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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风景

雨宫润一站在约定的京桥附近,急切地等待着黑衣妇人,这时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司机从车窗里向他招手。

“不需要,不需要。”

润一心里想着,作为一辆出租车,这车似乎太高级了点,正想用手势把车赶走时,听到司机用带着笑意的女声说道:

“是我呀,是我呀,快上车吧。”

润一青年得知那个跳宝石舞的黑天使在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就换上了男装,还开着车来了,不禁大吃了一惊。虽说和这位黑衣妇人已经交往了一年多,但她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谜。

“你这是瞧不起人呀,我好歹也能开车的啦。别摆出那副奇怪的表情了,快上车吧。已经两点半了哦。不快点的话,天就要亮了。”

润一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汽车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在没有行人的夜间大道上飞驰起来。

“这个大袋子,是做什么用的?”

他忽然注意到靠垫角落里卷着的一个大麻袋,便向驾驶座问道。

“这个袋子会救你的哦。”

美丽的司机回过头来回答道。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啊。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去做什么呀?我,有点开始害怕了。”

“G街的英雄居然说出这种泄气话呀。不是说好什么都不问的吗?难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

从那之后,不管润一说什么,司机都只是盯着前方,一句话也不回答。

汽车绕过U公园的大池塘边缘,爬上一段坡道后,在一个只有长长的围墙、显得格外荒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润君,你带着手套吧。把外套脱了,戴上手套,把上衣的扣子全部扣好,把帽子稍微压低一点戴着。”

一边这样命令着,身着男装的丽人把汽车的大灯、尾灯以及车内的小灯全部关掉了。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路灯。在那黑暗之中,完全熄灭了灯光、停掉了引擎的车身,就像一个盲人般呆呆地停在那里。

“好了,拿着那个袋子,下车,跟在我后面走。”

润一按照吩咐下了车,那位把黑色西装领子竖起来、看起来像西洋小偷般的黑衣妇人,也戴上手套,牵起他的手,用力地拉着他,走进了那里敞开着的一扇门里。

他们多次从覆盖天空的大树下走过,横穿了一片宽阔的空地,又从一座横向很长的西洋馆旁边经过。只有零星几点像萤火虫般的路灯隐约可见,前方始终是一片黑暗。

“夫人,这里难道是T大学的校园吗?”

“嘘,别说话。”

润一的手被用力地捏了一下,遭到了呵斥。在这寒冷刺骨的环境中,只有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隔着两层手套还能感觉到些许温暖,甚至都出汗了。但身为杀人犯的雨宫润一,此刻可没有心思去感受“女人”的存在。

在黑暗中行走时,不知怎的,两三个小时前的那股激情又涌上心头,他曾经的恋人咲子,喉咙被紧紧掐住,舌头从牙缝间伸出来,鲜血从嘴边不断流淌,用牛一般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的那副模样,还有那在空中乱抓的临死前的五根手指,都化作了前方满是的巨大幻影,不断地威胁着他。

走了一会儿,在一片宽阔空地的正中央,有一座像是用红砖砌成的平家风格的西洋馆,四周环绕着快要倒塌的木板围墙。

“就是这里面。”

黑衣妇人低声嘟囔着,开始寻找木板门的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万能钥匙,只听到咔嚓一声,门就轻易地打开了。

走进围墙里面,关上木板门后,她才第一次打开准备好的手电筒,照亮地面,朝着建筑物走去。地面上到处都是杂乱的枯叶,给人一种仿佛踏入了无人居住的鬼屋的感觉。

爬上三段左右的石阶,有一个像是门廊的地方,白色油漆斑驳脱落的扶手还在。在那里踩着已经破损的灰泥走了五六步后,有一扇古旧厚重的大门紧闭着。

黑衣妇人又用万能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那扇门,接着又打开了另一扇同样的门,然后走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一股强烈的消毒剂味道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种异样的甜腻气味。

“这里就是目的地了。润君,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哦。这座建筑物里应该没人,但围墙外面时不时会有巡逻的人经过。”

黑天使那低语声,听起来仿佛是在威胁。

润一青年不禁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吓得浑身一哆嗦。这座像鬼屋一样的砖房到底在哪里呢?这刺鼻的异味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说话似乎都会有回声的宽敞房间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呢?

