墙边睡了过去，再一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彻底亮了。赵铭站起来，敲了敲因为盘坐太久而僵住的腿，他看了一眼高高挂起的太阳，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