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

沛公这边安顿好家中的妻儿，就按照当时和楚怀王的约定，从河南出发讨伐暴秦。沛公率领士兵一路往咸阳这边攻打，途中路过一地名叫高阳。高阳有一个老儒生，家贫落魄，无以为生，便在县衙内谋了个小差事，他姓郦名食其。项梁起兵时，先后派了几十人来高阳找他。郦食其却认为项梁他们都是龌龊小才，不足以成大事，就背地里嘲笑他们。旁人笑他口出狂言，因此称他为狂生。

后来沛公到高阳，有个部下和郦食其是同乡，与郦食其认识，彼此相见，当然要聊一下。当郦食其得知沛公的为人后，也想投奔沛公，那人摇头说道：“沛公最不喜欢儒生，你还是不要去见了。”郦食其说：“你试试为我进言，我想沛公一定不会拒绝我。”

那部下也想试试郦食其的胆识，于是就向沛公推举了郦食其。沛公也不多说，就令部下前去召见。郦食其进见时，沛公正在驿馆中坐着洗脚。郦食其瞧见后，故意慢慢进去，从容来到沛公跟前。沛公仍然不动，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郦食其大声说：“你领兵到此，想要帮秦攻打各国呢，还是与各国一起攻秦呢？”沛公见他一身儒生的打扮，已觉得厌烦，又看他举止粗俗，语言唐突，便生气了，开口骂道：“迂腐！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天下苦于秦的统治已久吗？诸侯国都想灭秦，难道我会助秦？”郦食其接着说道：“你如果真想讨伐暴秦，为何这样对待长者？试想军中不可无谋士，像你这样，还有什么人敢再来献计呢？”

沛公听了，这才穿好衣服，请他上座。郦食其详细地叙述六国成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沛公非常佩服，便与他商量伐秦的计策。郦食其说：“你手下的士兵不到一万，要想直接攻入强秦，无异于羊入虎口。依我之见，不如先占据陈留。陈留是天下要塞，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并且城中粮草很多，我与陈留县令相识多年，愿前去招降。如果县令不从，请阁下率兵趁夜进攻，我为内应，便可轻易占领该城。得到陈留之后，再招集人马，攻破关中，这才是上策。”沛公听了非常高兴，请郦食其先行，自己率精兵紧随其后。

郦食其见了陈留县令，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利害得失说了一遍，可县令不为所动，情愿与城池共存亡。郦食其于是改变论调，假装与县令商议守城的办法，一直谈到日落。县令非常高兴，设宴款待。郦食其本是酒徒，百杯不醉，那县令才饮了几杯，就已经烂醉如泥，睡觉去了。郦食其等到半夜，悄悄地混出县衙，打开城门，把沛公的军队放进来。大军拥进来之后，县衙中的几个卫队全都逃之夭夭。县令还没睡醒，就被县衙内的士兵乱刀砍死。然后大开城门，迎接沛公。城中百姓都很服帖，也不作乱。沛公检查粮仓，果然看见很多存粮，更加佩服郦食其，立即封他为广野君。

郦食其有一个弟弟，名叫郦商，智勇双全。沛公把他召为副将，派他招募士兵，招到了四千多人。沛公令他统领这些人向西挺进，围攻开封，但打了好几天，也没有攻下。忽然听说秦将杨熊前来解救开封，沛公索性下令撤退，自己前去拦截杨熊。正杀得难解难分，忽有一支队伍赶到，竟向杨熊阵内横扫过去，把杨熊的军队冲成两段。杨熊军前后被截断，方寸大乱！再经沛公乘势厮杀，哪里还支撑得住？杨熊逃入荥阳，手下各军丧失殆尽。此次交战，幸亏有人夹攻杨熊，沛公正要派人道谢，来将已走到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好友张良。故人重聚，格外欢喜，二人便择地安营，共叙旧情。沛公对张良说：“你来助我，我也应当助你取下颍川，再攻荥阳。”说完，便指挥人马，向南攻打颍川。

