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是大集体(大呼隆)种田,樵麦在6月上旬,气温已经相当高了,隔夜各自要磨好镰刀,并且要带磨刀石到田头,以防意外(镰刀有时会碰上石块,弄钝镰刀)。总说磨刀不误砍柴工。那时割麦是按照顺序依次下田割,先到先下田,一仑(畦)割完可以歇歇,等候割得慢的人,或是先去磨磨刀或是去解手(小便),野外没有厕所,就在茂盛的桑园里,男女多一样的,相互避开就行了,有时女的会到僻静的河边的河泥坨里解手,劳作者知道有人去那,会很自觉等人家回来后再去解手。
有时会遇上麦仑较宽的,那你就是运气不好了,要多花点力气割麦子,才能赶上别人。那时劳动者工值相同,劳动进度应该差不多的,人人爱面子,不甘落后。最讨厌的是割麦子时是麦茬会扎手,一不小心手臂上就会被扎出红杠,一出汗感觉(扎辣人痛)痒痒的。有时免不了镰刀伤手或脚,一般用田埂边的马兰头或是用火柴盒上的“皮”止血,包扎后又重上战场。以前总是说“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因此割麦子时尽管天气炎热,劳动者都会穿上长袖子衣服和裤子。割麦子时一般都会带上茶水解渴,但有的人图省事,不带茶水,直接喝河水。
每人割完一轮时多出的麦仑,会被大家分段割完,同甘共苦,一起收工。割一上午麦子,感觉很累,喉咙干渴难受,没有经验的初劳动者手上还会出现水疱,鼻子里会是满满的一层黑灰,用手擦脸上的汗,不小心时脸会变成大花脸,稍不注意会遭人哄笑。
上半年夏收夏种结束,还要夏季收购(小麦入国家粮库)和夏季小(预)分配。官方语言是“四夏工作”,即夏收、夏种、夏购、夏分,80年代联产承包到户后,没有分配,称为“三夏工作”。那时农村干部的工作就是催收催种。
尤其是樵双季早稻时的情景永远也不会忘记。7月下旬的夏天,那时都是超过35°C的天气,但正值“双抢”季节(抢收前季早稻,抢种后季晚稻)。在闷热、没有一丝微风的早上,在田间樵双季早稻,用力割稻时头上的汗往脸上挂,再掉到下巴滴到田里,真的是汗滴禾下土;稻田里的小飞虫(蠓虱子)会钻到身体上各个部位叮咬,被叮咬的部位马上发痒,用手抓后出现凸起的红肿块,痒得很难受,越抓越痒。这种生活只有那时的农民才会体验到。
后来有避蚊剂售卖,稍微好一点,蠓虱子会被驱赶掉一部分。割稻时每人割六行(棵),割倒的稻棵放到身后,有规律摆齐(两棵间隔平放,第三棵斜放在上面),让其容易晒干。
干活利索的在前面,接着后面的人紧紧跟上,不能掉队,因为每个人左边的人在追赶你,逼你前进。难得有愿意甘后让位的,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干这种活时,正劳动力有点沾光的,干一样的活,挣的工分比半劳动力多。
那时,每个人劳动工分的折率要通过评定的。正劳动力10分,要能会干各种重活;不会干重活的男劳动力,视干活的情况确定,有8.5-9折的;结婚妇女正常的为8折,难得有低于这个标准的;未出嫁大姑娘一般8折,但安排的工种与结婚妇女有所不同;未成年小孩(不分男女),那时国家没有规定不能雇佣童工,一般是在校学生放假或是辍学的学生参加生产队劳动的折率为3折。
