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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术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F国大使鲁热埃尔伯爵在秘书官和翻译的陪同下,将带有大使馆徽章的大型汽车停在了鹫尾侯爵府邸的停车处,接受了侯爵、美子小姐、管家三好美代老人等众人的迎接,顺利地进入了西式大客厅。

鲁热埃尔伯爵是在当年二月下旬刚刚递交国书的新任大使,当时在帝国酒店举办朝野欢迎宴会时,鹫尾侯爵也出席了,而今天的拜访,也是从那时起就约定好的,只是一直往后拖延了。侯爵和伯爵此次是时隔两个月的重逢。

伯爵和来这个国家访问的其他外国人一样,不,应该说在其中他更是对日本古代美术极为热爱的人。在这两个月期间,他在处理重要事务之余,游览了京都、奈良的博物馆、神社佛阁,对欣赏东洋美术简直是乐此不疲,但仅仅在这些公共场所欣赏还不能满足他,他还想观赏名家珍藏的名画、佛像等,于是鹫尾侯爵家就成了他行程安排中的首选之地。

美术馆建在离主屋稍远的地方,是一座新建的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建筑,面积有一百多坪。首先,三好管家拿着带来的钥匙打开了入口的大门,然后侯爵在前,大使一行、美子小姐、三好老人依次进入馆内。

由于这座建筑有着仓库风格,窗户较小,所以即使是在白天,馆内也亮着电灯。高高的天花板,清冷的空气,防虫剂淡淡的气味,里面排列着奇形怪状的佛像,那一排排让人感觉随时会动起来的铠甲,各种各样的刀剑,承载着千年梦想的画卷。总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侯爵走在最前面,当他刚一踏进美术馆时,就不禁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刚才小雪看到的怪异之物,和场内一排排阴森的佛像,让他产生了奇怪的联想,令他心生畏惧。

“难道怪盗是在等着这位贵宾来访的时机吗?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但会不会是想趁机偷走美术馆内的宝物呢?”

一这么想,侯爵就连对伯爵的应答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然而,鲁热埃尔伯爵却是一位出人意料的出色鉴赏家。他对日本和中国的美术史也很熟悉,通过翻译官发表的评论,不仅切中要害,而且最让侯爵高兴的是,在那作为价值数百万金钱也难以换取的名宝而珍藏着的藤原时代的色彩极为绚烂的佛画《阎魔天像》,以及同时代的作品、木制涂箔的阿弥陀如来坐像前,伯爵驻足停留的时间最长,看得出他对这些珍品垂涎欲滴、赞赏不已。

一行人缓缓前行,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方。在楼梯后面的三角形暗处,猛然一看,有一件让人不禁一惊的东西。那是一尊相对较新的时代的、金光灿烂的等身大镀金佛像。它在昏暗的电灯下,闪耀着异样的光辉,笔直地矗立在那里。

美子小姐从进入美术馆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角落里的那尊镀金佛像。金色的脸……金色的衣服……难道那尊佛像还活着吗?她被这样可怕的妄想吓得心惊胆战。

随着靠近,那尊像个大汉般的佛像,甚至让人觉得它在金箔里面正悄悄地、悄悄地呼吸着。啊,说不定马上,马上那柔和的嘴巴就会弯成月牙形,吐出丝线般的鲜血,然后咧着嘴笑起来呢。一想到这儿,她就浑身发毛,突然有种想大声尖叫的冲动。

侯爵虽然不像女儿那么夸张,但也被同样的念头所困扰。他把脸凑近镀金佛像,用仿佛要穿透它的可怕眼神瞪着它,但突然,他猛地伸出手,用力抓住了佛像的手臂。因为他想着,说不定这手臂会像活人手臂一样温热、柔软呢。

“啊哈哈……”鲁热埃尔伯爵察觉到了侯爵的心思,笑了起来。“那么,被称作‘金面具’的盗贼还没被抓住呀。说不定那个盗贼就长着和这佛像一样的脸呢。肯定是这样的侯爵。”

侯爵听了大使的话,觉得自己刚才过于胆小的举动实在是太丢脸了,便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美子小姐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如撕裂丝绸般的惨叫。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都跳了起来。小姐瞪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镀金佛像背后的小窗,脸色像纸一样苍白,眼看就要昏倒了。

一看,那小窗上有一张奇怪的人脸。那人瞬间就敏捷地躲了起来,但确实是有个人在窥视着大使一行。而且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异样的人,既不是府邸里的仆人,也不是正在警戒的警察。

侯爵立刻朝小窗飞奔过去,打开了玻璃窗。

一个身影沿着屋檐下的水槽逃走了。那是一个高个子,头发像女孩子一样留得很长,穿着带有黑色棉布花纹的、黑色丝绸质地的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模样。

“你,等一下!”

侯爵大声呵斥道,那男人猛地回过头,笑着行了个礼。在他垂到肩膀的长发之上,是一张像阿伊努族酋长一样满脸胡须、让人感觉有些阴森的脸。

“你,到底是谁?刚才在干什么?”

在侯爵质问对方之前,突然从旁边插嘴的是管家三好老人。

“木场先生。你做出这种事,可让我为难了呀。我可不能再留你住一天了哦。……哎呀,殿下,真是非常抱歉。那个男人,其实是……”

“知道了,知道了。是你所信仰的天理教的教师吧。”侯爵得知这个怪异人物的身份后,放心地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再好好嘱咐他一下,别再这么冒失了。”

三好管家是天理教的狂热信徒,在他在府内的住处,时常会有进行传教旅行的教师借宿。木场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彼此并不相识,但他带着教会的正规介绍信,所以三好老人就放心地让他住下了。一问他为什么要偷看,他回答说是想看看新任的法国大使阁下的尊容。

此后就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大使一行对美术品的参观游览以主客双方都十分满意的结果而告终。 ubDiBZZZHDbscUkBrmv/cBv2nc/5VEIF3P8Xlz7B/jSj9Jm9TtdBZBskcb8m/J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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