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司巡查部长第三次来到明智的住处,距离那天计算圆形直径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老师,果然就像您说的那样,美弥子坦白交代了一切。她觊觎佐藤的财产,盘算着继承之后就跟青木在一起。实际上呀,是美弥子爱上了青木,为了让佐藤放松警惕,平日里她故意装出一副被青木威胁的模样呢。”
明智的脸色变得格外凝重,往日那习惯性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眼神中满是忧郁之色。
“老师您说的AB线段,就是美弥子伤害自己的手臂,伪装成受害者的障眼法吧?恐怕谁都想不到,受害者竟然就是犯人啊。
“正如老师您所推测的那样,凶器果然就是那种细长的三角形玻璃碎片。美弥子先是用玻璃割伤自己的手臂,然后把玻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抛向庭院之中。接着再把玻璃窗上的玻璃打碎,让其掉落在庭院里,这样一来,凶器的碎片就混在那些玻璃残骸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肯定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警察去搜集这些碎片,还把它们拼凑起来进行复原呢!
“佐藤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呀,他或许早就看穿了美弥子的心思,所以那天晚上才会拼命地寻找凶器。即便他从来都没料到自己会惨遭杀害,可至少已经察觉到美弥子十分可疑了。
“佐藤命案的凶器同样是玻璃。可能是担心玻璃碎屑掉进伤口吧,在杀害佐藤的时候,美弥子使用的是那种比较厚、形状类似短刀的长三角形玻璃。她等到佐藤全身都放松警惕之后,才用力地将玻璃刺进他的胸口,确认佐藤死亡之后,又把玻璃拔出来擦拭干净血迹,然后将其放进了鱼缸里面。要完成这些步骤,从时间上来说,那是绰绰有余的。当美弥子大声呼救的时候,其实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完成了。佐藤被杀的时候,说不定也曾发出过呼救声,只可惜书房距离您所在的客厅有点远,再加上房门特别厚实,这才错失了被发现的机会呀。
“把玻璃凶器藏在鱼缸里,这可真是个无比完美的诡计啊!鱼缸底部放着那一片玻璃,要是不仔细查看的话,绝对发现不了。而且警方在搜查命案现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忽略掉那个透明的鱼缸;就算是看到鱼缸里有玻璃碎片,大概任谁也想不到那竟然会是匕首的替代品吧!老师您能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一点,只能说您这位‘空想家’实在是厉害得超乎想象啊。
“在庭院里印上假鞋印的人也是美弥子。在伤口拆线的第二天,她以养伤期间一直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为由出了门。她先是前往关根的公寓偷走了鞋子,还用布巾把鞋子包裹起来,再回到自家的庭院,在几个关键的地方印上脚印,之后又悄悄地把鞋子送回关根的公寓。美弥子很清楚关根一向晚起,所以就趁着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完成了这些准备工作。她曾经跟关根同居过,对他的生活作息可是了如指掌呢。
“至于那封恐吓信,美弥子也承认是自己用左手写好,然后亲自投进邮筒的。写这封恐吓信主要就是想把我引到现场去,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呀。用玻璃凶器杀人这个诡计,如果缺少目击证人的话,恐怕很难将美弥子绳之以法呢。
“之后,我把青木找来盘问了一番,了解到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共犯关系。美弥子不让情人青木知道自己的计划,从策划到实施,全都是她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完成的,她可真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女人啊。美弥子特别憎恶贫穷,因为贫穷让她吃尽了苦头,也害得她只能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摆脱贫困的束缚。就在这个时候,大财主佐藤出现了,为了钱,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佐藤的求婚。之前她因为向关根借过钱,没办法才极不情愿地跟他同居,关根这人凡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美弥子甚至还遭到过他的残忍虐待。直到佐藤帮她还清了债务,她这才好不容易解脱了,即便如此,她心里一直都怀着向关根复仇的念头呢。
“美弥子在婚前就对青木挺有好感的,婚后更是瞒着佐藤继续和他交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到最后就演变成再也不想和佐藤在一起了。可是一旦离婚的话,生活又会重新陷入困境,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到那种日子了。于是,她全然不顾道德约束,一心想着只要能得到佐藤的财产,然后和心爱的青木在一起,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出于这种自私的想法,她策划出了利用玻璃碎片这种极为少见的杀人方法,唉,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呀!”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啊。虽然我的想象常常会让人觉得太过异想天开了,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构思出如此天马行空的诡计,甚至还付诸实践了呢!”
明智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十分凝重,就连他平日里最爱的香烟,此刻也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了。
“原来如此,您是厉害!如此不可思议的犯罪,也只有像您这样不可思议的侦探才能识破。”
“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实际上,即便我这个侦探再有能耐,只靠着你说的那些话作为线索,也是没办法知晓真相。不如让我来为你揭开这个魔术背后的神秘面纱吧!其实,我之前让小林去打听美弥子的过去,分别向曾经和美弥子往来密切,如今却反目成仇的两个女人详细地询问过情况,这才了解到美弥子那刚烈的性格。我会注意到金鱼缸有问题,也是从小林探得的情报里获得的启示。可惜发现时已经太晚,单靠我的力量,没办法在命案发生前找出真相,最多也只是在事情发生后,让这种残酷又惊人的行凶手段暴露出来。”
明智说完这些,便陷入沉默之中。庄司巡查部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消沉阴郁。
(完)
原载《大阪产业经济新闻》195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