割稻时,吃午饭的时间有时会晚一点,为利于耕整田作业,要把整个区域的稻子割完,才能算完工。但有时也会早点吃午饭的,那时的作息时间会自动调整。大集体种田时,劳作是按照上、中、下三个时段计时的,方法是按照2、4、4记工分。就是吃过午饭到晚上收工之间还要(加餐)吃点心,稍作休息。记得最惬意的点心是冷冬瓜汤浇冷饭,一碗饭3分钟就吃完啦。
我在一次大风过后的割稻时,看到田里有一层被风雨吹落的金黄色稻谷,感觉非常痛心,我就在心里暗想,我要是能当上气象预报员多好呀,预先通知农民能在大风雨前收割水稻,多好呀,可以减少损失。后来,上农学院后,知道还可以通过育种来改变水稻的落粒性,同样,也可以减少损失。
割稻时也会伤手,割破手是常事,几乎每个人都发生过,因为,用力追赶前面的劳作者,会手忙脚乱,难免出现意外,严重的手指上会留下永久的疤痕。我左手的无名指就被割破过一次。割破手若不能再坚持干活,可以回家休息,这个时段提前回家休息,不会扣工分的。
现在,我摘录一段朋友写的“双抢”,充实我的内容。
七月骄阳似火,地上的南瓜藤、丝瓜藤都蔫了,连树叶都耷拉着没有生气,“知了”也有气无力高一声低一声地嘶鸣着。人赤着脚走在泥地上都烫得跺脚,上了石皮路,都得"跳舞"才能前行。
收割前季稻,田里的水比浴锅水还热,湿稻重似铁,用绳在两只草包底里托好,作简易挑稻工具,是当时的一大发明,一担放不了多少,因为湿重,挑不动。田里又深又烂,拔脚糊脚,重担压肩,寸步难行。跨上田埂又是马兰根硌脚,烂泥滑脚,还得你追我赶,个个汗如雨下。挑到工场上,一股湿、热、闷的混合味扑面而来,脱粒机的噪声更叫人心烦意乱。忙着脱粒的妇女们,个个浑身潮湿,哪能分得清汗和水,粘在脸上的草屑都不肯下来。饲养大叔忙不迭地挑上河水,烧出一锅锅大麦茶,倒在缸里,保障后勤茶水供应。挑稻上来的人都要狂饮一番,喝得走路时,肚子里的茶水都被晃得"咕咚、咕咚"响。喝茶时用的那只用毛竹筒做的公用茶具,下沿含在嘴里,上沿却刮在挂满汗水的鼻子上,于是,汗水茶水全进了肚子里,哪里还顾得了干净卫生。
收罢早稻要灌水翻田,准备种后季稻。两部手扶拖拉机,日夜连轴转,机器和人都疲惫不堪。
我们队里是田多劳力少,一个双抢总要半个多月,也等于要受半个多月罪。白天热加累,夜里也热得睡不着,全村人几乎都躺在场上的门板、竹床上,蚊子肆意进攻,拍扇子声此起彼伏。反正睡不着,三点多钟隔壁的书记就催着下田拔秧。一到天亮,全天的需用量就基本够了。因为是包工,队长总是指派我用白石粉在田埂上做记号,抓号分配,各显其能。我插秧是不如别人的,我是开头、中间、收尾一样密,不敢偷工,而大多数人是两头密中间疏,即使验收人员过来量到不合格,也只是提醒几句,总不会真叫人返工重种。我有时虽然也会“一闪念”地疏了一棵,但想来想去不对劲,最后还得跨上去补上才安心。
白天在田里种秧,虽没有收湿稻那样吃苦了,但绝不会轻松到哪里去,背上被晒焦,小腿快"烫熟",蚂蟥来吸血,腰酸加背痛,烂手又烂脚。因为晚上没毒日头了,种下去的秧不会蔫,所以要抢时间种一点,收工就特别晚,蚊虫也来凑热闹,它们集中在胯下,组团发起进攻。人呵,真是无奈小虫何!
