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为了让更多读者体会蔡东藩《中国历朝通俗演义》的魅力，一批年轻的文化人经过艰苦努力，以专业的精神和严谨的态度，将蔡著的“旧白话”——这种“白话”今天已经不太能读得懂了——重新编写为今人能够轻松理解的当代白话。毫无疑问，这是让蔡著得到传承的较好方式之一。他们的工作“活化”了蔡著，既是一次对原著的致敬，也给原著的呈现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性。经过整理编写后的作品，为读者提供了便利，使得不同的读者都可以轻松地进入中国历史的深处。

蔡东藩的《中国历朝通俗演义》是一套让我印象深刻的书，少年时代曾经激起我的强烈兴趣。那是20 世纪70 年代中期，可以读的书少得可怜，但一个少年的求知欲是极高的，阅读的兴趣也极强，因此我极爱读些“杂书”。当时中华书局出版的蔡著就是让我爱不释手的“杂书”，它把历史讲得条理清晰，还饶有趣味。虽然引用文献的部分比较枯燥，但这套书还是深深吸引了我。看过一部之后，我就请求母亲将整套《中国历朝通俗演义》都借来。通过这套书，我对历史产生了兴趣。历史的复杂、深刻，实在超出一个少年的想象。看到那些征战杀伐、宫闱纷争之中人性的难测，确实感到蔡东藩笔下的历史与众不同。蔡东藩给予我的，是一个丰富和芜杂的历史。在这套书里，王朝的治乱兴衰，人生的枯荣沉浮，让人感慨万千，让我不得不去思考在渺远的时间深处的人。可以说，我对于中国历史的真正了解，就是从这套历史演义开始的。

四十多年前的印象一直延续到今天。不得不承认，这套讲述从秦朝到晚清的皇皇巨著，是一套难得的线索清晰、故事完整、细节生动的作品。它以通俗小说“演义”历史，以历史知识“丰富”通俗小说，既可信又可读。

蔡东藩对于历史的描述是从普通人的视角出发的。他不是一个鲁迅式的启蒙者，但他无疑具有一种另类的现代性，一种与五四新文学不同的表达方式。蔡东藩并不高调激越，他的现代性不是启蒙性的，不是“我启你蒙”，而是讲述历史、延续传统。

在《清史通俗演义》结尾，蔡东藩对自己做了一番评价，足以表现一个落寞文人的自信：“录一代之兴亡，作后人之借鉴，是固可与列代史策，并传不朽云。”他相信自己的作品，足以与司马迁以来的史学名著“并传不朽”。

蔡著的不可替代之处，不仅在于他准确地挑出了历史的大线索，更在于他关注了历史深处的人的命运。有些历史叙述者，过于追求所谓“历史理性”，结果常常忘记历史是鲜活生命的延续。在这些人笔下，历史变成了一种刻板和单调的表达。而蔡著不同，他笔下的历史有血液、有温度，是可以触摸的。他的历史是充满人情味的“故事”。

从蔡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活的历史，体验到个人命运与国家、文化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冯友兰在《西南联大纪念碑》的碑文中这样阐释中国文明的命运：“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今天，中国文化所具有的历史连续性和不断更新的魅力正在焕发光芒，冯先生对于中国未来的期许正在成为现实。

在这样的时机，就更凸显其价值。我们期望读者能够从中获得阅读的乐趣，并从历史中得到启发，走向更好的未来。

让我们一起进入这个丰富的历史世界。

是为序。

张颐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