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把话题转到青年人鸟井纯一这边。
就在布引先生接到那通传来亡者声音的离奇电话的几乎同一时刻,鸟井青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正朝着牛込区S街那座可疑的空房子走去。
那天夜里,他被“恋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这种如同噩梦般的疑惑所困扰,在黑暗中从一个街区游荡到另一个街区,不知不觉间,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就来到了S街那座怪异房子的门前。
虽说心里想着盛装的新娘照子按理说不可能在这房子里,可那座破旧而古旧的建筑,却莫名地吸引着他。
他脚步虚浮地爬进了漆黑的大门内。大门只需一推就轻易地打开了。
刚一踏进院子,黑暗中就弥漫着一股东西腐朽的气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走进了魔物居住的洞穴一般,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
前方,肆意生长的树枝交错纵横,拨开树枝继续往前走,马上就有黏糊糊的蜘蛛网糊到脸上来。繁茂的杂草没过了膝盖,鞋底发出“滋滋”的声响,就好像是走在泥沼里一样。
他在这几乎全靠触觉感知的黑暗中,心想:“啊,我现在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吧。”那座空房子里是如此的黑暗、寂静,让人感觉脱离了现实。
拨开“沙沙”作响的树枝,在院子里拐了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像电影银幕般的长方形白色物体。那是走廊边有一扇拉门开着,里面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摇曳着。蜡烛那昏黄暗淡的光,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看起来就如同银幕一样白亮。
会看起来像银幕还有另一个原因。在那扇拉门大小的长方形空间里,模模糊糊地有个人影。
蜡烛那随着火焰跳动、渐渐变弱的圆形光亮,将那个人影从胸部以上照得仿佛浮现在眼前一样。
“啊,照子小姐!”
鸟井青年不禁差点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在烛台那微弱的光亮中摇曳着的,坐在走廊深处的,正是布引照子,绝对不会有错,那本应是已经死去的恋人的身影啊。
果然如此啊。照子小姐还活着呢。而且,她一直在等着我来救她呀。是照子小姐那奇妙的心灵感应般的丝线,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呀。
鸟井青年腋下冷汗直冒,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他像游泳一般朝着恋人的方向靠近过去。
“哎呀,鸟井先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呀。”
突然,处在昏黄圆形烛光中的照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那副样子,真的就像是在噩梦中一样,透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感觉,不过青年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怀疑这些。
“啊,太好了。照子小姐,我是来接你的呀。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呀。是被谁囚禁在这里了吧。那个人去哪儿了呀?是在后面那片黑暗中守着吗?”
他凑近过去,把手搭在走廊上,朝着坐在里面大约一米远的照子那边,探着头,急切地问道。
“不不,没有人呀。就我一个人呢。我一直在等你呀。”
照子在烛光的光晕中,露出一副落寞又冰冷的面容,面无笑容地回答道。不知怎的,她看上去不像是这世间的人,倒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女子。
“一直在等你呀”这句话,说得很有力,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妙的意味。那奇怪又陌生的语调,让青年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心里直犯嘀咕:“哎呀,这真的是照子小姐吗?”
“那,咱们回去吧。快从这儿下来吧。我送你回我家去呀。”
即便青年急切地催促,照子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呢。倒不如说,你上来这边,咱们就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天吧。”
太奇怪了。照子小姐难道是遭了坏人的毒手,精神失常了吗?鸟井突然这么一想,看着那落寞地坐在那里的恋人,顿生怜惜之情,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为了抱起纹丝不动的照子,他脱下鞋子走上了走廊。
照子梳着照片里看到的那种高岛田发型,不过有点松散了,几缕发丝垂在额前。仔细一看,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华丽的红色花纹长襦袢,胸部袒露着,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娇艳妩媚。
鸟井青年犹豫了一下之后,就在他把手搭在照子柔软的肩膀上的瞬间,仿佛是作为信号一般,走廊上的蜡烛熄灭了。唯一的光亮消失后,剩下的便是如墨汁泼洒般的漆黑一片了。
“啊,糟了。火灭了。我带着火柴呢,我这就把它点上。”
就在他慌忙伸手去摸火柴的时候,一只温热柔软的女人的手一下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不不,不用了呀。没有蜡烛更好呢。呐,鸟井先生,你不懂的呀。那蜡烛是我吹灭的哟。”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柔软蓬松的东西像蛇一样缠上了青年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对方那温热的呼吸撩动着他脸颊上的绒毛。
青年满身冷汗,却身不由己地被一点点拖入噩梦中去了。总觉得透着一种疯狂又阴森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不过他当然也没有反抗的心思。
× × ×
“呵呵呵呵,鸟井先生。知道吗?这意味着什么呀?”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啊,这声音?你是谁呀。你不是照子小姐吗?”
原本瘫倒在地的鸟井青年,惊愕地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他既无法行动,也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当成照子。而且那完全不一样的声音。难道照子真的是精神失常了吗?又或者,从一开始在黑暗中缠着自己的那个软体动物根本就不是照子,而是别的什么女人呢?
“不不,是照子呀。是你的未婚妻照子哟。呵呵呵呵。”
黑暗中的声音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照子的声音。
“我呀,倒不如,把你杀了算了呢。”
伴随着这声音,那柔软的“蛇”又缓缓地缠上了青年的脖子。
“别这样。那,咱们回去吧。你爸爸、妈妈都担心得要命呢。”
可这最后的话没能完整地说出口。缠上来的“蛇”渐渐收紧,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呜,呜,不行啊。你要干什么呀。是疯了吗……”
青年奋力想要挣脱那柔弱的手臂,挣扎得东倒西歪的。
“呵呵呵呵呵呵,我可不管哦。我要把你勒死呢。知道吗?鸟井先生。”
声音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青年用充血嗡嗡作响的耳朵听到了这话。然后,他突然像是网中之鱼一般,拼命地挣扎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是、是你……恶魔……恶魔!”
在挣扎中,临终前的悲鸣从青年的口中迸了出来。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楚地意识到,黑暗中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照子,而是一个令人惊愕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