秧田治虫和大田治虫的关系比较是事半功倍,所以上头提倡秧苗带药下田,这一来,拔秧的妇女遭了罪,个个烂手指丫。一到晚上,村合作医疗室就被人挤得水泄不通,搽紫药水、要黄纱布、打针吃药的比比皆是。赤脚医生用稀释的青霉素水治烂手指丫、烂脚趾丫果有奇效,也算是一种应景的解脱吧。
回顾那段折磨人的双抢历史,今天仍令人心有余悸。好在乎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当年奋战在第一线的众多无名英雄,也大都已悄然作古,唯有我等那时的小字辈们,尚能有幸在孙辈前,诉说着饭碗里粒粒皆辛苦的故事。
为抢季节,割下的稻当天要拿上场脱粒,脱粒一般是农村已经结婚的妇女干的活,脱粒时打谷场上轰隆隆的脱粒机噪声不绝于耳;并且要开夜工连夜脱粒完,记工员会酌情加记工分。从田里把稻挑到场上大都是正劳动力和其他半劳动力干的活。我们用稻草结捆稻,把捆好的稻捆放在草包里挑上来,一担稻担有一百多斤重,在泥泞的稻田中拔脚糊脚,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那时,全身会被汗水湿透。那时一般劳动者肩膀上的布或是背上那块布会被磨破或先破,都要补上补丁后再穿。那时的劳动者都会穿上有补丁的衣服。
有时在田角边遇上不巧的话,会有一大捆稻担,这时要有大力士才敢去挑的。那时的年轻人都很卖力,爱出风头逞能,会因受到别人的赞许而自傲。有时也会捆成2个小担,轮到的人会感觉很得意,感觉碰上好运气。这2种情况,凭借捆稻担的人意愿。挑稻担时很有秩序,依次轮流循环,到最后,还剩几担时没有争先抢挑,只有故意放慢脚步落后(少挑),或者是故意在路边接鞋带,或者是寻找各种理由借故放慢脚步,致使轮不到自己挑稻担。
我们生产队钱队长很会安排劳动力,有时规定吃午饭或是收工回家时,要每人挑一担水稻(或麦子)到工场上,要走将近1里路,路上都是急匆匆,先到先回家吃饭。
远田的稻(麦)还要装上船运回,运送到生产队公场的河埠头,再挑上场。双季早稻担装上船(装仓)是一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农活,装仓的先要挑几担稻捆的,待船舱里装满后就不要挑了,只要在船上,挪动稻担堆高。我们生产队有几位高手,钱孟义是最出名的,碰到正好要把这(区)丘田里的稻担全部装完时(前提是要船能承载的正常重量不超标),他就会出场,装船时他要把稻草较短的双季早稻担,相互搭牢,压紧压实,要堆到一定的高度,重量达近3吨,还要保证船摇到河埠头,不出现稻担塌到河里去的事故出现,若出现一次,他的名气就会大跌。稻担塌到河里,麻烦的是稻担浸水后重量增加,很难捞起来,很难干,稻子要多晒几个太阳,要费好多工夫补救挽回损失。
装麦船也是如此,因为麦秸较光滑,更容易打滑塌船。装仓的农活我没有干过,因我的劳作工龄不长,这个工种是顶尖的正劳动力干的。为了保证船上不发生意外,装船的人会主动提出摇船回来。因为,摇船也很有讲究的,摇船不熟练者,船会晃动,或触岸碰撞,或与其他船碰撞,也会造成塌船。
1975年改进了脱粒的工艺,在脱双季早稻时,将脚踏脱粒机装在拼凑起来的木板上,前面用木板挡住射出的稻谷,上面搭上遮阴篷,将脱粒机在田间移动着脱粒,这时正劳动力也干脱粒的活了。而且男人脚劲大,脱粒机转得快,工效大大提高。只要把稻谷直接运走就行了,省去运稻草、装船等工序。