又一次,在黑暗中,北岛和咲子临死时那令人作呕、丑陋怪异且可怕的模样,仿佛双重影像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现在是不是被他们的恶灵召唤,正在黄泉的黑暗中徘徊呢?他陷入了一种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奇怪错觉中,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黑衣妇人手中手电筒的圆形光亮,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在地板上缓缓移动着。

没有铺任何东西、木纹粗糙的地板木板,一块接一块地从光圈中掠过。不久,一张漆面脱落、看起来很结实的桌子模样的东西,从桌腿部分逐渐进入到光亮之中。是一张很长很大的桌子。咦,是人。是人的脚。那么,这个房间里是有人在睡觉吗?

但那是一双干瘪得厉害的老人的脚。而且脚踝上还系着一块木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咦,这个老头,这么冷的天居然光着身子睡觉吗?

光圈从大腿移到腹部,又从腹部移到肋骨清晰可见的胸膛,接着从像鸡爪一样的脖子,移到耷拉着的下巴,张得大大的像傻瓜一样的嘴唇,外露的牙齿,黑色的嘴巴,没有光泽像磨砂玻璃一样的眼球……是一具尸体。

润一被最初的幻影和此刻光圈中出现的景象那阴森的重合吓得浑身发抖。犯下大罪、心智大乱的他,还没搞清楚这个房间到底在哪里,心里就开始疑惑,我是不是疯了,还是正在做噩梦呢?

然而,接下来手电筒照出的景象,就连他也忍不住忘记了黑衣妇人的叮嘱,惊叫了一声。

这不是地狱的景象又是什么呢?那里有一个大约六叠大小的像浴盆一样的东西,里面层层叠叠地堆满了老老少少、男女皆有的全裸尸体,尸体们相互挤压着。

就像血池里亡者们相互拥挤的地狱图一样,这可怕的场景,难道真的是现实世界中的景象吗?

“润君,真胆小呀。没什么好惊讶的啦。这里是解剖实习用的尸体存放处呀。任何一所医学校都有的啦。”

黑衣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大胆无畏,还带着笑意。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里果然是大学的校园啊。不过,即便如此,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非得要到这么阴森的地方来呢?就连这个不良青年,也对这位美丽同伴太过出人意料的举动,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手电筒的圆形光亮将尸体堆的全景扫视了一遍后,停在了上层躺着的一具栩栩如生的年轻男子的裸体上。

在黑暗中,就像一幅异样的幻灯片画面一样,一名青年袒露着黄色的肌肤,一动不动地躺着。

“就是这个。”

黑衣妇人把手电筒的光一直照着那具年轻男子的尸体,低声说道。

“这个年轻男子是K精神病院的住院患者,昨天刚刚去世。因为K精神病院和这所学校之间签有特殊协议,所以他一死,尸体就被运到这里来了。这个尸体存放室的管理员是我的朋友……可以说是类似小弟的关系啦。所以,我很清楚这里有这具年轻男子的尸体这件事哦。怎么样?这具尸体呢?”

“怎么样?”

润一惊讶不已。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身材和体型,不是和你很相像吗?不同的只是脸而已。”

这么一说,确实,年龄、身体大小都和他自己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啊,原来如此。是想让这家伙代替我呀。但是,这个女人,长着一张贵妇般漂亮的脸,怎么能想出这么大胆又可怕的主意呢?)

“喂,明白了吧。怎么样?我的智慧。我就像个魔法师吧。毕竟,要把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不使出点惊人的魔法,是做不到的啦。好了,把那个袋子拿出来。虽然有点恶心,但我们俩得把这家伙装进袋子里,然后运到汽车那里去。”

润一青年此刻觉得,比起尸体,他的救命恩人黑衣妇人变得更加可怕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就算是有钱有闲的贵妇的残忍游戏,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她刚才还说尸体管理员是她的小弟。在这所学校里都有小弟,这个女人肯定是个大坏蛋无疑了。

“润君,你在发什么呆呢。好了,快点拿袋子。”

黑暗中传来了女魔头般的呵斥声。被呵斥后,润一青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威压,心里就像麻木了一样,只能像猫面前的老鼠一样,乖乖地听她的吩咐行事。 L/bcOIWU2MnGgbSlGSZ/S2Y8zlZ3XprIJX5Br/+0g2aamu8u43WlBxUxAVJUxcJ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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