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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的人民南路,我的火车站广场

晚饭过后,稍歇了一会儿,便习惯性地慢慢去往深圳火车站广场散步。

小区紧挨人民南路,附近没有公园,唯一稍宽点的地方就是和人民南路连为一体的火车站广场,因疫情期间人流较少,便成了附近居民饭后溜达消食的好去处。说来也怪,随着时代发展,深圳也逐步有了火车北站、火车东站、高铁站等,但一直正规叫深圳火车站的仍是这个紧挨罗湖口岸的“老旧”车站。

住的时间久了,每次走在人民南路都不免东想西想,有时候就纳闷,不知有没有人统计过,新中国成立后,全国有多少叫人民路的街道,但相信不管有多少,深圳的人民路肯定有别他处独树一帜。

刚来深圳那阵子,因为不熟悉,曾经把人民南路看成了一条断头路,后来才知道人民南路通过罗湖口岸前高架桥与广九铁路线另一侧的和平路相沟通了,而两条街道之间,也就是铁路线这边还有一条与人民南、和平路近乎平行的街道建设路。再后来,才知道往北走隔了一个东门老街商业区后,重新冒出一条不长的人民北路延伸至洪湖公园与笋岗路相交。对此,初来乍到者肯定是不知道的,而颇负盛名的深圳中学便坐落于其间。

曾经的人民南路极为繁华,是名副其实的深圳老商业中心,上接东门老街商业区,下连深圳老火车站广场和罗湖口岸。不到两公里的街道上,名噪一时的罗湖商业城、香格里拉、新都酒店、嘉里中心、发展中心、金光华广场、国贸大厦等依次沿街排开,商场、酒吧、歌舞厅、夜总会等应有尽有。疫情前的人民南路虽已大不如前,但也算得上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自罗湖口岸、火车站走出的庞大人流自然而然地汇入人民南,再随火车、地铁及众多公交车出租车流向整个深圳、广东甚至全国。

火车站广场是下沉式设计,无缝连接罗湖口岸和罗湖汽车站、地铁站,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可见的将来,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这里都会是深圳的一个交通枢纽所在。从所住小区前往需过城中村罗湖,再横穿人民南路才能抵达。刚过罗湖村口,等红绿灯时,凑巧听到两位年轻男女对话,“再前面就是罗湖口岸了,我们现在所站的这里最开始时就是有名的罗湖桥武警招待所……”

罗湖桥武警招待所?一个久违了的名字,我们这一代稍微上了点年龄的人几乎都是从这个名字开始接触深圳、了解深圳的改革开放,堪称比蛇口“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一标志性口号出名更早。可惜随着我国社会发展,此招待所早已被拆除,原址上取而代之的是名目、形状殊异的几栋高楼大厦,一代人的记忆也随之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近年随着国内高铁的兴起,各地多了不少叫XX南站的地名,但深圳永远只会出现北站、东站、西站等,因为此前深圳仅有此火车站,正式名称就叫深圳火车站,由此再往南就是香港了,再想建一南站也已无地可建。但也正因为毗邻香港,以罗湖口岸和火车站为最前沿,深圳罗湖才会乘改革开放风气之先,最先发展起来,成为国内最早的改革开放排头兵。号称“三天一层楼”的国贸大厦才会以深圳速度誉满海内外。

人民南路于别人而言可能是做生意高消费的胜地,但对我却仅为生活场所。自认没有赚快钱、发大财的能力,便只好想法让自己活得充实起来,也不枉在此闹市生活几十年。空闲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自然是相隔不远的德兴和三岛两家茶叶大世界,品品茶聊聊天赏赏壶,饿了则可以和朋友去某个酒楼喝个午茶,或者去哪家面馆吃碗面。说及面馆,人民南路因写字楼、商场多,供应各类饮食的餐饮店自然不少,当中面馆好像特别多,陕西、河南、四川风味应有尽有,港味、潮式茶餐厅也不时穿插其间,前两年金光华三楼开了家蔡澜港式点心店铺,以香港美食家蔡澜名望号召,生意特别旺,去得晚了就得排长队,特别耗时。靠近东门老街的东门美食町更是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美食小吃,长沙臭豆腐、北京片皮鸭、隆江猪脚、台湾卤肉饭、蜜雪冰城奶茶等小店一家挨着一家,塞满了几个楼层,一到饭点各楼层便人声鼎沸,其中当然以逛东门的人为主,像我们这些稍上年纪而专程前往的人应该不多。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自己大学一毕业就来了人民南路,而彼时的人民南路也还算是野蛮生长期,各类排档、夜摊沿街一字摆开,公交车改造而成的流动书店也还在街头出没,金光华广场那时还叫南国影院,其广场上一到夜晚就成了一个盛大的夜市,罗湖村、罗湖桥武警招待所附近也是小吃摊众多,往往到了深夜一两点还是食客众多、嘈嘈嚷嚷的。年轻时精力好、血气方刚,晚上喝两杯啤酒后正好入睡,于是便常约上三五好友相聚于各大排档、夜摊,哼一句“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然后倒一杯啤酒入喉,好像自己已化身酒神杜康,最后在要醉未醉之间兴尽而归,年轻的人生憧憬中只觉得生活就应当如是。

