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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天湛蓝,白云漫卷,金乌豪光灿灿。

山岭连绵,林碧万顷,剑峰欲破苍穹。

长河奔腾,蒹葭浩荡,群鹄掠水疾飞远,碎影归何处?

原野苍茫,犀牛奔行,蹄声隆隆若闷雷。

鹰翔云间,唳声传下,野兔闻声惊立,随即遁入大荒。

一巨人赤足飞奔,其貌英俊,气质刚毅,长发飘如烈旌,身着鹿皮短衣裤,肤泛褐光,直似人形青铜;其速如电,经处狂风乍起,扬尘荡雾,奔至高岗仰望金乌,面盈狂喜,胸脯起伏如涛,大张双臂,似欲拥天抱地。

此为冥神云汉。

只听云汉叫道:“金乌啊!银翙衰败,冥天永夜,水土肮脏,草木腐臭,我厌恶黑秽,一眠即魇,故追你求辉!快携我去扶桑岛,赠我明宁符,以重光银翙,清净冥界——”声若洪钟轰鸣,不绝回响。

金乌现身光轮中,指云汉怒道:“你逃出崦嵫口,一路踏伤人兽不计其数,又饮尽黄、渭二水,害死万千水族,本该罚你入九苦窟,先饿百日再断手足,然念你为后土嫡孙,且作轻惩罢!”

云汉满面不服,冲金乌厉声高叫道:“你与我位齐尊同,却这般罚我,莫非是帝俊旨意?”

金乌避而不答,厉声道:“云汉!你心性暴躁,言行幼稚,休再痴心妄想,去去去!”乃挥翅作法,便见二巨鸦从天而降,分抓云汉左右臂,拎起飞至半空。又见两张“昊诰帖”飘飘而下,于云汉前胸印“奣”字,后背印“炛”字,渗入肌肤,直至消失。

云汉哀号连连,身形缓缓缩小,终如凡人。

疾风掠荒原,草灌涌如洪波,群鹿疾驰入林,惊起乱鸟无数。

巨鸦放开云汉,化雾消失,云汉坠落尘埃,晕头转向,惶惶爬起四顾,状若迷路醉鬼。

金乌未再理他,巡天去也。

近处,一蜢精伏叶上,俱见上述,暗自同情云汉,乃道:“冥尊!金乌身炽烈、心乖戾,近他必死,还是远离为上。”

云汉却未听清,喃喃道:“我已成凡夫俗子,神力尽失。若遇猛兽妖魔,便得死无全尸,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当忆己出冥府前,鬼侍“福蛙”长跪拽留,声泪俱下道:“若尊主执意追金乌,便是骚扰上神,有违天规,金乌必怒罚尊主;更何况,脱去‘凝冰戒’,便不受上皇佑护……”暗自后悔,心道:“若听福蛙劝阻,便无此厄运了。”而想冥界唯暗不白,鬼怪丑恶,风传腥骚,惨呼不绝……又厌恶万分,庆幸逃将出来,喜见凡间净美。

蜢精察言观色,知他陷事难拔,便不再言,一跃没入荒草。

云汉摇晃下坡去,被地藤绊倒,滚至山下,幸尔经处皆软草,也未受伤。起身四望,见远处有一胖娃:头扎冲天辫,身段肥圆,眉花眼笑,身穿绿叶肚兜,短胖小腿迈呀迈,且行且歌。

此乃千年首乌精,名“阮生”,已沉睡多日,现出土玩耍,巧遇云汉。食其一叶可疗重伤,食整株则百病不侵,延寿千年。

云汉识得阮生,便跑去求叶,而阮生不识云汉,见其气质悍猛,身着皮衣,以其为猎户来捕,欲借土遁去,未想卡入石缝脱不得,被云汉擒住,受惊连叫,扭动如鳅。

云汉求道:“阮生啊,赠我一叶罢。”

阮生自忖无幸,哆哆嗦嗦道:“杀剐随你,唯求速死……”

云汉道:“你心蕴乾坤灵气,身藏日月精华,乃是帝俊钦封圣草,为三界鬼神珍爱,我又怎能伤你?”

阮生惊道:“你为寻常猎户,捕我必食必卖,求长生赚巨财,岂会惜我性命?”

