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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孵化场被洗劫

英少生们一进入凌云树堡,就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本该是睡觉的时间,骑手们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斯堪德、博比、米切尔和弗洛先把疲倦的独角兽送回马厩,然后往自己的树屋走去。摇摇晃晃的栈道上站着不少焦躁不安的骑手,更叫人惊讶的是,疾隼队的少校和上尉正倚着他们树屋的门坐着。

斯堪德连忙迎了上去,心里掠过一丝惊惧:“李凯斯!普利姆罗斯!”

“斯堪德,你终于回来了。”李凯斯舒口气,两人都站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斯堪德焦急地问。

两个步威生交换了眼色。“你还没听说?”

“我们去参加丰土考验了!是肯纳出事了吗?”

李凯斯一脸沉郁:“今天早些时候,曼宁教官集合了凌云树堡的全体人员,说……”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捋了捋泛着白色泡沫的波浪黑发。

普利姆罗斯替他说下去:“这件事,卡扎马司令保密了好几个月,雷克斯认为现在应该公之于众了。”

“到底是什么事?”米切尔和博比异口同声地问。

“孵化场空了,”李凯斯沉声道,“所有独角兽卵都不见了。今年的,明年的……未来十三年的。曼宁教官说,当时他和司令去检查受损的孵化场,从裂缝往里看时,发现每一层支架都是空的。”

“整整一代独角兽骑手,都没有独角兽了。”普利姆罗斯说道,烈焰眉毛火光闪烁。

米切尔最先回过神来,追问细节:“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些独角兽卵丢失了多久?”

斯堪德的心怦怦直跳。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六月。夏至之后,尼娜和雷克斯发现那些独角兽卵不见了。但他们认为这应该……”李凯斯看了眼斯堪德。

“就发生在织魂人为肯纳和那头荒野独角兽伪造联结之后。”斯堪德说。

“只有那段时间,孵化场无人守卫。”普利姆罗斯低声说,“骑手们正在疏散,戾天骑手都离开离岛了,记得吗?当时所有人都忙着撤离。”

“所有的独角兽卵都不见了?明年夏至的也没了?”博比慌得声音都哑了,这让斯堪德更加心惊,“这怎么可能呢……”

“怪不得尼娜一直怪怪的。”弗洛说,“她当时怎么不说呢?”

“或许是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吧,”李凯斯说,“多亏雷克斯说出来了。现在凌云树堡知道了,很快整座离岛都会勠力相助的!不过,斯堪德,”李凯斯的声音突然急迫起来,“你得赶快去找肯纳,她……”他略略犹豫,“所有人都知道,她六月的时候和织魂人在一起——《孵化场先驱报》报道过,所以现在有传言,说这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可拯救离岛时她也帮忙了!”斯堪德气愤地说,“当时她和我们在一起,在分汇点呢!”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对于在那之前肯纳和织魂人的种种,他知之甚少。

李凯斯抬起双手安抚道:“你冲我发脾气没有意义。我和普利姆守在你们树屋门口,就是怕骑手们要来审问肯纳。她不在这儿,可我们还是抓到三个想闯进来的若成生。”

“这么严重啊……”弗洛轻声道。

“还不止呢。”普利姆直截了当地说。

“肯纳在哪儿?”斯堪德问着,已经朝最近的梯子跑去。

博比脸色煞白:“对对对,快去找肯纳!她肯定知道织魂人把独角兽卵藏在哪儿!她跟织魂人去过孵化场!”

“她不知道!”斯堪德怒道。可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博比,咱们得先确认她是否安全。”弗洛镇定地说。

“我之前听说,”李凯斯轻声道,“肯纳躲在奥沙利文教官的树屋里。”

“谢谢,”斯堪德对李凯斯和普利姆罗斯说,“谢谢你们赶过来。”

四人小队走得飞快,没时间说话。他们一穿过通向教官树屋的鲜花拱门,就轻而易举地锁定了肯纳的位置。三十多人——从初出生到步威生都有——已把奥沙利文教官蓝色的树屋团团围住,正猛拍窗户。斯堪德正要冲过去,门突然开了,肯纳出来了,奥沙利文教官和安德森教官把她护在中间,骑手们立刻围上去,大呼小叫地质问起来。

“织魂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想把那些独角兽卵怎么样?”

“她是不是想弄出更多像你这样的怪胎?”

“你是小偷!那枚独角兽卵本来就不是你的!”

斯堪德怒不可遏: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他的姐姐?

