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湖畔亭建在H山上那座有名的湖泊南侧的高地上。细长的建筑北侧直接面向湖水的绝美景色，南侧隔着湖畔的小村落，可以眺望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呢。我的房间位于面向湖水的北侧的一端。房间前面，有个感觉像露台一样宽敞的走廊，每隔一间房左右的距离就摆放着藤椅，从那儿越过旅馆庭院的杂树林，就能眺望到湖水的全景了。被青山环绕着的静谧湖泊景色，刚开始的时候，可让我开心了好一阵子呢。晴天的时候，附近的连绵山峰会在湖面上投下锯齿状的影子，小小的帆船在影子上滑行，那景致别提多美了；下雨天的时候，群山的山顶被云雾遮掩，从近在咫尺的云间，银色的雨丝纷纷飘落，湖面泛起美丽的涟漪，那些清冷、清爽的景色，仿佛能洗净我那混浊不堪的脑髓，有那么一阵子，一直折磨着我的神经衰弱症，我都完全给忘掉了呢。

然而，随着神经衰弱症一点点好转，我毕竟还是习惯了热闹的人，渐渐地就开始难以忍受这深山里寂寞的生活了呢。湖畔亭呢，正如它的名字所示，它既是供游客住宿的旅馆，同时呢，对于附近城镇、村子里当天往返来游玩的人来说，它还兼营着饭馆的生意呢。而且，如果客人有需求的话，还能从山脚下附近的城镇招来卖艺的女子之类的，在这周围优美的风景里，上演些不太搭调的热闹戏码呢。我寂寞难耐，也参加过两三次这样的活动呢。可是，那种不温不火的刺激，怎么能让我满足呢。又是山，又是湖的，大多数日子里，旅馆的房间都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的，也就是乡下艺伎那走调的三弦琴声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回都城的家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而且，预定的停留天数还早着呢。于是，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像我之前稍微提到的那样，忽然就想起了用窥视镜搞恶作剧这事儿了呢。

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个，其中一个动机就是我的房间位置很便利呢。房间在二楼的角落里，把那边的一扇圆窗打开的话，一眼就能看到湖畔亭气派的澡堂屋顶就在眼下呢。我之前虽然通过窥视镜装置窥探过各种各样的场景了，但唯独澡堂还没窥探过呢。所以，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强烈地勾起来了。不过我可不是想看什么裸女洗澡之类的画面哦。那种场景，只要去深山里的温泉浴场，或者哪怕是在都城的某些地方，只要去对了地方，都能随便看到呢。而且，这个湖畔亭的澡堂，本来也没有区分男澡堂和女澡堂之类的设置呢。

我想看的，是周围没人的时候，镜子前的裸体男女。我们平常在公共澡堂之类的地方，经常能看到裸体的人，不过那都是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的裸体。他们虽然在我们眼前毫不遮掩地展示着赤条条的身体，但毕竟还没把最后的遮羞衣物脱掉呢。那只不过是一种在意旁人目光、很不自然的状态罢了。我通过以往用窥视镜的经历深知，人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和独自一人的时候，看起来差别是非常大的。有些人在人前表现得很机灵、很紧张的样子，一旦独处了，就完全放松下来了，那表情变化大得都让人觉得可怕呢。有的人，人前和独处时的差别，就跟活人和死人一样大呢。不只是表情哦，姿势也好，各种各样的动作也好，都会完全变样呢。我曾经亲眼见过，有的人在别人面前是个极其乐天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快活人，但实际上，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却是个截然相反的、极其阴郁的厌世者呢。好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情况呢。我们所看到的一个人的表象，实际上往往和他的真实样子是相反的情况时有发生呢。由此推断的话，去看看裸体的人独自站在镜子前时，会如何对待自己的裸体，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吗？

出于这样的原因，我就决定把窥视镜的一端，不是安装在澡堂里面，而是安装在澡堂旁边的更衣室里，那儿有个很大的穿衣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