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科夫斯基“对话”莎士比亚
——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

（2014 年 11 月 19 日）

今年是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诞生四百五十周年。在世界文化史上，莎士比亚是一个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他的包括三十七个剧本、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诗、三部长叙事诗等在内的全部作品，早已成为人类共同拥有的永远消费不完的文化财富。同样，在音乐史上也没有一个文学家的作品像莎士比亚的作品那样能激起作曲家们无穷的创作热情。自十九世纪以来，许多大作曲家都争相用莎士比亚的作品作为自己创作的题材。当然，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最受作曲家们青睐的无疑是莎士比亚改编自阿瑟·布卢克（Arthur Broke,c.1493-1563）1562 年的小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历史》（The Tragicall History of Romeus and Juliet）的著名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and Juliet）。

据统计，迄今为止，在音乐史上至少有二十七部歌剧是根据《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创作的，其中最早的可追溯到 1776 年捷克作曲家乔治·班达（Georg Anton Benda，1722- 1795）的演唱剧（Singspiel）《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剧中省略了不少人物和剧情，而且以喜剧结尾——朱丽叶在罗密欧殉情前“及时地”苏醒过来了！最近的一部则是 1940 年瑞士作曲家海因里希·祖特梅斯特（Heinrich Sutermeister，1910-1995）创作的二幕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据说这部歌剧将“浪漫主义和印象主义元素相结合”，“使歌剧回归到原有的概念”，即“以牧歌、清唱剧和哑剧等多种形式构成的一种表演艺术形式。”

当然，这二十七部歌剧中有点名气的要算是法国作曲家夏尔·古诺（Charles-François Gounod，1818-1893）1867 年创作的五幕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了。这部歌剧中阳台相会的那段长达二十几分钟的爱情二重唱是一段极著名的唱段，而歌剧的结尾处理也是别出心裁的：罗密欧未死之前，朱丽叶就苏醒了，两人唱了足足十几分钟优美的二重唱，然后相拥而死。不过与古诺另一部歌剧《浮士德》相比，这部歌剧在我看来不算是很成功的。

我曾经思索过，与古诺同时代的意大利伟大的歌剧大师朱塞佩·威尔第（Giuseppe Verdi,1813-1901）虽然用莎翁作品如《麦克白》《奥赛罗》和以《亨利四世》中的“福斯塔夫”为名写过几部那么好的歌剧，却没有写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也许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因此要创作出一部让人刮目相看的歌剧连威尔第这样的大师也感到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以《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的器乐作品更是为数众多。最著名的，也是爱乐者们比较熟悉的有法国作曲家海克多·柏辽兹（Hector Berlioz，1802-1869）的戏剧交响乐《罗密欧与朱丽叶》，俄罗斯作曲家彼得·柴可夫斯基（Peter Tchaikovsky，1840-1893）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苏联作曲家谢尔盖·普罗柯菲耶夫（Sergei Prokofiev，1891-1953）的芭蕾舞剧音乐《罗密欧与朱丽叶》。除了这些以外，迄今为止在我的音乐资料库中，还有英国作曲家爱德华·格尔曼（Edward German，1862-1936）的戏剧配乐《罗密欧与朱丽叶》，瑞典作曲家威尔海姆·斯丹哈默（Wilhelm Stenhammar，1871-1927）的管弦乐组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瑞士作曲家约瑟夫·拉夫（Joseph Raf，1822-1882）的交响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挪威作曲家约翰·斯文德森（Johan Svendsen,1840-1911）的乐队幻想曲《罗密欧与朱丽叶》，德国作曲家理查·斯特劳斯（Richard Strauss,1864-1949）的戏剧配乐《罗密欧与朱丽叶》，苏联作曲家德米特里·卡巴列夫斯基（Dmitri Kabalevsky，1904-1987）的交响组曲《罗密欧与朱丽叶》，英国作曲家康斯汤特·兰伯特（Constant Lambert，1905-1951）的芭蕾舞音乐《罗密欧与朱丽叶》，意大利作曲家文森佐·贝里尼（Vincenzo Bellini，1801-1835）的歌剧《凯普莱特和蒙太古》序曲。当然，我相信这个“清单”还会进一步加长，例如尚未收集到的英国作曲家亨利·皮尔松（Henry Pearson，1815-1873）的交响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

在上述这些器乐作品中，最为爱乐者们熟悉的非俄罗斯作曲家彼得·柴可夫斯基（以下简称“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莫属。这是他创作成熟期的一首具有标志性的佳作。有关这首乐曲的介绍的文字资料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这里不再赘述。不过对这首作品并非一帆风顺的创作经历也许不是广为人知的，所以写点文字聊作补充。