安德森教官显然也很气愤:“我建议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当游民去!听懂了吗?”他双耳上的火苗猛烈地翻腾着。斯堪德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骑手们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冒险,但最终他们还是散开了,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咕哝着。

脸色苍白的奥沙利文教官抬头看见四人小队站在平台中央的大树前:“都给我离——啊,斯堪德,你来了,正好。我们现在要把肯纳送到艾弗哈特教官的屋里——骑手们不敢靠近那里。卡扎马司令要召开紧急会议,教官们都得去,所以你能不能……”

斯堪德已经搂住了肯纳。她哭得浑身颤抖。

“它是我的,小堪。苍鹰之恨是我的。要是没有我,它就会孤零零地被抛弃。当时那枚卵正要被送到极外野地去。是我选择了它。这不是偷!”肯纳悲伤欲绝,愤懑不已。

“好了好了,”斯堪德轻声说,“有我呢。”

那天晚上,阿加莎很晚才开完会回来。看见斯堪德的四人小队守在树屋里,她并不惊讶,她没理睬他们,径直走向肯纳。肯纳坐在火炉旁一张铺着羊皮的椅子上,手腕上突变的藤蔓映着火光。

阿加莎跪下来,双手按住肯纳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艾瑞卡的计划?她想把那些独角兽卵怎么样?”

阿加莎急切的语气让斯堪德难受极了。这让他太难受了。真是太难受了。

肯纳使劲儿摇头,眼眶里泛起了泪水。

阿加莎垂下双手,沮丧地握紧伤痕累累的拳头:“可你跟艾瑞卡待了好几个星期!总该发现些可疑的迹象吧。”

博比站了起来,她严肃的神情是斯堪德从没见过的。“我恳求你,肯纳。伊莎贝尔——我的妹妹——今年就要来孵化场了。你之前是不是撒了谎,我不在乎。但现在,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是就说啊!”

斯堪德理解博比,她担心她的妹妹,可他也不能任由她指责肯纳:“肯纳什么也不知道!织魂人偷走独角兽卵时,她根本不在孵化场啊!”

“也不一定是织魂人干的,”米切尔插嘴道,“我们只是假设——”

“就是艾瑞卡干的,”阿加莎厉声说道,“这就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尼娜怎么说?”弗洛想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应该一直都在寻找那些独角兽卵吧?”

阿加莎倒在火边的椅子里:“他们没日没夜地找,一连找了三个月。她和雷克斯以为能赶在大家发现之前找回来。”

“可那是几百枚啊!”博比仍然慌乱暴躁,“织魂人是怎么运走的呢?应该很显眼啊,不是吗?”

“显然不是。不过现在尼娜可以联合更多人来寻找了。如果本土愿意合作的话,搜索会扩大到离岛之外。”

“扩大搜索范围肯定有用,”米切尔说,“那些独角兽卵必然在某个地方——它们是无法损毁的。要是离岛上的特勤都行动起来,一起找,那么迟早能找到。”

“问题就是这个‘迟早’,可能会太迟。”阿加莎说,“我不知道尼娜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隐瞒了这么久。没想到我会这样评价银骥骑手,但是真的,感谢五大元素,幸好有雷克斯·曼宁在。”

“要是没能及时找回独角兽卵,会怎么样?”博比追问道,“离岛会把已经结盟的骑手赶走吗?会让本土生一无所有地滚回老家吗?”

阿加莎在火炉前来回踱步:“这并不是唯一的风险。就在艾瑞卡给肯纳伪造了联结之后,发生了离岛历史上最严重的偷盗案——洗劫孵化场——你们真以为这是巧合?”

斯堪德有点喘不过气来:“在肯纳之前,她从未给任何人织造与荒野独角兽的联结,除了她自己。”

“没错,”阿加莎阴沉地说,“现在她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了。离岛上的其他人也会将这些联系起来,尤其是委员会和银环社。因为肯纳,特别是游民树倾覆事件,他们得知织魂人能够凭空造出联结。这次我们面临的可不是真假的问题——那只是障眼法。这次的危机是,可能会出现一批与荒野独角兽形成联结,且与五大元素结盟的骑手。”

“她会不会已经得手了?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弗洛忧心忡忡地问。

阿加莎摇摇头:“伪造联结只能在夏至日实现——独角兽卵到那时才能成熟,才能孵化。还有时间。”

“可……可是,”米切尔结结巴巴地说,“要是找不到,明年夏天,织魂人就会造出五十多个荒野骑手!”他瞥了一眼肯纳,掩饰不住惊恐的神情。

“而那五十多头独角兽,也会永远失去他们命定的骑手!”博比嚷道。

“你们说,那些独角兽卵会不会在丰土区?”斯堪德突然问,“我们要不要告诉尼娜,我在那儿遇见了织魂人?”

