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代曲坛,王实甫虽然未能跻身“元曲四大家”,但他所作的《西厢记》杂剧,不仅是元杂剧“压卷”之作,也是中国古代戏曲史上,与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的《牡丹亭》相媲美的经典杰作,在戏曲舞台上盛演不衰,为历代民众喜闻乐见。
《西厢记》的作者王实甫,名德信,字实甫,大都(今北京)人。生卒年不可考。元代钟嗣成《录鬼簿》将他与关汉卿、马致远等一起列入“前辈已死名公才人”之中,可见,他是元代初年的一位杂剧作家。关于他的生平事迹,前人记载甚少。明初贾仲明为他所作的【凌波仙】吊词云:
风月营密匝匝列旌旗,莺花寨明飚飚排剑戟,翠红乡雄赳赳施谋智。作词章,风韵美,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吊词中所说的“风月营”“莺花寨”“翠红乡”等,在元代指娼妓居所,元代娼妓兼演杂剧。可见,王实甫是一个靠给勾栏艺人编写杂剧维持生计的书会才人。王实甫共作有杂剧 14 种,现仅存《西厢记》《丽春堂》《破窑记》3 种,另《芙蓉亭》《贩茶船》各存一折。
《西厢记》共五本二十折,在语言风格上,前四本与第五本存在着差异,而现存最早的明弘治十一年(1498)北京岳家书坊刊本《西厢记》,没有标明作者名字,但在剧本后所附的杂录里有两支【满庭芳】曲,分别咏叙了剧作者王实甫和关汉卿,后有人便据此提出“王作关续”之说。明万历八年(1580)毗陵徐士范刊刻的《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明确题作“王实甫编,关汉卿续”。但据元代钟嗣成《录鬼簿》所载,此剧应是王实甫所作。
《西厢记》描写的是张珙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唐贞元年间,书生张珙赴京应试,途经蒲州普救寺,邂逅借寓于此的相国小姐莺莺,两人一见钟情,互相爱慕。当地叛军孙飞虎闻莺莺貌美,率兵包围普救寺,欲抢莺莺为妻。莺莺母亲出于无奈,答应谁能解围,就将女儿嫁与他。张生挺身而出,致书友人白马将军杜确,率兵前来解围。谁知解围后,老夫人反悔赖婚。张生与莺莺在侍女红娘的帮助下,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背着老夫人私下成欢。老夫人发觉后,以崔家“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为由,逼张生上京应试。最后张生应试及第,终与莺莺结成夫妻。
《西厢记》的故事,最早出于唐代诗人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由于传中有张生所作、元稹所续的《会真诗》诗,故又名《会真记》。
《莺莺传》描写的是一个悲剧故事。唐代贞元年间,张生游学路经蒲州,寄居普救寺,与同借住的莺莺相爱。后张生中举得官,便抛弃了莺莺。在元稹笔下,莺莺是个性格懦弱、屈服于命运的女子,没有反抗精神。而张生则是一个薄情的负心书生,先是追求莺莺,后来为了自己的前程又抛弃了她,所谓“始乱之,终弃之”。但是,元稹对张生的态度不是批判和谴责,而是同情和肯定。许多人曾对《莺莺传》中的人物加以考证。有人认为张生即是元稹,而莺莺是永宁尉崔鹏之女,是元稹的姨表妹。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指出:“元稹以张生自寓,述其亲历之境,虽文章尚非上乘,而时有情致,固亦可观,惟篇末文过饰非,遂堕恶趣。”
元稹的《莺莺传》采用了通俗文学的表现形式,而且故事本身又具有一定的情节性,因此,在民间得到广泛流传,许多文人和民间艺人还据此改编成不同的文学体裁和艺术形式。如宋代秦观、毛滂都曾用《调笑转踏》写过莺莺故事,赵德麟写了《商调·蝶恋花·会真记》,金代董解元有《西厢记诸宫调》。这些改编基本上都没有脱离原作的窠臼,从艺术上来看,故事还十分简单,人物形象也不够丰满。在王实甫以前,第一次对《莺莺传》在内容上做彻底改造、在艺术上加以改进的是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又叫《西厢 弹词》和《董西厢》。
董解元,据《录鬼簿》记载,是“金章宗时人”(1190—1208)。解元,是当时对一般读书人的称谓。诸宫调是一种说唱艺术,说的部分是散文,唱的部分是韵文,先取同一宫调内的若干曲子联成一短套,再用不同宫调的许多短套联成一长篇,咏叙故事。因说唱时常用琵琶伴奏,故也称“ 弹词”。
《董西厢》虽然也是以《莺莺传》为基础,但改变了思想倾向,把封建士大夫对女性始乱终弃所造成的悲剧,改编为莺莺和张生为争取爱情自由、婚姻自主,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而抗争,最终得到结合的喜剧,第一次给这个故事注入了反封建礼教的主题。在艺术上,《董西厢》不仅改变和丰富了《莺莺传》原有的人物,还创造了许多新的人物形象。另外,故事情节也比原作丰富曲折。
王实甫的《西厢记》正是在《董西厢》的基础上,吸收了其他有关崔、张爱情的文学作品,所创造出来的杰作。