印象最深的当数紧挨口岸的罗湖商业城。商业城建筑不高,但占地估计足有一千多平米,除地面一楼的罗湖汽车站,算上地下一层,商业城共六七个楼层,每个楼层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售卖商品更是五花八门,餐饮、娱乐、服饰、包箱、化妆店铺等等无所不有。闲来无事曾偶尔踏入其间闲逛,几欲迷路,便不再做此想。曾几何时,罗湖商业城常因商品价廉物美吸引了众多的口岸出入境旅客而蜚声中外,而其间的商铺租金更是一年高过一年,以至于商业城长期无一铺可求。早年间曾听一开出租车老乡说及,一东莞办厂的日本老板回国前夕,曾专门从东莞搭乘其出租车来此商业城购买回国送人的礼品,其盛况可见一斑。只是鱼目混杂之下,商业城个别商铺也曾因假冒名牌产品被顾客投诉进而遭政府机关查封过。时过境迁,随着全国各地商业的不断兴盛,商业城盛况不再,而2020年初新冠疫情的暴发,更是导致商业城生意萧条、门可罗雀,众多商铺不得已之下仓促关门了事,徒留熟知此事的人们叹息世事无常。

虽然浮华已褪,曾经的商业地位不再,但人民南路依然生机盎然,倒是火车站广场近两年因疫情及高铁北站开通的分流作用影响,而导致人影寥落,除偶有火车到站时一帮旅客涌出出站口稍有吵嚷声外,整个广场格外显得清静。每到傍晚便成了附近居民遛狗、散步的最佳场所。究其原因,不外乎面积够大,开店商家不多,晚上车流人流更少,作为下沉式广场,前有一小型报时公园,有闹钟造型的斜坡上满植花草树木,空气清新,内里与罗湖商业城、口岸、地铁站、公交站及铁路线另一侧的西广场、香格里拉酒店等有隧道无缝连接,路面平坦,交通方便,上下几乎三层足够人们健步快走,又不用担心什么车祸类的,走得累了去附近寻得一咖啡店,或者茶餐厅,休憩一番,然后坐上地铁、公交车或徒步回家,此情此景最易让人涌生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次去火车站广场散步,心里总不免会有一番感慨。因工作原因,常走路经过火车站广场,不管是日常的早中晚,还是周末休息日,印象中的火车站始终是熙熙攘攘的,不管是哪个楼层都充斥着逛街游人和各方旅客,出入口岸的,赶乘火车的,或者是急着搭公交车、出租车返家的,好像每个角落都是急匆匆的人们,就像前两年歌手梦然在歌中唱的:“每个平凡的人都像我们一样,来不及看风景,在路上奔波”。一直认为,现代都市人的通病就是节奏太快,好像每个走在路上的人都在为了房子、为了孩子和家庭忙得团团转,唯独忘记了生活的本来目的。生活的弦绷紧得太久了,稍有不慎就会容易崩溃。

曾经的人民南路一度汇集南来北往的人们,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常让人生起“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之感。如今虽已浮华褪尽却依然风采绰约,但曾经的年少轻狂也早已不再,萌生心底的是让人难以判断的人生一问,用尽一辈子的好运长久蜗居在人民南路是对还是错?但随着相处日久,心里已逐渐把人民南路、火车站广场当成了自身的一部分,正应了那句“从来不会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俗语,不曾拥有却已深植心田。

身处闹市久了,日渐羡慕南北朝人陶弘景隐居时的诗句“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但滚滚向前的时代潮流已不可能让人再做此想,瓜田李下的田园生活只存在于现代人们的臆想之中,唯有舍此余生,不辍进取,才会不负此生好运,不负我的永远的人民南路和火车站广场。 QpyooyEI6hVqiqH8e5pBBBbkvvGHhcAdVwsVKCd7pMQx7h4sFSIdo8mYpm/22C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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