“够了,”阿加莎疲惫地说,“推测应该符合逻辑。以我对织魂人的了解,长久以来,那条伪造的联结足以削弱她的魔力。荒野独角兽会消耗掉她很多能量。斯堪德,你曾亲口告诉我,两年前你在极外野地见到她,解除她与新元飞霜伪造的联结时,她就已经很虚弱了。”

“是这样的。”斯堪德喃喃道。

“根据我和艾瑞卡多年前研究的那些资料,哪怕只是织造出一条联结也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这是真的,”自打阿加莎回来,这还是肯纳第一次开口,“她给我织造了联结之后,筋疲力尽,站都站不稳了。”

“所以啊,”阿加莎舒了口气,“织魂人这么虚弱,明年夏至时她如果能从那些偷走的独角兽卵中挑出几枚伪造联结,我都大感意外,更不用说五十多枚了。”

“可要是她比以前厉害了呢?”斯堪德反驳道,“你这只是猜测而已。”

“确实,”阿加莎坦陈,“但是因为我比你年长,比你聪明,所以你应该把我的话听进去。与此同时,”她见米切尔和博比想插话,就提高声调继续说道,“我们还有更棘手的问题。肯纳在凌云树堡不安全。大家都怀疑她跟织魂人有什么猫腻。”

“我这就去跟尼娜解释,我跟织魂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肯纳说,“这件事过一阵儿就会平息下来的。现在只是因为独角兽卵不见了,所以大家才震惊慌张,不是吗?”

“我和你一起去。”斯堪德转而对阿加莎说:“肯纳不能离开凌云树堡,她属于这里,她必须和我在一起。她和苍鹰之恨已经接受了调查,眼看就可以参加训练了。”

“可是,斯堪德,你不觉得这会改变——”弗洛刚开口,就被两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

阿加莎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旋即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是什么?”斯堪德问。阿加莎一言不发,把信递给了他。其他人连忙凑过来。

阿加莎:

就在刚才,委员会和银环社就肯纳的未来进行我本想推迟,但鉴于肯纳后续可能出现的突变、游民树的倾覆和独角兽卵失踪事件,实在避无可避了。

肯纳和苍鹰之恨必须分开,并分别接受监管——塞和监狱都已做好准备。肯纳需要就独角兽卵失踪事件及她牵涉其中的可能接受询问。

委员会和银环社希望有所准备,如果未能找回独角兽卵,织魂人开始制造肯纳那样的荒野骑手的话,那么就意味着,我们会面临一个新的世界——织魂人每年织造出五十条联结,十三年后就会创造出整整一代与五大元素结盟的骑手。前景堪忧,不得不防。因此,他们认为将肯纳留在凌云树堡接受训练,是不安全的。作为司令,我必然会支持他们保护离岛。

司令卡扎马

信纸背面,另有几行潦草的字迹:

请代我跟肯纳和斯堪德道歉,我之所以隐瞒独角兽卵失踪事件,就是因为一旦事发,整座离岛都会立刻针对肯纳。我本来希望争取些时间,争取个好的结果。

特勤明早会来接她。你相机行事吧,我会保护你的。

尼娜

树屋里因震惊而一片死寂。

最终,肯纳开口了:“可我就要成为初出生,就要参加训练了。我就要和小堪一起生活了!”她绝望地望向弟弟。

斯堪德还不想放弃:“明天特勤来时,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去找尼娜,去找雷克斯,去告诉委员会,你和那些独角兽卵没有任何关系。”

“肯纳,我也跟你一起去。”弗洛坚定地说,“我是银骥骑手,雷克斯会考虑我的意见。”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米切尔不太自信,但还是说,“我去跟我爸爸谈谈。他认识很多大人物,包括那些委员。”

“好吧,既然大家都去,那我也去。”博比气冲冲的,“既然肯纳不知道那些独角兽卵在什么地方,那么就请那些大人物赶快去找啊,别只顾着欺负人,完全没意义。”

斯堪德心里感受到了满满的爱意。他拥有最好的朋友。他们一定能说服离岛的权威人士,让他们相信肯纳不是坏人。

但阿加莎突然说道:“如果我们这么干等着,让他们把你带走,那么,肯纳,你或苍鹰之恨很可能就再也无法自由行走在这座岛上了。”

阿加莎的话给了斯堪德重重一击,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脑海里闪现出监狱栏杆后面的肯纳。若真是那样,他就永远不能靠近她了。

“尼娜信里有一句‘相机行事’,”弗洛问,“艾弗哈特教官,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阿加莎咽了口唾沫,“我想,司令的意思是,让我帮助肯纳,帮她逃走。”

米切尔皱起眉头:“那不会给你和北极绝唱惹麻烦吗?”

