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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要公正么？”
“咱给他就是！”
朱元璋大袖一挥，任务落在一应大臣头上。
众人心头漏了一拍，皆知大事不妙。
二审广受关注，已然成为群臣同任。
詹徽不仅身兼数职，又熟悉案情，自然逃不过委以重任。
然而，他的心情一落再落。
文书并不算多，仅仅三卷。
分别是科考答卷、洗冤书、涉案卷宗。
难的是【定罪】二字。
要知道，无论是洗冤书，还是科举试卷，都是 一气呵成且逻辑严密的。
逻辑严谨不可怕。
可怕的是詹徽打从心底里觉得，李慎写得有理有据，实在无力反驳。
李慎之罪，无外乎说话太直！
宗室俸禄居高不下只是表象，“主弱臣强”才是隐患！
列爵、食俸……
这些爵位可以世袭罔替，最高岁禄一万石，最低岁禄二百石。
藩王哪里是拱卫朝廷，分明是位列边疆的“国中国”、“王中王”！
更要命的是，藩王拥有三护卫军，也就是独立的军队。
说好听点，那叫上可拱卫京师，下可抵御征讨。
说难听点，那叫上可造反奇袭，下可镇压一方！
假以时日，边塞子民只识藩塞王，不识大明皇了！
遥想春秋战国之乱，群臣想想就胆寒。
早前，朱元璋设立藩王制，是为了让江山永远掌握在朱家氏族手里。
所以允许藩王壮大，也始终将雄踞兵力留在京中。
可理想归理想。
京师雄兵百万不假。
但藩王的弊病，在于他有能力反，而不是会不会反。
况且总不能期盼每一任继位者，都有朱元璋般的军事才能吧？
昔日，朱元璋手握几百杂兵，也敢挑战三千民兵。
由此可见其粗中有细，莽中有智。
就算藩王造反，以朱的脑子，也能取胜于千里之外。
那以后的君王呐？
这道理小孩都懂，可谁也不敢提，就怕脑袋搬家。
再说《洗冤书》第二点：
【取消丞相制，埋下宦官之乱，大明天下必乱！】
自从胡惟庸案后，百官直接面见圣上，提报大小事宜。
由于大事小情过多，有时一日奏章高达一千六百多件。
当今圣上是个勤奋的主儿，六十几岁的人还能起得比鸡早，只为天下操劳。
但人们也发现一个问题，宫中宦官数量这些年是越来越多了。
且参政比例逐年升高，越发深受倚重。
若假以时日，宦官是否真会越俎代庖，也未可知啊……
……
正想着呢，皇帝徐徐问道：“诸位，可觉得有难度？”
詹徽身躯一震，压下心中疑问，朗声道：“再难，臣亦可化之！”
郁新等人纷纷复议。
离开大殿后，一行人来到偏殿。
往日出口成章的官员们，你此刻竟鸦雀无声。
一炷香后。
“詹大人，您贵为众官员之首，不如先说说看？”一位官员暗中示意。
詹徽瞧了一眼，眼睛冷意十足。
给我戴高帽是吧？
平时朝堂论辩时，怎么不尊我为百官之首？
“这位大人不必过谦，我等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迟早都要出力的。”詹徽淡淡道。
“詹大人……”那官员好像噎住了，脸色开始苍白。
真没法子啊！
二审属于三司会审，有皇帝亲历现场，谁敢乱讲？
洗冤书中内容确凿，且针砭时弊，确无漏洞之说。
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他们都会背了。
见众人不言语，詹徽指着卷宗道：“我等蒙天恩多年，人人才高八斗，还比不一个小小秀才么？”
“难不成他比孔明还难对付？”
众人听了这话，羞愧到沉默不言。
詹徽见状，感觉阳的不行，只能来点阴的了。
“既如此，我们只能轮番上阵，一个个逼问李慎，重压之下，必有玉碎。”
“洗冤书是找不到抓手了，但李慎这个人，还是很有疑点的。”
众人原本的眉头终于松动了。
也就是说。
让李慎说错话，便就能定罪？！
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突破口后，官员们苦熬一夜，把所思所想记在纸上，只等会审开启。
次日天蒙蒙亮。
一小太监前来通知：“陛下有令，三司会审马上开始。”
詹徽一看日头，万里无云，黑云大雪早就不见踪迹。
看来陛下已经瞅准时候，不可能再出现晴天飞雪那样的乱子了。
也说明，皇帝一刻都等不了！
匆忙脚步声传来。
在众多锦衣卫簇拥下，朱元璋、朱允炆来了。
吏部尚书詹徽、刑部尚书杨靖率领众官跪下。
“免礼平身吧，可是想到法子了？”
“是，已经想到了。”
詹徽经过一夜钻研，此刻颇有信心。
“好，提人上来！”朱元璋声音大振。
由詹徽、杨靖、大理寺少卿崔文清主审，爷孙二人则在后堂，听他们审问。
詹微等人领命。
不多时。
李慎拖着枷锁脚链，来到殿中。
他眼神清澈，全然不像受过磨难的样子。
倒是看到熟悉的詹徽，才面露不屑。
“李慎，跪下！”
大理寺少卿崔文清拍动惊堂木，率先发难。
这一跪，是要立威。
“罪人李慎，你替蓝玉鸣冤，可是有所企图？”
“本官查阅书信，见你被蓝玉关照多年，情同父子啊！”
“一五一十交代，说！”
崔文清吐字清晰，满堂皆闻。
就连帘后的朱元璋，也认可点头，眼中流淌着自信。
李慎抬起沉重的头，扫向崔文清。
研究一夜，就这样而已？
蓝玉数十载征战，数十载操劳，数十载为国卖命，就栽倒在这种人手里？
李慎眸中闪过一道光：
“你要说企图，是有的……”
“但不是为了蓝玉，是可惜华夏百姓。”
“眼下大明气象蒸腾，但月有阴晴圆缺 ，事物起起落落，岂能妄想圆满永驻？”
“若为官之道在于弄权造势，而不是有错就说，大明衰败，岂非板上钉钉么！”
“我既曾食禄，便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这一席话，怼得崔文清哑口无言。
后边的朱元璋顿时感觉不满。
不仅没有抓住李慎的漏洞，反而助长了李慎的气势。
才开始就失掉了开门红，等于在战场上丢失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