《董西厢》提出“从今至古,自是佳人,合配才子”,而王实甫则直接说:“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鲜明地提出了青年男女追求爱情自由、婚姻自主、反对封建礼教的主题。
为了实现这一主题,作者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故事情节的安排上,都作了较大的改动和增补。与《董西厢》相比,王实甫笔下的莺莺和张生更加勇敢,反抗性格更加强烈。
崔莺莺像(陈洪绶绘)
崔莺莺,虽然出身贵族之家,深受礼教束缚,但是封建家长的管束并没有磨灭她内心追求爱情的热情。当她在佛殿上邂逅张生,爱情油然而生,如决堤的江水喷涌而出。她不顾母亲的阻挠和训斥,乘月色潜出闺房,和张生墙角联吟,私订终身。张生被逼赴京应试,她还在梦中“瞒过俺能拘管的夫人,稳住俺厮齐攒的侍妾”,私奔出城,去追赶张生。张生虽是一个白衣秀才,家道中落,与相国门第很不相配,但莺莺所爱的是张生的才华和痴情,“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不恋豪杰,不羡骄奢,自愿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样的言行,显然是对封建礼教的大胆挑战和反抗。
张生,也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对爱情执着专一,是一个“志诚种”。他对莺莺一见钟情,放弃了上京应试,滞留普救寺,想方设法地追求心上人。考取状元后,他想的不是做官,而是早日回到普救寺与莺莺团聚,“从应举,梦魂儿不离了蒲东路”。与莺莺一样,他所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真正的爱情。
红娘,莺莺的婢女,在剧中虽是一个次要角色,作者却给予她很多笔墨,光彩夺目。她伶俐机智,又热情泼辣。在莺莺与张生争取婚姻自主、与封建势力的抗争中,她始终和他们站在一起,冒着被老夫人严惩的危险,传递书简,出谋划策,热情地促成他们的结合。当老夫人发觉莺莺与张生的私情后,她巧妙而勇敢地回击,迫使老夫人认可他们的婚事。显然,张生与莺莺的结合,红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作者在塑造莺莺和张生这两个正面人物的同时,又成功刻画了戏剧冲突的另一方面、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老夫人,加强了对她破坏和阻挠莺莺和张生爱情的行为描写。她“治家严肃”,以封建的“三从四德”来管束女儿,“怕女孩儿春心荡,怪黄莺儿作对,怨粉蝶儿成双”。莺莺违背了她的意志,与张生私下相爱,她知道后百般阻挠,她求的不是女儿的幸福,而是“相国家谱”,即家世的名誉和利益。作者对这一反面人物的成功刻画,充分表现了封建礼教的残酷和虚伪,也反衬出莺莺和张生的勇敢和可爱。
《西厢记》的艺术成就,在元代杂剧中出类拔萃。
首先是结构严谨,富于戏剧性。
全剧共五本二十折,虽然篇幅较长,远远超过了元杂剧一本四折的体例,但全局结构紧凑完整。剧中安排了两条线索,一条是莺莺、张生、红娘与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一条是莺莺、张生、红娘三人之间的误会冲突。前者是主线,后者是副线,两者交替发展,互相呼应,贯穿始终。
作者安排具体情节时,采用突转的手法增强矛盾冲突,引人入胜。如在张生请来白马将军解围后,老夫人宴请张生,张生、莺莺、红娘皆以为“好事将近”,不料老夫人反悔赖亲,在席间让莺莺叫张生为哥哥,剧情顿起波澜。又如,当张生接到莺莺约会的简帖,欢天喜地来到后花园,满以为能成就好事,不料莺莺突然变卦,剧情再次突转。再如,当老夫人发觉莺莺与张生的私情,拷问红娘,矛盾冲突趋于紧张,红娘机智应对,迫使老夫人允诺两人的婚事,剧情峰回路转。但就在此时,老夫人突然提出崔家“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逼张生离开莺莺,上京应试,使矛盾冲突再起波澜。情节层层推进,又跌宕回旋。同时,作者又将悲喜两种不同性质的情节交错排列,如第一本佛殿相遇到闹道场,全本的基调是轻快喜悦的;第二本从白马解围到老夫人赖婚,剧情逐渐由喜转悲;接下去的第三本从传简到赖简、第四本从幽会到长亭送别、第五本从郑恒抢亲到崔张团圆,皆是先喜后悲,再由悲转喜。这样的安排,也增强了剧情的曲折多变,产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效果。
其次,人物性格描写细腻逼真。
综观《西厢记》中的人物形象,无论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都性格各异,栩栩如生。如莺莺,她虽然爱慕张生,向往得到爱情,但由于受到母亲的管教和封建礼教的束缚,时时小心翼翼,徘徊顾盼,表现出矜持的性格。她寄简约张生来幽会,但等到张生来到面前,她又突然变卦、赖简,还斥责张生无礼。她要红娘替她传递书简,但又怕红娘知道内情,各种隐瞒。莺莺的性格与行为,与她相国千金的出身与教养十分相符。