“既然尼娜说她会保护我,那么我愿意信任她。这封信不是礼貌告知,是示警。她给我争取了时间,让我抓住这点空隙把肯纳送出凌云树堡。”

“难道肯纳就不能……也许我们可以……”斯堪德说不下去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阿加莎轻轻地摇了摇头,这简单的动作把史密斯姐弟的梦想砸成了万千碎片。

斯堪德忍住了眼泪,肯纳也紧紧地闭着眼睛,肩膀上下起伏。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她转向阿加莎:“所以,我和苍鹰之恨必须离开凌云树堡,是吗?”

“你现在就得走。”

“要把她送到哪里啊?”斯堪德绝望地问道。他无法像姐姐那样做出勇敢的样子。

“野花山怎么样?”弗洛建议道,“我父母决不会把肯纳交出去的。”

斯堪德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那地方藏不住,”阿加莎分析道,“他们会搜查所有与肯纳有关的地方。斯堪德的鞍具师出身沙克尼家族,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里。”

“那极外野地呢?”博比提议道。

“绝对不行!”阿加莎和斯堪德齐声回绝。

“好吧好吧,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嘛……”

“你们能不能停一秒,先听我说?”阿加莎不满地低声道,“被扣上‘夺魂刽子手’的罪名之后,我就想办法躲避银环社,开始了逃亡。他们好几年都没抓到我,因为我不是自己东躲西藏,而是有人帮助我藏身。那些人就是流浪者。”

“从没听说过啊。”米切尔说。

“你当然没听说过。他们极为隐秘,也不拘泥于离岛传统。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能够帮助肯纳。”

“你要加入那些激进的反叛者了,肯纳。”博比开玩笑道。斯堪德明白,出于对妹妹的未来的担忧,博比一定在强忍着不向肯纳询问独角兽卵的事情。博比冲他点点头,好像在说:不用谢,别客气,驭魂宝宝,这账咱俩以后再算。

肯纳笑不出来,她的语气里满是愤怒。“看来我没得选了,不是吗?”她垂头看看自己的荒野突变,“这座岛就这么憎恨与众不同的人吗?和别人不一样,有什么不好呢?”

“我也曾问过自己很多遍。”阿加莎喃喃道。

而米切尔已经在做计划了:“抱歉啊,有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就是咱们怎样才能在大半夜找到那些流浪者呢?我没读过任何关于他们的书和资料。”他那表情就好像这是什么奇耻大辱。

阿加莎没有回答,她走到树屋的另一边,在一个雕刻着繁复匕首图案的储物柜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手上缠着绳子,绳子上坠着四个小东西。

斯堪德凑近细看,发现那是四个木哨,比他在学校里学过的塑料直笛小,比训练时教官们使用的又短又粗的银哨子大。这些木哨都雕成了小鸟的形状。

“用这个。”阿加莎手忙脚乱地把一串木哨递给斯堪德,“每年这个季节,就用杜鹃鸟形状的那个哨子来呼唤流浪者。”

弗洛从后面指了指:“那个是杜鹃鸟。”

“先是奥沙利文教官养鱼,现在你又弄出一堆鸟。”博比嘲讽道,“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

“你非得一刻不停地说话吗?”阿加莎诘问道。

“偶尔也停一停。”博比耸耸肩。

斯堪德将杜鹃木哨交给肯纳,让她挂在脖子上。

“我还是不明白,用哨子怎么能找到流浪者呢?”肯纳说,“那些人到底住在哪里?能告诉我们吗?”

阿加莎摇摇头说:“流浪者随季节变化在各个区域间游走。自从帮了我之后,他们在丰土区的据点就换了地方。杜鹃代表土元素。这些木哨是流浪者送给我的礼物,以便我能再次找到他们。进入丰土区之后,沿着断层线边走边吹哨子就行了。”

“可是织魂人就在丰土区!”斯堪德不同意,“万一她——”

“斯堪德,”阿加莎厉声道,“织魂人将孵化场洗劫一空,我认为你在不宁山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她。而且,她有如此宏大的计划要实施,何必躲在某个地方攻击几个英少生?我对此持怀疑态度。不过,我还是会告知尼娜——在肯纳和流浪者藏好之后——这样司令就可以搜查那座该死的山了。你满意了吗?”