1869 年 5 月，已经注意到当时任莫斯科音乐学院教授的二十八岁的老柴作曲天才的“强力集团”领头人作曲家米里·巴拉基列夫（Mily Balakirev,1837-1910），建议老柴以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创作一部音乐会序曲。对这件事，与巴拉基列夫和老柴关系都很好的尼柯莱·卡西金（Nikolay Kashkin,1839-1920）曾回忆说：“这是一个美好的五月天，我们三人散步在山丘上，周围是高耸浓绿的桦树林……。巴拉基列夫非常清楚老柴的作曲才能，确信他是一位能将别人给予的暗示题材充分理解，进而能使它栩栩如生地创作出好作品的杰出作曲家。他建议采用奏鸣曲式，由表现劳伦斯神父的宗教气氛的序奏开始，接着以快板描绘出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两大家族间的激烈冲突，其后出现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主题，全曲在这对恋人殉情后结束……”。这一年的 10 月 6日在给老柴的一封信中，巴拉基列夫更进一步提出了自己对作品主题的处理意见。“心有灵犀一点通”，老柴在看到信后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这部作品的初稿。期间，他与在圣彼得堡的巴拉基列夫经常通过信件交换意见，不过老柴并没有完全接纳巴拉基列夫的建议。1870 年 3 月 16 日这首作品的第一个版本【注：也称“1869 年版本”】在莫斯科俄罗斯音乐协会举办的当年第八次交响音乐会上，由莫斯科音乐学院院长尼柯莱·鲁宾斯坦（Nikolai Rubinstein，1836-1881）指挥首演。然而，首演并不成功，老柴后来回忆说：“音乐会结束后，我们（指和他的好友们）一起用餐，整个晚上大家对这首序曲一字不提。而我是多么渴望能得到一点赞赏和善意的表示啊！”

第一个版本首演的失败，让老柴重新审视巴拉基列夫曾经给予他的那些建议，从 1870 年 7 月到 9 月他在瑞士对第一个版本作了比较全面的修改，采用了巴拉基列夫的建议，使用了一个李斯特式的缓慢的众赞歌式的开头，同时对劳伦斯神父的形象、两大家族的世仇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爱情的描绘，进一步通过不同性质的音乐主题的对置和冲突，更深刻地体现沙翁这部悲剧的核心价值。第二个版本【注：也称“1870 年版本”】于 1872 年 2 月 17 日在圣彼得堡俄罗斯音乐协会举办的当年第四次交响音乐会上首演，由指挥家爱德华·纳普拉夫尼克（Eduard Nápravník，1839-1916）担任指挥。这个新版本得到了强力集团作曲家们赞赏，他们聚会时常常在钢琴上演奏这首序曲。巴拉基列夫说：“序曲中的那段降D大调爱情主题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那么的甜美！”当时极有影响的文艺评论家和强力集团的组织者弗拉迪米尔·斯塔索夫（Vladimir Stasov，1824-1906）也说：“现在强力集团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不过巴拉基列夫还是建议乐曲开头和结尾要作修改。老柴虽然也表示同意作进一步修改。然而此时的他已将注意力转向另一部新作品的创作上去了。

直到 1880 年 8 月，老柴在卡敏卡（Kamenka）他妹妹的庄园内度假时，才再一次对“1870年版本”进行了修改和精炼，主要集中在最后八十小节上，他重写了其中的三十四小节。在乐曲的名称上增加了副标题：“序曲——幻想曲”。新版本【注：也称“1880 年版本”】在这年的 9 月 10 日完成，1884 年被评为俄罗斯最佳古典音乐作品之一，老柴获得了五百卢布的奖金。不过这个版本直到 1886 年 5 月 1 日才在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由俄罗斯音乐协会为欢迎老柴的造访而专门举办的音乐会上首演，由作曲家兼指挥家米哈伊尔·伊波里托夫-伊凡诺夫（Mikhail Ippolitov-Ivanov，1859-1935）担任指挥。这个“1880 年版本”就是现在通行的演奏版本。“1869 年版本”和“1870 年版本”已很少被演奏了。

与老柴的其他重要作品不同，这首作品始终没有予以作品编号（Opus），但这并不表明老柴对这首作品有什么看法，恰恰相反，从 1888 到 1892 年他曾多次在柏林、布拉格和圣彼得堡亲自指挥乐队演奏这首作品，他还亲自先后将上述三个乐队演奏的版本改编或修订为钢琴二重奏曲和四手联弹的钢琴曲，而且还在 1878-1881 年间将这首作品中著名的爱情主题改编成男高音和女高音的二重唱【注：仅完成了草稿】，甚至还打算在这首幻想序曲的基础上，创作一部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用音乐再现了莎翁的这部不朽作品的形象，深刻地揭示了作品主人公所处环境的残酷无情，赞颂了为取得人性的解放所进行的抗争，讴歌了爱情比死亡更为强大的这一永恒的主题。因此它注定成为一部音乐史上以莎翁作品为题材的不朽名作！

打开以下链接可以聆听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1869 年版，即第一版）：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ODMwMzE3NDQw.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

打开以下链接可以聆听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1870 年版，即第二版）：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ODI5OTk4ODky.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

打开以下链接可以聆听老柴的《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1880 年版，即第三版）：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NjkyNDAzMjA0.html LtQWGX3+aNhI/B9EdW/pzFDnMERZISVALjUtSIKQpzqww6+deynKgwyXRgiaKo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