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元前581年，夏季。

这天，天很热，一直被炎热搅得睡不着觉的晋景公（春秋时期晋国第二十六代君主）难得睡着了。

本以为这一觉怎么着也要睡到大天亮，好一举打破架在自己头上失眠的恶名。

但老天爷没打算放过他。天快亮的时候，他很不情愿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一个大大的恶鬼，这个鬼的模样有多丑，他都能清楚的说出来（被发及地，搏膺而踊），这鬼一直披头散发的，头发长到都掉在了地上了，看到了他，鬼捶胸顿足地跳着脚大骂说：“杀余孙，不义。”

翻译过来就是，你杀了我的子孙，这是大不义。厉鬼还说，他已经得到了阴曹地府的容许，要为自己的子孙报仇。

大鬼说完就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一路上将宫门都摧毁了，他的力量很大，面容凶狠，睡梦中的晋景公很是害怕，吓得躲到了内宫里，但鬼还是跟了上来。

这下晋景公吓得大喊大叫，守夜的人听到了动静，就冲了进去把晋景公给叫醒了。

第二天一早，晋景公将这事儿对自己的大臣说了，大臣说这是这个厉鬼，是“赵衰”，或是赵氏祖先，因为晋景公杀了赵衰的儿子赵同、赵括。

大臣还说，梦有很多种，按照周公的说法，梦是人在睡梦中的一种自我认识，一种自我启示。大王还是找个人解析解析。

晋景公很担心，当夜就请了一个桑田的巫人来问吉凶。

巫人也不客气，坐下来后，不等晋景公问就将昨夜晋景公做的梦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连鬼的模样，做了什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退都说得与晋景公做的梦境是一模一样。

这下，晋景公害怕了，拉着巫人的手要周公解梦。

巫任预言说，“不食新矣”，意思就是说晋景公将不能吃到今年的新麦，换句话说，晋景公会死在新麦收割之前。

对于巫人的话，晋景公并不信。这个可以理解，天气预报还有出错的时候，不能凭一场梦就断了生死吧？

但这世上就有那么准的事，巫人的话没多久，晋景公的噩梦不断，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晋景公决定再请个人看看，听说秦国有个医生不错，于是派人到秦国去求取良医，秦桓公就派了一名叫“医缓”的秦国名医来给晋景公诊病。医缓还没来，晋景公又做了梦。

这次梦到“二竖子”，就是两个小孩。两个小孩在聊天，一个说，“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

翻译过来就是说，这个人是个良医，恐怕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们还是赶紧逃吧。另一个说，“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意思是说，我们住在肓之上，膏之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不用怕他。

两人说话的时候，医缓就走了进来了。名医并非吹出来的。他只看了看了晋景公的脸色，就给出了诊断结果：“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

翻译过来就说，晋景公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事儿，经过后人的演绎多了一个成语——病入膏肓。

晋景公觉得医缓确实是个良医，倒也没为难人家，而是赐给他丰厚的礼物让他回秦国去了。

转眼就到了六月。差不多是割麦子的时候到了，晋景公有点想打破巫人预言的意思。

有意想尝一尝新麦的做的饭，还特意让主管籍田的甸人献上新麦，让负责饮食的馈人做了新麦饭。

为了打破预言，晋景公甚至让人将那个桑田的巫人请到了自己的面前，意思说，你说的话并不准，说完让人把巫人给杀，然后准备吃新麦饭，却不想刚开了口，忽然觉得肚子好胀，想上厕所。

吃饭前上厕所，应该是个好习惯。肚子空了可以多吃点。但晋景公忘记了巫人下的预言。

上厕所的时候晋景公跌入厕坑而死，一切如巫人所说的一样。

刚好有个宦官梦见自己背着景公登天，于是在中午由他将景公从茅厕中背出来，并用他来殉葬。

晋景公死后，鲁成公去了晋国，被晋国留下让他给晋景公送葬。冬天安葬了晋景公，史载，当时只有鲁成公一个人为晋景公送葬，诸侯其他一个也不在。一直到第二年三月鲁成公才被放回鲁国。因为晋国觉得鲁国背晋归楚。

晋景公死后，他的儿子太子寿曼继位，史称“晋厉公”。

《韩非子·内储说下》，说春秋战国时，楚国的国君楚怀王新得了一位魏国的美人，美人姿态轻盈，声音婉转动人，惹得楚怀王十分宠爱，如此一来，立马引起了王妃郑袖的不满。

这位王妃颇有些心计，见楚怀王如此宠爱这位新来的魏国美人，自己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喜爱，不顾自己的王妃之姿，亲自去照顾美人的衣食住行，就连自己珍爱的首饰，珠宝，都拉着魏美人来挑选。