云汉轻道:“我乃冥神云汉,绝非猎户。”

阮生不信道:“云汉身为冥尊,岂会轻易入凡间?其耳、腕皮下藏蛇纹,你又如何?大言炎炎,谁人不能?”

云汉转头伸腕相示。

阮生细看两处蛇纹,方信是真,乃取一叶相赠。云汉嚼叶咽下,立觉疲惫尽去,龙马精神。

阮生问道:“冥尊来凡界作甚?又为何落魄如此?”

云汉垂头道:“我追金乌求明宁符,未想激怒金乌,被贬为凡人……唉!”语气沮丧,直似小贩赔钱。

阮生恨恨道:“金乌常无视苍生,苦晒天下,实乃十足劣神。若非后羿射落九只,凡间早成炼狱……至于冥界,金乌又何关痛痒?”

云汉黯然叹息。

阮生又道:“后羿炼成‘玉瑙丸’,自用三丸,嫦娥偷食两丸,其余封入青金盒,藏于东夷族秘洞中。冥尊与其追金乌,倒不如去寻玉瑙丸,复原神力。”

云汉苦笑摇头道:“玉瑙丸藏于东夷?纯属谣言。据我所知,玉瑙丸早已用尽,岂可再得?唉,我无家可归,大荒毒蛇猛兽遍地,妖魔鬼怪众多,怕是未过三日,我便不得好死。”

阮生听后思道:“冥尊颓废矣,心耳已闭。与其喋喋劝他,不如指条正途。”乃对云汉道:“冥尊切莫气馁。禺谷有族名‘燧人’,族人无论春夏秋冬,入夜必生篝火,人皆睡去,火犹熊熊不歇,黎明方灭。尊冥既惧黑,便去燧人族罢!然此族人生性古怪,常喜怒无常,疑神疑鬼。”

云汉舒眉喜道:“若真如此,幸甚。”

阮生指道:“向前翻一岭,经落雁原,右转入赤松林直走,至桑青河,对岸便是燧人村都……”

云汉谢别阮生,依言而行,至桑于河畔,只见碧流东去,沙鸥轻翔,浪拍金沙岸,浮沫白似雪。鹤行浅水,扁舟缓航,渔歌嘹亮,洲头蒲浓深。对岸人烟稠密,茅屋放眼皆是,座座低矮,小径行者众,男多精瘦敏捷,肤色黎黑,面涂彩泥,草衩草鞋;女素面朝天,额饱脸尖,厚唇前呶,看去丑多俊少,然身段柔美匀称,行时腰臀摇曳,别有一番风情。另见古榕散生,高达百丈,粗逾千抱,冠盖若绿云,栖有成群苍猿,蹿跳闹不休。

云汉目力极好,看清上述光景,心道:“此是燧人族了!”乃游泳过河,经处群鸥惊飞,鱼阵散乱。

对岸,一浣衣女见云汉游来,大吃一惊,心道:“啊?是谍人么?”乃飞返村都喊道:“大事不好!”族众纷纷来相问。当听浣衣女称“谍人身材健壮,一身皮衣,鬼鬼祟祟渡河来!”一枯瘦老者沉吟道:“壮汉皮衣……应是伏羲人了。”

一瘦汉阴阳怪气道:“伏羲族远在荒北,与我族相安无事,派谍人过来作甚?应是神农杂种,因身材壮硕,扮我族人不像,只得扮为伏羲人。嘿嘿,这等鬼蜮伎俩,却也不难识破。”

一矮汉急吼吼道:“神农杂种无疑!快去活捉回来,架火烧死!”

一胖汉恨道:“想当年,神农使者携官牒、十袋良种、三箱黄金来访,官牒称:‘燧人、神农世代结好,永不相犯’,瑞王亦赤诚还赠,与神农签立盟约,于是两族交好。数月来不知何故,神农人杀我族胞、刺探军情、投毒下蛊……手段恶毒至极。昨日又烧白木洞,洞中宝物尽毁……啊啊!” kW/H9pVRywpSowNRBZ163CFmcb90tWCxo5J6YOW7zEWA9kpcDhJB9K7udoErlj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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