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女性主义浪潮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于全球多国相继爆发,在达成了获取妇女参政权的目标之后,便一时平息,陷入了沉寂。而日本的情况正如前文所述,由于妇女参政权尚未落实,战争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当局一时自顾不暇,便搁置了该项议题。
如此一来,妇女运动的势头渐次低落,正如前面一章提到的,日本接下来一轮的女性主义浪潮爆发于1970年。从第一次的起点1911年算起,中间大约有六十年的空白期。
那么在这六十年里,广大女性难道没有任何作为吗?实际上,在第一次与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之间,日本诞生了史上规模最大的妇女组织。
那么“二战”后情况又如何呢?广大女性继续从事着各种社会活动,召开了“日本母亲大会”,组建了“主妇联合会”(简称“主妇联”),掀起了倡导和平的运动……各种由女性筹划和主导的行动从未有一刻停歇。不过,关于这些活动是否能归入女性主义阵营,各方面的意见却有所分歧。
确实有一种观点认为:女性为了争取全体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而展开的抗争,方才属于妇女运动范畴。例如,明治前期的自由民权运动 。这场运动中曾涌现过女性演说家,呼吁请求“给女人赋予民权!”可惜,该运动虽不乏女性成员的参与,但终归是由男性主导的。
不妨回忆一下,前面章节中给出的女性主义的定义。所谓女性主义:一、是女性自主自发的运动;二、诉求是女性从传统性别角色的解放。参照这项定义,自由民权运动显然不符合第一个条件。而这点恰恰是《青鞜》所引领的第一次女性主义浪潮与之前的自由民权运动之间最大的区别。
此外,与第一次女性主义同时期爆发的还有社会主义运动。但社会主义运动的目标不是争取公民对国家政治的参与权,而是呼唤国家体制改革,山川菊荣 等女性活动家也参列其间,从各自的立场出发,呼吁赋予女性应有的权利。然而,社会主义运动、无政府主义运动等,均为男女共同参与、指挥部几乎由男性成员占领的运动。所以说,它们也不符合定义的第一个条件。
至于战后涌现的母亲大会、主妇联等,仅仅符合定义的第二条。以妇女解放运动为起点的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正如“从便所开始解放”这句口号所呐喊的那样,主要诉求是将传统父权文化分配给女人的性别角色“通通还回去”。而母亲大会、主妇联等却从未提出过此类主张。
母亲大会的主题标语是“创造生命的母亲,以养育生命、守护生命为心愿”。它是为了保障女性身为母亲,能够更好地履行母职而结成的运动团体。至于主妇联,则主张厉行节约以及合理经营家庭生活,是为了主妇能够更完美地履行妻职而形成的团体。两者的诉求都不是期待摆脱女性既往的性别角色。
此外,和平运动中同样不乏女性的身影,但它依然是由男性主导的。何况,要说女性人人都是和平主义者,却也并非如此。“母亲”这个充满文化意蕴的象征符号,格外具有动员力。在过去,无论战争抑或和平时期,“母亲”这一符号都会被拿来当作好用称手的道具。
总而言之,母亲大会和主妇联从未对传统的性别角色抱以质疑,因此谈不上是女性主义团体。至于和平运动,由于是男女共同参与,也不能归入女性主义范畴。我们性别研究者基本是如此定义它们的。
可话说回来,不赞同该项定义的人也并非不存在。毕竟,历史研究在不断发展,各种定义想必也会随之改变吧。为事物赋予定义,是后来者(late comer)的特权。不过目前来看,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是第一次女性主义,20世纪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是第二次女性主义。至于发生在两者之间或更早年代的其他妇女活动,则与两者有所区别——这一点在性别研究领域已经成为确定下来的结论,是个全球认可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