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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幕

我虽然一直想当作家,却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读过纳撒尼尔·韦斯特 描写好莱坞的恐怖故事《蝗灾之日》后,我便排除了写电影剧本的可能。

剩下的就只有戏剧、短篇或长篇小说了。这几类书我都读过很多,可是我只参加过学校的演出。三年级的时候我上过一次台,扮演一位祭司。我充满感情地用低沉的声音对阿兹特克国王说:“你的日子屈指可数了,蒙特祖马。”

仅此而已。

十几岁的时候,我对曼哈顿充满了遐想。它是哈得孙河上的巴格达,是艺术和出版之都,百老汇剧院也在那里。乘车去那个圣地只需一枚硬币,在那里三分之二的戏是不用花钱就能看的。我要做的就是在第一幕演完之后混入出来吸烟的人群。当第二幕开始的铃声响起后,我就随着人群走进剧院,在灯光暗下来之前迅速找个地方坐下。我把它叫作“第二幕”。

1942年我14岁的时候,剧院里演的是《九死一生》 。上高中的时候我读过桑顿·怀尔德写的《我们的小镇》 ,也看过同名电影,即将看到他的戏令我十分兴奋。

我足够聪明,不会在周末去,而是选择工作日的晚上。我穿上蓝色的海军制服,戴上一条旧式领带便乘地铁前往时代广场。那天我去得早,于是前往剧院区之前在林迪餐厅外转了一会儿,从窗户向里面张望。我想象着达蒙·鲁尼恩 笔下的骗子、赌徒、黑帮还有红男绿女在那里聚集一堂。鲁尼恩把这叫作 “心灵聚会” 。我要是有钱,一定会进去坐在窗户旁,一面望着百老汇过往的人群,一面吞食鲁尼恩推崇备至的奶酪蛋糕。

我停止了想象,开始琢磨怎么混进剧院。看不上《九死一生》的第一幕,我并不在意。我通常能想象出开幕的情景,所以看不上第一幕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自己想象一个开端,将剧中人物和故事引入。那段时间,我看了不少第二幕和第三幕,却从来没有看过第一幕。

剧终时,我总是边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边想象着剧作家辉煌一生的幕布是如何在公演之夜落下的。欢呼声、鞠躬、花束,然后他会去萨尔迪餐厅庆祝,喝着香槟酒,吃着鱼子酱,等着看《纽约时报》发表的最新评论。

一开始,那天与以往并无不同。我混入在马路边上抽烟的人群,从想象中的金色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我夹在那些掏钱买票的观众之间,听他们谈论第一幕的演出,从中搜集有关开场的线索。

第二幕开场的铃声响起,我随着观众走进剧场。越过他们的头,我瞥见了弗里德里克·马奇 和塔卢拉赫·班克黑德 真人般大小的宣传头像。当然,这两个人我都在电影里见过。那天晚上,我将看到他们在舞台上出演桑顿·怀尔德的戏剧。

走进剧场,我站在后面搜索空座位,准备在灯光暗下来之前坐进去。我看到中间过道旁有两个空位子,可我向那边走去时却被后来进入的人挤到了一旁。

此时我才发现,那天的观众要多于往常。我走到墙边,借着逐渐暗下来的灯光搜索着,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座位上都有人。要不然去楼上试试?都到这时候了,应该没有问题。我转过身,两步并做一步地上了楼。我发现了一张节目单,把它塞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向一排座位中央的空位走去。

我刚坐下,旁边的一位夫人就看着我说:“你干什么?这是我先生的座位。”

“对不起,”我说,“找错行了。”

我起身向外挤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个大胖子,害我等了很长时间。我只好又向另一头挤,被我踩到脚的人不停地抱怨着。

一个拿着手电的领座员正在那里等着我:“能看看你的票吗?演出就要开始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假装在口袋里寻找:“一定是掉在哪儿了,我就放这儿了。”

她不相信地看着我:“楼上没有空座。”

“我下楼去找找看。”

“我领你去吧。”

“不必了。”我小声说,急忙离开。可是我踏空了最后一级台阶,摔倒在地上。

“先生,伤着了吗?我带你去经理办公室吧。”

“不,不需要。我没事儿。”

我急忙跑下楼,来到了空荡荡的门厅。我看到巨幅海报上贴着一个通知,上面写着“今晚演出票已售罄!”,由于被涌进剧场观看第二幕的观众挡住,所以我刚才没有看到。

愚蠢!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我走出大厅来到街上。回头望去,我发现挂在剧院门廊下的横幅标语正在嘲笑我。“九死一生”!

我沿着百老汇向北朝中央公园南门走去,心里想着自己一路上可能会有什么奇遇。天色已晚,我没有进公园,而是坐在一张长椅上望着附近的豪华酒店。“埃塞克斯大酒店”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想象着住在那里的富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总有一天,我要站在酒店的窗户前向下俯瞰我现在坐的地方。

穿过剧院区往回走向地铁站的时候,我看到街上到处都是从剧院里出来的观众。有些人站在那里等豪华轿车或者出租车,还有人向灯火辉煌的百老汇走去。

我再次融入了人群,好像与他们走在一起就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看到很多人手中都拿着节目单,于是我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张,以示我也属于他们的世界。

一些人去了萨尔迪餐厅,我也随着他们进入,四下张望着。他们入座后,我看到服务员走过来,就向他挥挥手中的节目单,询问洗手间的位置。离开萨尔迪餐厅,我继续向地铁站走去,一路上想象着那出没有看到的剧是什么情景。可是我想象不出。于是,在返回布鲁克林的路上,我自己编了一个:一个男孩去百老汇看话剧第二幕的奇遇,还有惊险的逃脱——“九死一生”。

在二十五年后的1967年,我获得了麦克道尔文艺营设立的奖学金,到新罕布什尔州的彼得伯勒创作我的第二部小说《触摸》(The Touch)。

我被安排住进了树林深处的一个豪华工作室。到达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为了保持有利于创作的安静环境,除了每天中午有一辆车开上碎石铺成的小路送午餐外,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午餐篮会摆在我的门前。

我走进工作室,发现壁炉上放着一块船桨形状的木头。木头上刻着以往到访者的姓名。最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但下面的依然清晰。我端详着这份长长的名单,发现了桑顿·怀尔德的名字。1936或者1937年,他就是在这间工作室里撰写了《我们的小镇》,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也将在这里创作《触摸》。

我一边回想着那天晚上在剧院的遭遇,一边在木块的最下面签上了名字。 lpw8k2Tvu227y9avdDigOsICPKVLJj4UvLE5/skioRvowwFCL+w4u/do0CtiCk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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