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演讲,不在于具体说了些什么,由谁来说才是重点。”
这是犀利到毫无辩驳余地的名言——正所谓,无论说出多好的话,倘若说话的人是个不值得信赖的废物,这番话便完全没有说服力;反过来说,无论是多么没道理的说辞,若出自洁身自好的绅士之口,便能意外地被人所接受。这里若把“洁身自好的绅士”替换成“独裁恶党”,也无不妥。
或者替换成“美少年”也不存在问题。
只要是美少年所做之事,无论是什么都能够被谅解;只要是美少年所行之事,即便是视规定如无物的恶行都会变为深具含义的善行,对于近期反复经历类似事件的我来说,这简直是无上真理。
等一下。
这句名言到底是谁说的?
这番犀利到仿佛悟出了真理的言辞,到底是谁说的?这句名言到底有没有说服力,全都取决于此——“无论出自谁口,真理始终如一”这种话,我是不信的。
只是一个自说自话的悖论而已。
假如说话的人不值得信赖,这句名言也就跟着不值得信赖,即使对方所说的内容其实是正确的——既然正确,那么发言者应该也就应当值得信赖。
反过来说,若足够值得信赖(不得不信赖)的家伙发表了这句名言,无论听上去有多确定,名言内容本身的可信度也极其可疑——假定名言本身是正确的,但最后真的无论由谁来说都是正确的吗?
乱七八糟的一通胡扯,我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搞不清了,不过嘛,我不认为如我这般笨拙的叙述者会很多,所以大家大可直接无视这种问题。只要你不是像我一样的特殊视力拥有者,“无视”这种事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做不到草率地说话,仔细地调查了一番后,发现这句话似乎没有明确的出处——在太多场合,被太多人引用过。
这事本可暂且揭过,虽说用途千差万别,但基本而言,总不是会在极端糟糕的局面所使用的言论。
换言之,这就是“正确的废话”“虽然没错,但由那家伙口中说出也没什么用”等态度消极、有放弃之意的话语——嗯,虽说是正确的言论,但因其正确就任其在世间横行,这个世界也是够让人郁闷的。
相比理性判断,这个世间更多涌动的是感性的议论。
当社会上行事基本以喜好优先时,这句名言就会被人拿出来各种教导——只要说得够多,“无论是什么样的意见,都会根据发言人的不同而产生不同含义”这句话就能够留下来,连我这种性格扭曲之人都能轻易接受。
那是当然的。
声音因人而异,听起来就是不一样。
“哈……还是老样子,噼里啪啦地说了那么多无聊的话出来。‘根据发言人的不同而产生不同含义’?这种话不是比‘不管谁来说都一样’更好吗?所以说,最近媒体的那帮家伙所采用的报导姿态,尽是介绍他人的意见啊——要我来说,想问的不是‘话说你到底是谁’,而是‘话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吧?”
哎呀呀,又被不良学生给嘲讽了——带着这样的想法转头一看,哎呀,我猜错了。
站在那边的人并非“美食小满”而是“美声长广”——与不良学生截然相反的优等生、指轮学园初中部三年连任的学生会会长、三年级A班的咲口长广。
对哦。
声音因人而异这种理论,在这位前辈的声带面前,无论换谁来说都是空洞之谈——毕竟他拥有,无论男女老幼,任何声音特质都能自在重现的美少年侦探团副团长的声带。
想必是为了将这个奇特的(以美少年侦探团的话来说就是“美德”)技能最大限度地展示,他才等不及选举,直接在入学仪式的讲台上一番演讲,以一年级新生的身份顺利拿下学生会会长的宝座的吧。
“我说,别说得我好像把自己的美声用在作恶上一样,眉美同学。我始终将诚实贯彻到底,并将自己希望让这所学园变得更好的心意坦率地告诉选民,如此而已。”
说了说了,用美声说了。
在把同在一所学校读书的学生称作“选民”,就足以看出对方政治性的目的,但只要他用美丽的声音如此宣言,便宛如在说什么好事……然而,关于那个声音,老实说,到底是不是咲口前辈原本的声音,真相仍然不明。
不知何故,我总认为美少年侦探团中最神秘的成员当数沉默寡言的天才少年,然而只要一遍遍地仔细回想,就会发现或许能言善道的咲口前辈才是最让人看不出真意的那个人。
在有了团长的基础上,负责团体运营的实际上是身为副团长的人,这样一想,我果然还是加入了一个本不该加入的组织。
一不当心就加入了进来。
“你怎么了,眉美同学?”
被一般人问到“怎么了”,我能想到的只有“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被前辈悦耳的声音这么一问,我条件反射般地只想回答“没什么”——这人的声音是不是带有催眠效果啊?
同时我还留意到,在此之前一直以“瞳岛同学”称呼我的咲口前辈,不知从何时起改称呼我为“眉美同学”——这表示,我已经是被美少年侦探团所认可的团员,在为这种事实而战栗的同时,我还对为此而欢喜不已的自己深感战栗。
没错。
并不是“一不当心就加入了进来”。
我是美少年侦探团的第六名成员。
第六名成员,“美观眉美”。
无论是谁,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都无所谓——不是不当心加入,而是主动改变。
我发生了改变。
“这样啊,那就好。那我们重新开始上课吧。距离正式的比赛日期没几天喽?”
被如此一说,我这才回想起来。
现在的我,正在接受咲口前辈亲自函授的美声讲座。
地点并非美术室而是音乐室。
就我们两个。
虽说是这种连我自己都倍觉不可思议的状况,但若让占据校内大半人数的咲口前辈的粉丝(选民?)知晓这种情况,搞不好我会被当场杀害。在此我恳求留我一条小命,让我好好进行说明,这件事发生在即将说起的美丽事件的过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