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也晚,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大学毕业后才来到深圳求职谋生。彼时的深圳,作为我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经济社会发展正日新月异,受全国亿万百姓瞩目。“吃广东粮,喝珠江水”的观念风靡全国,甚至引发了各领域人才的“孔雀东南飞”。
初临深圳,人生地不熟。没有相熟同学,更不用说什么亲朋好友了。在忙碌的众多深圳人中,自感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多余人。下班之余只好瞎逛,有时无聊到甚至会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坐到终点后再原路返回。印象最深的是曾随412路中巴车直抵终点站清水河,坐1路车可达东湖公园,坐12路车可往关山月美术馆。闲逛之余却也对罗湖附近有了个整体印象。那时的深圳就如同一个大工地,深南路刚修通,国贸大厦也刚建好,泥岗路还是一条泥巴路,一下雨就是一片泥泞,东门则是乱糟糟的一陋巷……其实罗湖还算好,福田、南山等区到处都是楼盘工地,到处都是施工噪音。
那时的深圳,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挣钱的地方,在另一些人眼里则是典型的文化沙漠。刚到深圳时,在没有发现过内地随处可见的新华书店后,也曾有此同感。偶然的一次发现,却让我眼前一亮,深觉这才是最大的深圳特色。人来人往的街头,孤零零的一辆大巴停靠在路边,随便的一张标识牌挂在车头或者入门口,上面简单地写着“流动书店”等字样,简陋到给人毫无美感,但却觉得与周围摩肩接踵的人流很匹配。
抬腿走进车里,第一印象是很拥挤。改造后的大巴,原有的座位全没有了,四周是紧挨着的书架,中间同样肩并肩地竖着两列书架,绕中间过道一圈刚好可以逛完整个“书店”,入口处则是一简单收银台,拐角处几台风扇兀自“嘤嘤”地转着。然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正常新华书店有的书这里都有了。记得当时书市正流行香港黄易的《大唐双龙传》,分卷上市。作为黄易迷,我正是在此购齐了该书。“流动书店”的管理人员也很用心,各类书籍严格按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给人整洁干练的感觉。车上购书人不少,但都井然有序,一派安静祥和景象,与车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场景迥然不同,俨然一幅闹市取静的市井画卷,一道让人眼前一亮的独特风景线。
接触几次后,与“书店”工作人员逐渐熟络起来。据工作人员说,“流动书店”因为场地小,能摆放的书籍有限,车上的书都经过他们按类精心挑选,但不免有珠海拾贝之感。为满足读者需要,书店还有代购业务,你想找什么书,只要提供书名或作者,都可以帮助寻找、购买,下次再来十有八九都会有。通过交流,从这些工作人员嘴里我还得知了位于八卦岭的图书期刊批发市场地址,于是我又多了一个工作之余的最佳去处。
躁动的九十年代中后期以降,随着深圳书城、购书中心、中心图书馆等的兴建,尤其是网络书市的蓬勃兴起,“流动书店”渐渐淡出了深圳的街头巷尾,曾经的一代深圳人的心灵栖居地在人们的视野中也渐行渐远,只能让人们在怅惘声中追忆那一片过往的灵魂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