张生的性格也具有多面性,一方面,他对爱情赤诚专一,为莺莺废寝忘食,神魂颠倒;而另一方面,又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他来赴莺莺的幽会,莺莺变卦发怒,他手足无措,红娘称他是好看却不中用的“花木瓜”。面对老夫人的阻挠,他不敢当面反抗,即使在老夫人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叫他去见拜见,他依然惶恐不敢,还埋怨红娘,气得红娘骂他:“你原来‘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镴枪头!”此外,张生还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大傻角”。莺莺要红娘为她传递书简,但又不想让她知道简中的内容,在诗简中隐含月夜幽会之意: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张生不知莺莺心思,不仅将诗读给红娘听,还自称是“猜诗谜的社家”,详详细细地向红娘解释了诗中所隐含的意思。第二次寄简,莺莺写给张生的是一张药方,并附诗一首,叮嘱张生不要告诉红娘。而张生这个“大傻角”,竟然又一次当着红娘的面,将药方中的隐秘和盘托出。志诚、软弱、傻,这几种性格因素十分和谐地统一在张生这一形象身上,构成了他独特的性格。
红娘,是婢女的身分,作者赋予她热情泼辣、聪明伶俐的性格。她深知莺莺的脾性,在为张生送简帖时,不是直接交给莺莺,而是放在妆盒上,等她自见,自己则站在旁边“偷觑”。当莺莺“氲的呵改变了朱颜”,假装正经,对她大加训斥时,红娘也没有被她的“虚张声势”所吓倒。红娘据理力争,到张生处正是小姐你“使将”去的,况且她又不识字,不知道简帖上写着什么。这封简帖正是莺莺自己招来的,“你不惯谁曾惯?”接着她以攻为守,抓住莺莺怕此事被老夫人知道的心理,说:“姐姐休闹,比及你对夫人说呵,我将这简帖儿去夫人行出首去来。”这一招果然击中莺莺的要害,她口气立即软了下来,连忙对红娘说:“我逗你耍来。”而红娘趁机替张生说话,劝莺莺接受张生之约,圆满完成了所托之事。《拷红》这场戏,最能表现红娘的机智勇敢。面对挥舞棍棒、气势汹汹的老夫人,她无所畏惧,以攻为守,把责任推给老夫人,“非是张生、小姐、红娘之罪,乃夫人之过也”,并历数老夫人之过错,句句在理,句句击中老夫人的要害,迫使她偃旗歇鼓,接受事实,同意了莺莺和张生的婚事。
作为封建家长典型的老夫人,则具有顽固与虚伪的性格。在孙飞虎兵围普救寺的危急关头,她出于无奈,答应将莺莺嫁给张生;一旦围解后,她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她得知莺莺与张生私下成欢,经过红娘的“劝说”,她不得不答应两人的婚事,但又坚持要张生上京城应试。她的顽固与虚伪是紧密相连的,都出于她一心维护封建礼教、维护相国家谱的本性。
在刻画人物性格的同时,作者也十分重视对人物形体外貌的描写。戏曲是代言体艺术,作者常常通过剧中人物的唱念与动作来描绘人物的外貌,如在第一本第一折佛殿相遇时,通过张生所唱描绘出莺莺的美貌:
【胜葫芦】则见他宫样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云边。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
【幺篇】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在闹道场一折中,又通过大小和尚的反常举动来衬托莺莺的美貌:
【乔牌儿】大师年纪老,法座上也凝眺。举名的班首真呆 ,觑着法聪头做金磬敲。
【甜水令】老的小的,村的俏的,没颠没倒,胜似闹元宵。稔色人儿,可意冤家,怕人知道,看时节泪眼偷瞧。
《西厢记》的语言,在元代杂剧中独具特色,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称其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佳句,若玉环之出浴华清,绿珠之采莲洛浦”。尤其是那些写景抒情的曲词,富于文采,典雅、清丽、隽永。作者还在曲中大量化用前人诗词中的名句。如第四本第三折莺莺上场时所唱【正宫·端正好】曲: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便是化用了北宋范仲淹《苏幕遮》词中的“碧云天,黄叶地”“化作相思泪”等名句,情景交融,富有意境之美。
作者又在曲文中大量使用当时民间的口语俗谚,将优美典雅的语言与民间新鲜活泼的口语俗谚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典雅而不晦涩、优美且平易的语言风格。
人物语言的性格化,也是《西厢记》一个重要的艺术成就。如莺莺的语言委婉蕴藉,张生的语言热情奔放而又多书卷气,红娘的语言泼辣明快,老夫人的语言奸猾严厉。作者往往通过短短的几句曲词或念白,生动表现人物的性格。如在赖简这场戏中,莺莺与红娘在后花园烧香,张生应约提前来到:
(莺莺云)红娘,有贼!