颍川守兵奋力抵御，高声辱骂。沛公极为恼怒，亲自督兵进攻，好几天才把城攻破，将守兵全部杀死，然后又商议进兵荥阳。忽然有探骑前来禀报，说秦将杨熊已被秦廷处死。沛公高兴地说：“杨熊已死，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张良点头赞同。

沛公便带着众人继续前进，向南阳进发。南阳郡守已开城投降。沛公又招集宛城人马，一起西去。沿途各郡县全部投降。沛公严申军纪，不得骚扰民众，秦民都很高兴。沛公直抵武关，关上并非没有守将，只因沛公率兵长驱直入，守将看到沛公率兵突然到来，惊慌失措，来不及征兵，只好纠集老弱残兵数千人开关迎敌。这些人哪是沛公的对手，刚一开战，守将就抱头逃跑了，把一座关城让给了沛公。沛公安然入关，咸阳谣言四起，人们纷纷逃亡，赵高此时也急起来。

赵高位高权重，已把秦二世骗入宫中，好像软禁一般，不得过问政事。他担心朝上大臣对他不满，便心生一计，禀报秦二世说自己得了一匹好马。秦二世说道：“丞相献上的一定是好马，赶快牵上来。”于是赵高命人把马牵进来。秦二世一看，并不是马，而是一只鹿。便笑道：“丞相错了！为何指鹿为马？”赵高还说是马，秦二世不信，又问了旁边的人，旁边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再经秦二世责问，才有几个大胆的侍臣，直称是鹿。不料赵高脸色一沉，拂袖而去。过了几天，赵高便将说鹿的侍臣全部拿住，硬给他们定了一个死罪，将他们全部杀死。秦二世对此不闻不问，任由赵高横行霸道。宫内的近侍，宫外的大臣，从此更加畏惧赵高。

沛公攻入武关，派人告诉赵高，叫他赶紧投降，赵高这才着急。可是一时也想不出方法，只好诈称有病，连日不上朝。

秦二世平时全仗赵高出谋划策，赵高连日不来，秦二世如同失去了左右手，不免惊慌。赵高不在，总不免有左右侍臣向秦二世禀报外面的乱事，并说楚军已入武关。秦二世大吃一惊，忙派人责问赵高，叫他赶紧调兵，消灭叛军。

赵高不懂文墨，不通兵法，全靠诡计独揽大权，此次叫他调兵遣将，平定战乱，他自然无法办到。况且敌军逼近，大势已去，无论他如何智勇，也难以支撑。赵高为了保全自身性命，就想出一条卖主求荣的办法：他准备杀死秦二世，与叛军讲和。打定主意后，就让自己的女婿阎乐秘密将秦二世杀害，再对外面的人说是盗贼出没宫廷所为。

宫廷有士兵把守，大家忽然看见阎乐领兵到来，急忙问是什么事。阎乐竟命人先将士兵捆绑，然后开口骂道：“宫中有贼，你们竟敢假装不知道吗？”说着，便顺手挥刀，将士兵都杀了，然后直接走进宫里，命令身边的士兵射箭，边射边进。宫里的侍卫及仆役惊慌逃窜，只剩下几个胆大的卫士上前抵抗，但也寡不敌众，都被阎乐杀死。秦二世惊慌失措，急忙叫人护驾，大家反而都向外逃走，吓得秦二世魂飞魄散，转身跑进卧室，回顾左右，只有一个太监追随着他。

这时阎乐已经追进来，大声对秦二世说：“你骄奢淫逸、滥杀无辜，致使天下大乱，死有余辜！”秦二世问：“你是何人派来的？”阎乐答出“赵高”二字。秦二世又问：“我能见一见他吗？”阎乐连说不行。秦二世乞求着说道：“他的意思肯定是让我退位，我愿做一郡之主，不再称皇帝了，行吗？”阎乐不答应。秦二世呜呜咽咽地说道：“希望你们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做一个平民。”阎乐瞪着眼说：“臣奉命而来，为天下百姓杀你，你多说无用。”说着，令手下上前杀死秦二世。秦二世料想自己必死无疑，便拔剑自刎。秦二世在位三年，死时年仅二十三岁。阎乐杀死秦二世后，立即回去向赵高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