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能圆成的梦
——柴可夫斯基和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2014 年 11 月 29 日）

上次介绍了柴可夫斯基以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材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创作过程。这部历经十余年三易版本的作品，可以说是老柴的呕心沥血之作。

1878 年，婚姻失败后的老柴暂居在其兄弟莫德斯特·柴可夫斯基（Modest Tchaikovsky，1850-1916）基辅的家中。6 月 4日他在给他的“红颜知己”娜杰日达·冯·梅克夫人（Nadezhda von Meck，1831-1894）的信中说：“你知道，我目前在干一些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今天晚上我在基辅，而我的妹妹和莫德斯特到罗西【注：Lauro Rossi，1810-1885，意大利歌剧作曲家】那里去了，我被留下来照顾孩子，我给他们读《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已在剧院看过这部戏剧。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用这个剧本写一部歌剧……我不会受古诺和贝里尼的歌剧的影响。这两部歌剧将莎士比亚的作品搞得面目全非。难道你不觉得这部极其动人的经典戏剧必须要有更能与之匹配的音乐才是吗？我已经与莫德斯特谈过这件事。他担心这项工作的艰巨性……这部歌剧的场景，需要更多的思考，我会为此奉献我所有的努力。”6 月 6 日，在给莫德斯特的信中对他未来的这部歌剧中的人物特征作了详细的描述：“我会写《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这个题材激起我无法遏制的创作热情面前，你所有的反对意见都被蒸发了，这将成为我最伟大的作品。很奇怪怎么之前我竟然不懂得我注定要将这部作品写成歌剧！没有什么比创作这部歌剧更适合我个人的音乐特质了。这里没有国王，没有进行曲，没有大型歌剧那么多的累赘，只有爱，爱，爱。剧中的次要人物像奶妈、劳伦斯、提伯尔特、麦丘西奥，他们的形象是那么的可爱，请不要担心单调。第一次爱情二重唱与第二次爱情二重唱将会完全不同。第一次是阳光和清新的，爱，无法抗拒的爱。而第二次则是悲剧性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已经从一对少男少女完全纯情的爱，成为一对成熟恋人的爱，爱，痛苦地陷入悲惨和绝望的爱。我想尽可能快地开始工作。”

1878 年 7 月 16 日，他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说：“你以为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如何？不错。这在歌剧和交响乐上已经被用过几次了，但这部悲剧内涵是如此的丰富，再读过一遍后，我就更想写一部歌剧了。在那歌剧中我将保存莎士比亚的情节，不作变更或增减，不像柏辽兹那样……”7 月 25 日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老柴再次强调了他创作一部以《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的歌剧的热情，并说情节的发展将遵循莎士比亚的原作，不会像柏辽兹和古诺那样任作改变。

然而，1878 年忙于其他作品的老柴并没能顾及创作新的歌剧，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但到了 1881 年的秋天，用《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材的歌剧的想法再一次出现在老柴的脑海里。这一年的 10月 15 日他在给他另一位弟弟阿纳托里·柴可夫斯基【注：Anatoly Tchaikovsky，1850-1915，与莫德斯特是孪生兄弟】的信中说：“在莫斯科的最后几天里，对我的歌剧《奥尔良的少女》（The Maid of Orleans）命运的怀疑对我来说已经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为了摆脱它，最好的办法就是着手另一部作品。我一直在思考为新的歌剧选择什么样的题材，我不大喜欢《玛捷帕》（Mazeppa），或者说它并不吸引我。经过再三考虑，我认为最适合我才能的是一个老旧的但又总是新鲜的题材——《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最终决定：我会就这个题材写一部歌剧，我觉得如果我能下足够的功夫，它将会是很好的，这也能使我从《奥尔良的少女》的阴影中完全解脱出来。”

可能就在这个时候老柴以他在《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爱情主题”为基础写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在花园里（戏剧中的第四幕，第五场）二重唱的草稿。

十二年后，也就是 1893 年 11 月 6 日，年仅 53 岁的老柴在圣彼得堡逝世。

1894 年 9 月 21 日，莫德斯特·柴可夫斯基在给老柴的挚友作曲家和音乐评论家赫尔曼·拉罗什（Herman Laroche，1845-1904）的一封里写道：“彼嘉【注：指老柴】就在索科洛夫斯基【注：亚历山大·索科洛夫斯基（Aleksandr Sokolovsky,1837–1915）是莎翁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俄文版译者】）译的那本书上重新谱写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是用铅笔在书中的相关段落上写的），但是没有写完，所以，我将它留下了。此外，我对作品的最终样式是有发言权的，虽然它试图保持原来戏剧场景的特点，但也并不总是受译文的约束。”

莫德斯特·柴可夫斯基所谈到的“写在书上的乐曲草稿”是在老柴的一套《莎士比亚全集》第三卷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四幕第五场的书页上发现的，它提供了老柴为创作这部歌剧所作的前期工作的唯一证据。乐曲草稿清楚地表明，老柴设计的并不单单是一个二重唱，而是整个一个场景，因为除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朱丽叶的奶妈也要上场。但是该曲不曾被配器，而且最终被束之高阁。老柴为什么没有在 1881 年继续创作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呢？原因至今仍不清楚。有可能是老柴意识到，要让这部歌剧超越自己的那首幻想序曲将会有多么困难。

老柴逝世后，莫德斯特·柴可夫斯基将老柴一些未完成的作品草稿委托给老柴的挚友和学生、著名的作曲家和钢琴家谢尔盖·塔涅耶夫（Sergei Taneyev,1856-1915）来完成，不久塔涅耶夫根据老柴的这一段草稿完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二重唱》。1894年 10 月在圣彼得堡的俄罗斯交响音乐会上由尤里·布莱赫曼（Yury Bleikhman）指挥首演。1895 年，这首二重唱的乐队伴奏和改编为钢琴伴奏的两个版本正式出版。后来它们都被收集在 1948 年出版的《柴可夫斯基作品全集》的第六十二卷中。柴可夫斯基的草稿现保存在莫斯科附近克林（Klin）的柴可夫斯基故居博物馆中，而谢尔盖·塔涅耶夫的手稿则保存在莫斯科属于俄罗斯音乐文化协会的格林卡国立博物馆中。

老柴最终没有能实现自己曾经有过的夙愿——创作一部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他身后留下的遗憾，也是所有爱乐者的遗憾。我想，如果老柴能再多活十年，哪怕是五年，也许，他的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就会问世。而创作过歌剧《叶夫根尼·奥涅金》和《黑桃皇后》等在世界歌剧史上闪烁耀眼光芒的作品的老柴，相信是不会让人们失望的，也许如他在 1878 年 6 月6 日给莫德斯特的信中所说的：这部歌剧将成为他“最伟大的作品”。

不过，可以让老柴宽慰的是，他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早已成为一首音乐史上以莎翁作品为题材的不朽名作，而幻想序曲中那象征“爱情的温柔和甜蜜”的既抒情感人又充满激情的“爱情主题”的旋律以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把人物深刻的内心感受，对幸福的憧憬，对未来的希望，鲜明地表现出来了，它已成为老柴无数脍炙人口的“如歌”般旋律中的最具魅力的佳作之一（包括老柴只写了草稿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二重唱》），问世后即被改编为许多不同的演唱演奏版本而广为传播。

打开以下链接可以聆听柴可夫斯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二重唱》：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zcyODc3NjI1Ng==.html?spm=a2h3j.8428770.3416059.1 tIY+ZhVS+PtJNqyg6LcJRyJQv2eCoR4vAvM4g52wB/ZzK7U66zFmKuLSvwfAr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