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林淑除了在牧场帮工，还在移动餐车上卖面茶，每天早上5点多就出摊了，每天限量200碗，卖完为止。林淑见到这两人组合出现，有些吃惊，和喻枝打了招呼，又和叶渭熟络地聊了几句，并不影响手里忙活，很快盛好了面茶。
此时转角到处都是吃面茶的人，有站着的，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坐在自家摩托车上的，还有人自带了小板凳。
喻枝的胃也苏醒了，捧着这碗面茶时，她才察觉自己已饥肠辘辘，一勺面茶入口，醇香的味道充斥了味蕾，温暖着肠胃。
所谓的烟火气，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喻枝刚才瞧见林淑和叶渭聊天，猜到他俩关系不错，她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调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们集团宣传中心展厅里最前面的一张照片，喻枝每次带客户参观集团时，按照惯例会把他们带到宣传中心介绍集团发家史，她曾无数次站在这张照片前讲述曹家班的孩子们喝牛奶的品牌故事，并笑盈盈地请客户猜测照片里哪个才是未来的集团总裁姜烨。
相片上，老班主曹令坐在正中央，他头发灰白，但梳理整齐，打了油亮的发胶，向两侧分去。衣服老旧，却干净笔挺，衣服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
第一排两侧站着半大的孩子们，第二排站着年纪稍大的孩子，每个人脸上挂着青涩的笑容。站在老班主身后的正是姜烨，他穿着当年流行的港片蓬松中分发，穿着翻领牛仔衣，桀骜不逊，神采飞扬，在人群中十分扎眼。几乎每个客户都会一眼认出姜烨，正如当年喻枝一眼认出他那样。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叶渭也在这张老相片里。
曹令一手揽一个孩子，抱在身侧，右侧男孩抿着嘴唇，握紧拳头，目光幽深，但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老班主的方向倾斜，显出信赖亲近的姿态。
与其他孩子比起来，男孩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显得有些突兀，但当时的他并非众人眼中的主角，喻枝虽然成百上千次看过这张照片，却每次都将他忽视了。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自始便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但直到命运拨弄时间的针脚指向那人那事之前，我们天真到一无所知。
喻枝头一次认真观察照片里的小叶渭：“这是你吧，这么看确实是同一个人，不过你小时候的神态……”
少时的他目光直勾阴森，透过照片看向十几年后的他们依旧令人胆寒，似乎这孩子下一秒就要举起拳头，狠狠砸破桎梏时间的照片表面。
“你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愉快吗？”
叶渭平淡地说：“不，我小时候很快乐，每天唱着《葫芦娃》开心长大。”
这个家伙……喻枝装没听见，指着照片里老班主另外一边的女孩：“这个是不是林淑？她和现在差得不多。”
“对。”
小女孩眼珠乌黑，神态宁静。
那时的林淑和现在的她一样，做得比说得多，永远安安静静地忙碌着。老班主一个人要养活一大班的孩子们，难免力不从心，林淑来了以后，充当大姐姐的身份，老班主身上的重担骤然减轻。林淑的存在，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切他们有需要的地方。
后来他们学了各式各样的乐器，跟着老班主出去演出，赚取一大家子的生活费，吃穿用度，也是林淑掌管支配，他们开玩笑称她是“大内总管”。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习惯性地保持沉默，可那双眼睛里，却饱含情绪，仿佛在说，她爱这一切，如同手捧珍宝，却又惧怕上苍在某个时刻出手，令她得而复失。于是干脆沉默，不言不语，却在心里成百上千次铭记。
她习惯隐身，习惯默默付出，此时她为来往客人盛着早餐，两块钱一碗，多少年来从不提价。
轰鸣的摩托声由远至近，扬起路上的尘埃。一个急刹，苏盛从车上跳下来，捋着头发：“一碗面茶！”
“没了。”林淑刮着锅底盛好最后一碗，递给等待的客人。
客人刚伸手，却被苏盛抢先一步夺过，他不由分说喝了一口，挑衅地看着客人。
大家也知道苏盛的痞性，不和他一般见识，摆摆手让给他。
林淑掏出手机，抱歉地说：“我把钱转回给你。”
“不用，我明天再来。”那人走之前意味深长地对林淑说，“我是站你这边的。”
林淑不搭理苏盛，忙着收拾打理。苏盛自讨没趣，绕到叶渭和喻枝这儿边吃边聊。
