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和品川都被这奇妙的事件深深吸引住了。正如前文所述,猎奇者青木是因为这是在猎奇俱乐部之类的地方都无法体验到的鲜活离奇之事;而务实的品川则是因为这是现实中不可思议且直接关乎他自身的问题。
他们心想,如果可能的话,真想找出那个另外的品川四郎。但这实在是太难办到了。他们甚至还想过在报纸上刊登悬赏寻人广告,可又想到对方是个会行窃的罪犯,要是看到广告,反而只会更加警惕。
“你呀,要是下次再碰到那家伙,就跟踪他,把他的住址搞清楚哦。我当然也会留意的。”
“好呀,就算不是为了你,就凭我自己的好奇心,也肯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最终他们俩在热闹场所走动的时候,就只能时刻留意过往行人,耐心地寻找那个男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简直就像是要抓住云彩一样不切实际。但是,读者诸君,常言说“世间看似广阔,实则狭窄”。在那之后过了大概两个月的某一天,他们不仅终于找到了那个另外的品川四郎,而且还在一个极其离奇的场景下,出现了两个品川四郎一种异样的碰面情况(啊,那是多么离奇古怪的碰面啊)。
不过,在讲述这件事之前,虽说有点跑题,但按照顺序,关于青木爱之助的一段奇特经历(因为这绝不是无趣之事),还得请诸位允许我占用一些篇幅来讲讲。
事情起源于他们在宝来馆看完《怪绅士》电影的次月,也就是十二月,青木爱之助偶然走进了银座后面一家阴森的咖啡馆。
当时已经是寒冬腊月,爱之助本想着或许不用去东京了,但不知怎的,就是莫名想念东京的天空,于是还是去了东京。这就是他在东京逗留期间发生的事。
爱之助在岁末装饰得美轮美奂的银座街头逛了一圈后,心里想着:“竟然还有每晚都到这么无聊的街上散步的青年男女呀。”虽说现在才觉得奇怪,但作为猎奇者的青木爱之助总觉得这街道背后昏暗的角落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带着不舍之情在小巷里越走越昏暗。
他在某条后街走着走着,忽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小小的咖啡馆。说是映入眼帘,倒不是因为这家店有多气派、多热闹或者有其他什么特别显眼的特征。与大街上有名的咖啡馆相比,它显得太过冷清、阴森,而且光线很暗。
爱之助觉得它那副落寞的样子怪可怜的,于是没多想就径直走进了店里。在大约十坪大小的泥土地面上,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三四张桌子,大盆的常绿树盆栽间隔着摆放,有种八幡宫竹林或是不知何处的竹丛的感觉。店里的电灯虽说不是那种怪异的红色或紫色,但就像蜡烛,或者说更像是行灯一样昏暗,店里静悄悄的,一个客人也没有,柜台那边也看不到服务员的身影。简直就像墓地一样的咖啡馆。不过,店里好像是有暖气设备的,暖烘烘的,倒也没有冷到让人不舒服的程度。
青木觉得大声喊服务员太没品了,于是为了先坐到椅子上,就往角落的盆栽枝叶后面走去。可当他一屁股坐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同一张桌子旁已经有一位先到的客人了。因为是在昏暗的角落里,而且那位客人又特别安静,所以他才没注意到。
“不好意思。”爱之助说着就要换座位,那位客人却伸手拦住他说:“不用,就坐这儿吧。我也正想找个人聊聊呢。”一看,是位中年的西装绅士,给人一种挺和蔼可亲的感觉而且他穿着剪裁考究、价格不菲的衣服。青木出于资产阶级的习惯,根据对方的穿着想象着他的身份,便放心地打算和他聊聊天了。
过了一会儿,原本以为不在的服务员不知从哪儿像影子一样冒了出来,把点的东西一一送了过来。菜品味道还不错,酒也是上等的。在这儿,既能享受美食,又能和和蔼可亲的人聊天。爱之助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这地方住起来感觉应该也不错呀。”
“是吧,我可喜欢这儿了。”
就这样,两人渐渐聊了起来。爱之助酒量不太好,喝了两杯威士忌就已经醉醺醺的了,晕晕乎乎的,感觉很不错。于是,他照例又开始聊起“无聊”这个话题。
对面的绅士似乎深有同感,一边点头一边听着,但过了一会儿,他就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询问起爱之助的身份来。青木因为喝醉了,不知不觉就顺着对方的话头,讲起了自己的情况,不过毕竟还是有点脑子的,突然回过神来,一脸奇怪地问道:
“哎呀哎呀,我光在说自己的事儿了。话说回来,现在该你说了。哈哈哈哈,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于是,那位绅士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我呀,算是一种皮条客吧。接下来我就要给你发传单啦。”
哎呀,可真是个气派的皮条客呀。
“不,我可没开玩笑。”绅士接着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猎奇……的人吧,可以这么说,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我的职责就是像这样在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四处寻找像你这样的人。就靠这个,我每月都能领到一份薪水呢。换个说法的话,也可以说是个高级皮条客吧。”
青木觉得绅士的话太奇怪了,便一脸惊愕地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
“有一家秘密的场所。”绅士解释道,“那里常有上流社会的人士出入,比如富豪啦、大官啦……(男士女士都有哦)都会偷偷地去那儿。这么一说,你大概就明白了吧。一般这种事,通常是由那些拉皮条的老太婆啦、在路口等活儿的人力车夫啦来牵线搭桥的,但是,你看,对方可不是一般的从业者,而是有身份的女士。所以我这个皮条客才会是这副模样。哈哈哈哈,那家秘密场所只是提供场地,收取报酬,但它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同时,收取的报酬也不低。所以在挑选客人的时候才要费这么多周折。你明白了吗?不好意思啊像你这样的,是完全有资格的。不管是从你的气质、身份来说,还是因为你是个少见的猎奇者呢。”
听着听着,爱之助的酒意全消了。不是因为害怕这世间阴暗面的可怕,而是因为遇到了这世上极其离奇的皮条客绅士而感到高兴。于是,他认真起来,单膝跪地,开始和对方进行细致的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