这一番表现，让楚怀王十分满意，认为王妃郑袖是个有大格局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值得信赖：“夫人知近日寡人偏爱魏美人，非但没有表示出不满，反而比寡人更用心照料她，夫人如此识大体，寡人很欣慰！”

郑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由于郑袖的大格局，魏美人差不多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无话不对她说，即便是和楚怀王的私密事，魏美人也一一告知。

一天，两人说话之际，郑袖忽然一本正经地对魏美人说：“妹妹，你我两人在这皇宫大院里碰上了，那是前世种下的缘分，我早已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看待，姐姐这里有一件事必须提醒你一下，如今大王虽对你宠爱有加，但你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你身上有一样就让大王很不喜。”

魏美人一听，十分担心，忙向郑袖求教。郑袖说：“大王前些日子来我闺房，对我说，妹妹哪儿都好，唯独鼻子不太美观，让人看了有些不悦，若妹妹日后见了大王，只要掩着鼻子，不让大王看见，必能保宠幸不衰。”

魏美人一口答应。

第二天，魏美人见了楚怀王，总是用袖子掩盖自己的鼻子，起先楚怀王不以为意，可见魏美人日日如此，难免奇怪，就问郑袖：“何以近日魏美人见了寡人，总要掩着鼻子？”

郑袖假装自己不知情，随即又有意无意地告诉楚怀王，前些日子，我听魏美人对我说起过一桩不好的事，魏美人偷偷地告诉臣妾，说大王身上恶臭让人不堪闻，不得已才掩盖鼻子。

楚怀王大怒，“不堪闻，好呀，寡人让她以后不需再闻了！”

劓之。

今天特意查了一下秦国第九位国君秦穆公的生平，发现这位春秋霸主留下的趣事还真不少。

说是这天，秦穆公心情很不错，就请了几个大臣来一起喝酒。和上司喝酒不光是荣耀，也是凶险，只可惜，当时的大臣只看到了荣耀而忘记了背后的凶险。

那天酒桌上的气氛很不错，群臣难免多喝了几杯。

借着酒意，群臣开始回忆昔日的同甘共苦的日子，也不知是气氛的渲染，还是秦穆公的真实情感流露。

这位春秋霸主忽然端起酒杯冲着一帮臣子感慨了声：“这人啊，还是活着好，活着有朋友，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那是瞎说，你看我们的关系多好，没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若是死了也一起该多好啊！”

凶险就因这一句话。只可惜，差不多喝醉的大臣都毫无察觉。

一干大臣见大王如此动情，十分感动，纷纷上前表示：“大王舍不得我，我们也舍不得大王，生前我们是朋友了，死了也该是朋友，大王放心，若有朝一日，大王真的死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一定去陪您。”（生共此乐，死共此哀）

谁都知道这是玩笑话，但秦穆公却不是这么看。

你们果然够兄弟，够朋友。这话我记住了，我死的时候一定带着你们一起去。

此后的日子，群臣喝酒的喝酒，撸串的撸串，日子过得好不痛快。一帮大臣谁也没把这句玩笑话当真。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这么过也不错。

但凡事总有尽头，出来混，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公元前621年，62岁的秦穆公病逝，安葬在雍（今天的陕西凤翔东南）。

他的儿子嬴罃即位，为秦康公。坐上宝座的秦康公，执行的第一件事，既不是上朝，也不奔丧，而是拿着老爹秦穆公临死时留下的名单抓人。

你没看错，抓的就是当年与秦穆公一起喝酒的大臣。

“我爹等着你们陪他呢？酒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这下大臣都无语了，我们只是酒后随口说说而已，没必要当真吧。

不好意思，我爹当真了。

于是所有大臣只能纷纷殉死了，根据史料记载，殉葬而死的有一百七十七人，被杀的人里最为世人惋惜的是舆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针虎。这三人十分善良、勇武，只因当年一句戏言，全埋了。

国人对此悲痛万分。特意作了一首《黄鸟》：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

青天啊，怎么将这么优秀的人给殉葬了？如果可以赎命，我们宁愿出一百条命将他们换回来！

只可惜，秦穆公不答应。

这件事在当时很火爆，记录比较多，孔子收录于《诗经》。后来史学家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也做了记载，《史记·秦本纪》写道：“缪（穆）公卒，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车）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针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

再后来文学家曹植的《读史咏三良》王粲的《三良冢》晋朝陶潜的《读史咏三良》唐朝柳宗元的《咏三良》均做了记载，延续的故事，差不多可以当作侦探小说来看了，尤其是柳宗元的《咏三良》直接把这说成是秦康公的谋杀。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有一句话，酒话有凶险，喝酒需谨慎。 xAKRzlTeiVa5hueXWFK2xLVdvxaUcQLKt3KQiNYBxnIDRIJo1G3h0feiqNzLO0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