斯堪德点点头,满意了——暂时的。

凌晨三点钟,他们穿过已然安静的凌云树堡。肯纳要去探望苍鹰之恨,斯堪德看见她望向那些暗影重重、身披铠甲的大树,哭得肩膀直颤。她这么伤心的样子,他只见过一次——她没通过孵化场选拔考试的那次。斯堪德想跟上去,但被弗洛拉住了。

“我想肯纳需要自己待一会儿。”她轻声说道。姐姐的身影消失时,斯堪德满脑子都是他憋了一整个夏天的念头:有没有可能帮肯纳和她那头命定的独角兽重建联结?她和他都是驭魂者,可她绝不会是织魂人的接班人,也不该是离岛忌惮的艾瑞卡·艾弗哈特一手创造的荒野骑手。

朋友们正给独角兽套上鞍座,斯堪德毫无底气地问道:“肯纳不会永远这么藏着,对吧?”

“当然不会。”弗洛笑了笑,安慰道。

米切尔若有所思:“洗劫孵化场的事,织魂人肯定谋划了好长时间。但实施时必须声东击西——制造一件大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自己则低调地暗中行动。六月的时候,肯纳曾经告诉斯堪德,是织魂人帮助银环社找到了杀死荒野独角兽的方法。而他们没想到,这些信息是织魂人刻意放出来的。夏至那天,离岛自我毁灭,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完美地替织魂人打了掩护,让她趁机偷走了独角兽卵。不过,不管那些卵被转移到什么地方,总得有人帮她运输。”

“可离岛上怎么会有人帮她?会是谁呢?”博比说。

弗洛一直在担忧最坏的结果:“万一阿加莎猜错了,万一到夏至那些卵孵化时,织魂人已经恢复了足够的能量,那么就会有五十多名骑手被织造出联结,像肯纳一样。”

“如果找不到那些独角兽卵,情况还会更糟,是吧?”斯堪德说,“未来十三年中,织魂人每年都会如法炮制。那是一整代的骑手啊。她自己都能建一座凌云树堡了。”

“也许,她会占领我们的。”米切尔沉郁地说道。

当太阳升起,照耀着丰土区时,斯堪德突然觉得这一切特别荒诞。他们已经过了四极城,又穿过丰土区连绵的农场。他们沿着薰衣草、百里香、迷迭香花田的边缘行进,悄无声息,生怕被人发现。现在,他们来到了石南遍布、铺满苔藓的粗砺荒原上。

肯纳吹响了杜鹃木哨,吹了一遍又一遍,可根本没有流浪者的迹象。

博比觉得整件事都很滑稽,或者至少假装如此。她总要模仿杜鹃鸟的叫声——布谷、布谷——来应和哨声,每每都会被弗洛紧张地拦住。而后米切尔就会不满地嘀咕,质疑到底会不会有人在这清晨昏暗的光线里来找他们,更别说阿加莎描绘的那些流浪者了。

“小肯,我觉得,也不用一直吹哨子吧……”斯堪德提议道。他的耳朵都有点儿疼了。

“万一他们在听的时候我偏偏没吹,不就糟了?”逃亡路上,肯纳的心情倒是出奇地好。斯堪德知道这是为什么。之前在凌云树堡的马厩里,他们起了争执——关于肯纳该不该骑着苍鹰之恨离开。肯纳每一句反驳都胸有成竹,这一点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她坚持认为,要是徒步逃离,肯定会被抓住,而骑着独角兽,就算出了什么岔子,还有四人小队帮忙呢。再说,现在她已经知道召唤魔法是什么感觉了,也就不会不小心惹出麻烦了。

“从远处看,苍鹰之恨和别的独角兽差不多嘛。”肯纳说。一如既往,她赢了。

和其他荒野独角兽相比,苍鹰之恨更强壮些,也更适应飞行——阿加莎根据织魂人及其织造联结的过往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然而,走在福星恶童旁边,任谁也不会把它与在辖独角兽混同。它透明的兽角映着黎明的第一缕晨光,淡黄色的皮毛单薄而黯淡,时不时地就会凸出干瘦的骨头。斯堪德明知道肯纳和苍鹰之恨已经有了联结,但每次看着它,他还是希望那皮毛不是淡黄色的,而是灰色带斑点的,那兽角不是透明的,而是坚实硬韧的。

弗洛和银刃走在前头,她指着远处斑斓的山峦说:“那就是野花山!”