生产队的双季早稻脱粒以后,要及时翻晒,否则,高温潮湿易霉变,霉变后,就不能成为正常的商品粮食。有一年正好遇上多雨,缺乏太阳晒,面临稻谷发芽霉变的危险,生产队只能把潮湿的稻谷按照人头折中后作为口粮分到户。每家农户不忍心让分到的湿谷发霉变质,只能将其放在洗澡锅或是煮锅里慢慢烘干,烘到稻谷不会变质的含水量时,等待太阳出来后再晒干。
以前生产队产出的稻谷按照上级规定分给社员口粮、留足种子、生产队饲养生猪的饲料外,全部要卖给国家(各公社粮油管理所)。生产队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出售稻谷和出售生产队饲养的生猪。
在那个年代,国家的大型水利工程,村上造桥修路的费用都要分摊到农民头上,我所知道的修筑宜兴横山水库、开南京江宁(段)秦淮河、造镇江谏壁电厂初期土建项目、大浦港、社渎港、洪巷港、殷村港等大河的开挖工程都有各个生产队派出劳动力参加,有生产队记工,最后都是分摊到农民头上。宜兴的烧香港水利工程由农民以资代劳,每人出资50元。
我仅参加过社渎港的开挖工程,仅仅是去了半天,支援挑泥土。因为,那时我已经是大队里的现金出纳员,有时可以半脱产(即是有时可以不参加繁重的农业劳动),我们带了慰问品(猪肉)去工地慰问的。那时,村上的劳动力(正劳动力、未出嫁的姑娘)几乎是全部出动的,挑泥担的人群真是成群结队,人山人海,从早上挑到太阳下山,一天要劳作10多小时,每天都是筋疲力尽(疲塌赖躺),吃的是萝卜、青菜加点猪肉。睡的床是着地铺,就是在地上垫一层稻草,自带棉被,一条垫在下面,一条做盖被。两人睡在一起。
每个生产队都要有几个人做饭的,一般借用当地农户的灶头,自带柴火、调料等。结束时,一般会把余柴和调味料放在该户,作为补偿。炊事员的工分与挑土方的劳动者一样。有时间炊事员会做一些修补工具的活。那时的农民毫无方法,为了活命,要挣工分,不得不像老黄牛一样默默无闻地劳作。
那个时代农村没有胖子,没有高血压、高血糖病人。农民每天在地里干活,在生产队里记工分。所以,那时有的生产队年终分配时,每个劳动力的工值是几毛钱,甚至出现过因为造桥、修路、仓库、猪舍等劳动工值是负数的笑话。我们粜稻时,都是把晒干扬净的稻谷出售给国家。若有验粮员验出稻谷水分超标,我们的稻谷就只能在粮管所的场地上再晒太阳后过秤入库。
粜稻一般在下午进行,摇船去靠近大浦街的(黄家桥)大浦粮油管理所,人数为3个正劳动力2个非正劳动力,正劳动力负责挑稻担上船、过秤入库,其余2人在船上奔仓,就是将船舱里的稻谷奔进稻箩里,让挑稻箩担的人上船就可以挑起担子走,为赶时间完成,都会积极合作,尽快完成,总说“早了早当”。
中午要把晒干扬净的稻谷装上船,总是把金黄色干干净净的稻谷放在面上,有时也会把带有草霄、不饱满的劣质稻谷放在船舱底下,以便不让验粮员轻易验出,但验粮员也很有经验,会把验粮的抽签筒直插到仓底,一般情况是抽检不到劣质稻谷的,若检验出杂质要按照比例扣除稻谷的数量。
有时,粮库保管员在中途会去查看我们挑上去稻担中稻谷的质量。只要没有被他当场捉到,不会受罚的。有时被捉到也会说就此一担,没有第二担。那时的稻谷仓堆积如山,高近10米,走在跳板上抖抖晃晃,有点害怕。那时的男劳动力,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都要硬撑。粮库保管员在中途难得上去抽查。粜稻结束,我们拿着划码单结账,有净出售数量,盖上印章,作为有效凭据就行了。年终有生产队会计统一结算。早完成还可以去大浦街上买点小吃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