(红云)小姐,是谁?
(张生云)是小生。
莺莺所言,是为了掩饰张生是自己约来的,表现了她的矜持;红娘之言,是明知故问,表现了她的机灵;而张生之言,是为了表白,真以为莺莺不知是他,表现了傻的性格。虽只是短短的三句话,但十分生动地传达出了人物特定的心理状态。清代戏曲批评家金圣叹谓此“三句、三人、三心、三样,分明是三幅画”,赞叹曰:
《西厢》中如此白,真是并不费笔费墨,一何如花如锦!看他双文唤红娘,红娘唤小姐,张生唤红娘,三个人各自胸前一片心事,各自口中一样声唤,真是写来好看煞人也!(《金圣叹批本西厢记》)
另外,《西厢记》在杂剧的剧本体制上也做了革新与创造,依据故事情节的需要,打破了一本四折、一人主唱的通例。全剧共五本二十折,第二本分别由莺莺、惠明、红娘三人主唱,第四本第四折由张生和莺莺对唱,这既有利于剧情的表达,又增强了艺术效果。
《西厢记》在戏曲史和文学史上都具有很高的地位。明代王骥德认为:“古戏必以《西厢》《琵琶》称首,递为桓、文。”意思是《西厢记》与《琵琶记》分别是北杂剧与南戏的翘楚。但两者相比较,《西厢记》更胜《琵琶记》,一为“神品”,一为“妙品”,“夫曰神品,必法与词两擅其极,惟实甫《西厢》可当之耳”。(《曲律·杂论》)清代李渔也认为:“吾于古曲之中,取其全本不懈、多瑜鲜瑕者,惟《西厢》能之。”(《闲情偶寄·词曲部·词采第二》)
在明清两代,曾有 30 多人对《西厢记》加以评点、校注、改编及续写,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明容与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评西厢记》,王世贞、李卓吾合评的《元本出相北西厢记》,陈继儒的《鼎镌陈眉公先生批评西厢记》,王骥德的《新校注古本西厢记》,金台岳家刊本《新刊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徐士范的《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凌濛初的《西厢记五本解证》,金圣叹的《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毛声山的《毛西河论定西厢记》等,而这也说明《西厢记》的影响之大、流传之广了。
在明代,随着北曲杂剧的衰落,昆山腔经魏良辅改革后,受到文人学士的欢迎,一些文人便对王实甫的《西厢记》作了改编,以适用昆山腔演唱。如崔时佩与李日华改编创作的《南西厢》,其中《游殿》、《闹斋》、《惠明》、《请宴》、《听琴》、《寄柬》、《跳墙》(又名《跳墙着棋》)、《佳期》、《拷红》、《长亭》(又名《女亭》)、《惊梦》等折子戏,至今仍在昆曲舞台上演出。
在明清时期,虽然《北西厢》不能用腔多字少的海盐腔、昆山腔演唱,但还是能用字多腔少、演唱方式融合了北曲杂剧的弋阳腔、余姚腔演唱。李渔不满《南西厢》的改编,虽不喜听弋阳腔、余姚腔,但为了观看《北西厢》,不得不去观看弋阳、余姚二腔的演出。“北本(《北西厢》)为词曲之豪,人人赞羡,但可被之管弦,不便奏诸场上,但宜于弋阳、四平等俗优,不便强施于昆调,以系北曲而非南曲也。”(《闲情偶寄·词曲部·音律第三》)今天,作为余姚腔直接遗存的浙江新昌调腔,还能演唱未经改编的原本《北西厢》。
近代以来,随着地方戏的兴起,《西厢记》又被改编成各种地方戏曲,如京剧、越剧等,广泛流传,盛演不衰。
《西厢记》留存至今的版本有数十种之多,此以明凌濛初的《西厢记五本解证》为底本点校整理,并参以明《张深之先生正北西厢秘本》、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以及《北词广正谱》等,对底本中的错讹处作了校正,校正处径改,不出校记。注释力求简明,以便阅读;并辅以明清诸本绣像,以添读曲之乐。
俞为民
2023 年 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