“野花山是什么地方?”肯纳轻声问道。斯堪德松了口气:哨声总算能停一会儿了。

斯堪德正要跟姐姐讲一讲弗洛一家人的故事,不远处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骑手,骑着一头白色独角兽。

四人小队本能地把肯纳围在中间,免得她被别人看到。他们都是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张开举起,一旦情况不对,随时召唤元素魔法。斯堪德看见那个骑手也举起了手,不由得紧张起来——

“等等!”博比眯起眼睛,打量着小跑靠近的骑手,“咱们认识这人啊!这不就是——”

“艾伯特!”四人小队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白色独角兽停住步子,背上的男孩露出笑容。斯堪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才认出艾伯特和他的晨鹰。当年他初到凌云树堡时,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就是艾伯特。然而,艾伯特在初出生那年就成了游民。

“诸位,你们好哇!”艾伯特朝他们挥手。四人小队仍然挡着肯纳。“好久不见!”他红扑扑的脸颊上绽开了酒窝,晨鹰也尖叫着向其他独角兽打招呼。

“艾伯特,”米切尔惊讶地说,“你可真是大变样了!”

此话不假。艾伯特的金色鬈发留长了,用一块棕色的皮子在颈后束起。他原本单薄的身体变结实了,肩膀更宽了,胳膊上也有肌肉了,身上那件有些褪色的紫色束腰上衣比骑手们的黑色制服更适合他。这位驭火者也有了突变:手上的所有关节都像滚烫的炭火,泛着光,冒着烟,看起来很有震慑力。

“这么说,你和那些流浪者是一伙儿的啰?”博比像往常一样直奔主题。

艾伯特点了点头:“我是其中一员。我到外面巡行时听到了杜鹃木哨的声音。是谁叫你们来的?出什么事了吗?”他的蓝眼睛打量着福星恶童的白色头斑。他在凌云树堡时,斯堪德用黑色涂料遮住了这显眼的标志。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斯堪德结结巴巴地说,“是我的姐姐,肯纳,她……呃,你看看吧。”

四人小队移开了,肯纳骑着苍鹰之恨,沿着断层线走向晨鹰。斯堪德等着艾伯特惊慌失措,等着他露出厌恶的神情,可这些都没有发生。

“终于见到你们了。流浪者对二位早有耳闻。”艾伯特随即提高声调,对所有人说道:“跟我来!”

肯纳和苍鹰之恨与晨鹰并排走着,艾伯特向肯纳解释,流浪者是怎样随季节变化而在不同区域间迁徙的。肯纳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斯堪德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艾伯特都没怎么看她那头荒野独角兽。”米切尔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几个是已经习惯了,可他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啊?他以前在凌云树堡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怕的!”

“还老是从独角兽背上掉下来。”博比回忆道。

弗洛笑着说:“他找到了真正的归宿。我们也是。我们就像……同一根树枝上的四只鸟。”她张开胳膊,搂住了斯堪德和博比的脖子。银刃扭过头,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说:喂,干什么呢?

斯堪德觉得一切又有了希望,开心地笑起来:“或者,同一个豆荚里的豆子?”

“不不不,不要鸟,也不要豆子,”博比责备道,“弗洛,俏皮话不能太肉麻。应该语不惊人死不休——得有画面感!我们就像伤口上的四条蛆,这样就好多了嘛!”

弗洛光是想着就要吐了。

他们又走了一个小时。福星恶童还没有从丰土考验的疲惫中恢复过来,所以没心情淘气。六头独角兽在山峦间蜿蜒而行,穿过山洞隧道,来到一座小山脚下。斯堪德现在明白了,要不是流浪者带路,根本没有人能找到这儿。

“我们竟然又回到了丰土区。”米切尔咕哝着,不住地向四周张望,好像还在担心会有石笋妖蹿出来。斯堪德也有点儿紧张,不过比起土元素魔法,他更怕织魂人。

终于,艾伯特和晨鹰钻进了山岩一侧的洞穴。肯纳回头看看大家,耸耸肩,骑着苍鹰之恨跟了进去。斯堪德别无选择,只能和她一起进入黑暗之中。

果然,斯堪德心想,肯纳以前就什么也不怕,现在就更不会怕了。 5kOmmJkQnqGeRHtjitxHCtTpLXoEoWb8lvrqVz8thCd5v07kOfGhMyETN8pWeA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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