苏盛吃得满头大汗，撩起衣袖，手臂上又多了几道新的伤痕，面目可憎地盘踞在结痂的旧伤疤上。他兴奋地对叶渭说：“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夏天我要干票大的！”
喻枝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不想被卷入苏盛谋划的事件里。
她吃着最后一口面茶，听到叶渭对苏盛说：“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但事情还需商榷，找专业人士参谋下，比如问问喻经理的意见。”
莫名被人提到，喻枝转过头微瞪了叶渭一眼。
苏盛一拍脑门：“不说我忘了，这不是有现成的专家吗？”
喻枝把自己撇清：“我可不专业，而且我对你要干的事从不知情。我建议不要告诉我细节，不然对你我都不好。”
苏盛不满地嚷嚷着：“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对你求婚，听听你的想法怎么了？”
喻枝瞠目结舌：“求婚……”她的目光在现场来回游离一圈，瞳孔震荡，“林淑？”
“这不是很明显吗。”
喻枝把苏盛下车后的一系列行径复盘了一遍，从新的角度切入，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读。这家伙看似在欺负林淑的行为，实则在求爱？她忍了几秒，还是开口：“你们是情侣吗？”
“暂时不是，那又怎样？”
“那你俩感情基础怎么样？”
“挺好的啊，林淑每天这么早出来摆摊，也是知道我喜欢吃面茶，特意在这等我的。”
“不要脸。”林淑推车走了，留下一句毫不客气的吐槽。
喻枝看了看她的背影，露出笑容：“那就求婚吧。”
叶渭眉头一挑。苏盛因为追求林淑这事儿向他咨询了几十次，他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打击苏盛的积极性，原本想着以喻枝的性格能让苏盛清醒点，没想到她竟推波助澜起来。
苏盛眼神亮起来：“真的？你也觉得没问题吧？”
喻枝中肯地说：“当然。”
苏盛难得获得了一份来自“专业”人士的支持，欢天喜地地骑上摩托去追林淑的小推车。
“他会失败的。”
“不然呢，他现在这副狂热的样子，你都劝不了，还想让我这个外人来劝？他会因为我的劝说就停止自己的计划吗？与其说了真话让他怨恨我，还不如鼓励他顺从自己的心意，等被现实狠狠打脸那天，他自然也就清醒了，不再白日做梦。”
“第六次。”
“什么。”
“他求婚的次数。”
“……”
喻枝望向两人远去的背影，原来林淑才是真正的狠人。
苏盛计划下个月求婚的事儿，又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锲而不舍地追求林淑这件事，在大家看来就是个笑话。
镇上有人专门发起赌局，诚邀亲朋邻居为苏盛到底能不能把林淑娶到手这件事下注。大家当然不看好这桩婚事，毕竟苏盛性情卑劣，行事鲁莽，从小酷爱打架斗殴。
他小时候长得很具迷惑性，一双稚嫩的圆脸上镶嵌着一双纯真泛着波光的眼眸，有一次小苏盛站在小卖店门口专心致志地吃冰棍，路过的邻居看到了，觉得他可爱，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害他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弄掉了冰棍，结果小苏盛跟在人家身后，从小卖店门口骂到了家，非要人家赔偿冰棍。
他与林淑向来是两个极端，黑夜与白昼，一方的存在势必会驱逐另一方，注定无法共存。
喻枝走进办公室时，大家正围着林淑打趣。
“那位又打算向你求婚呢，从这个角度来看，苏盛也挺厉害的，每次被你拒绝，还能迅速重塑自信，继续求婚。不知道是该夸他心态好，还是夸他自恋呢？”
“我听说他这次本来没什么信心了，结果碰到一个所谓的专业人士，告诉他这次肯定没问题。”
“哪来的专业人士？算命的？”
林淑表情淡淡的，并不评论什么。
喻枝走过去问众人：“我想给咱牧场办几期推广活动，咱们以前有做过什么活动吗？”
大家的注意力被拉到工作上来，放过了被围着的林淑。
林淑朝喻枝微微点头，离开人群，继续忙自己的工作。林淑选择牧场这份工作，也是因为她不必有太多的人际交往，和奶牛在一起会让她更加自在。
喻枝回到办公室，姜烨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之前在内心祈祷着一定是召唤她回总部的好消息。
“小喻啊，刘叔不是把房子免费给咱们住了吗？”
简单直白的开场，让喻枝明白，还人情的时候到了。
果然，姜烨继续说：“刘叔知道你特别有经验有才华，问问能不能让他儿子到你那里去当学徒？”
“没问题，直接让他过来吧。”
“行，他应该已经过去了。我见过那孩子，挺聪明的，你多敲打敲打他，把他当牛做马来用！”
喻枝赔着笑脸寒暄完，挂了电话淡淡叹口气，流放完了又开始带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