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石膏工艺品

畔柳博士发现石膏秘密后的第二天，报纸上便刊登出了一则关于女事务员惨死事件的跟踪报道，那横跨四栏的大标题极为醒目，几乎把社会版的上半部分都给占满了，其详细内容如下：

D中学绘画教室惊现第二条活生生的女性大腿

是人是鬼？令人震惊的杀人魔恶行！

日前报道的关东大楼女事务员被杀案，在畔柳博士那敏锐洞察、明察秋毫的调查之下，惨遭杀害的里见芳枝的遗体被找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遗体的右臂竟然被制作成了石膏塑像，还被陈列在神田区O町的一家裱框店的橱窗里面。而就在今天，芳枝尸体的另一个部分居然又出现在了D中学的绘画教室里。看样子，凶手似乎是把被害者的尸体进行了分尸，然后裹上石膏，将其当成写生标本四处去出售。鉴于这种既荒唐无聊又胆大包天的恶劣行径，警视厅方面判断凶手很可能是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精神疾病，目前正在开展多方面的调查工作，不过截至目前，尚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塑像裂口清晰可见腐烂人肉，一名学生的失误带来意外发现

昨天，在D中学的第十六号教室里，二年级A班正在上第三堂课的时候，学生E不小心碰到了用于写生的石膏工艺品，这尊仿造女腿的石膏像就从台座上掉落了下来，并且摔裂了。E慌忙弯腰，想要去捡起石膏像，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石膏像的时候，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躲开了。他这一叫，引得周围的众人都纷纷围过来，想要一探究竟，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在那石膏像的裂缝之中，竟然露出了已经腐烂的人肉。绘画老师G氏见状，大吃了一惊，连忙把那摔裂的石膏像送到了医务室，然后和同事们一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是石膏塑像的东西，实际上竟然是人的腿外面涂了一层石膏而已。警视厅在接到紧急报告之后，立刻就派了鉴识课的S警部以及负责侦办女事务员命案的波越警部等人迅速赶往现场，把有问题的石膏像带回了警视厅，并且委托帝大的F博士做进一步的鉴定。另一方面呢，也针对接受稻垣指示，将上述石膏像送到D中学的那个推销员展开了调查。因为这件事，D中学不得不暂时停课，还得把教室仔仔细细地清洁一番，总之，整个学校都因为这件事乱成了一团糟。

猜测那是布屑，E同学哆嗦着描述经过

上课的时候呀，我碰到了一个问题，想要去请教老师，于是就朝着讲台走去，经过那石膏塑像旁边的时候，一不小心，我的袖子扫到了石膏像，结果塑像就掉到地上了，‘砰’的一声，发出了好大的响声。我当时心里就想，这下糟糕了，连忙伸手想去把它捡起来，却发现石膏像的膝盖部位裂开了，有鼠灰色的不明物体露了出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石膏像内部塞了什么脏布条之类的东西呢，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刚开始我也没往那是人肉的方面去怀疑，只是单纯觉得特别恶心，所以才会大叫了一声，一下子就跳开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呢，我估计今天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呀。

前所未闻的怪异事件——畔柳医学博士访谈录

记者专门走访了里见芳枝惨死命案的第一发现者——畔柳博士，只见博士一边习惯性地敲着他那颇为出名的假腿，一边神情自若、侃侃而谈，向记者阐述了一些让人听了心惊胆战的见解：

“我其实早就料到尸块会很快再次出现了，而且我觉得呀，剩下的尸块在未来的几天里应该还会陆续出现呢。根据国外的一些相关案例来看，为了方便搬运尸体，那些杀人凶手通常都会把尸体分解成六个部分，也就是头、躯体、双手、双脚这六个部分，我想这次的这个案子恐怕也是这样分成了六块。所以呢，剩下的四块，应该是散落在别的学校里面了。我认为这真的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案，凶手把尸块做成石膏像，然后分送到各个学校去的这种心态，根本就不能用世间正常的思维去衡量它。从目前各种迹象来看，这个凶手是非常聪明的。他肯定早就预料到了石膏像碎裂之后，就会暴露隐藏在里面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让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的这种行为，这是因为凶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藏匿尸体。他反而是拿着尸体在那儿故弄玄虚、耍花样，就好像是在故意捉弄、揶揄世人一样，炫耀他的残忍，想要让世人都陷入恐惧之中。这种心态在外国的一些犯罪者当中也并非没有先例，不过把尸块做成石膏像然后送给中学这种做法，那可真的是史无前例。正如警方所说的那样，凶手肯定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不过呢，他可不是那种丧失了逻辑思考能力的疯子。对于作恶这件事，他必然是拥有超越常人的智力水平的。以下这些呢，纯粹只是我的个人猜想啊，我觉得这名凶手杀害的可不止里见芳枝这一个人。之前你们报社也曾有过相关报道，那个平田东一恐怕也已经遭了他的毒手了，除此之外，恐怕还有许多其他的女性被害者呢。这次，真的是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恶徒啊。我衷心地期盼警方能够早日把这个真凶给找出来，我自己呢，也会尽我所能，尝试用我自己的办法去追查这个凶手。”

那报纸边缘不小心沾到热水，变得湿软不成形。读报的人皱皱眉头，随手把它揉成一团，朝着角落里扔了过去。

这是一间格局虽然小巧，但却相当奢华的西式浴室。浴室的地板上铺着仿大理石的瓷砖，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凹槽，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热水，水面微微荡漾着，泛起层层涟漪。整个浴室内都弥漫着热腾腾的蒸汽，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芳香味道。畔柳博士整个人都隐没在那乳白色的热水之中，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就在刚才，他正在阅读刊登着有自己谈话内容的那份晚报呢。

前面也提到过，畔柳博士的个性十分古怪，而入浴这件事呢，也是他诸多怪癖中的一个。他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个浴缸里面泡上一次澡，并且还习惯在水中读书或者是沉思冥想。他沉浸在浴缸中的这段时光，有时候甚至会长达两三个小时之久呢。在这段时间里，他会把浴室的门从里面给锁上，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他就会利用放在浴缸书架上的室内电话，去联络书生或者助手。要是有客人前来拜访的话，书生就会打电话通知博士。

这里，可以称得上是博士梦想的殿堂了。请原谅作者接下来举的这个例子可能对古人有些大不敬之嫌，就好比古代的圣德太子依据自己在梦殿里的冥想，去处理国家大事一样，畔柳博士也是借助在浴室里的沉思，来捕捉学术上或者是侦查凶手方面的灵感火花呢。

他之所以要把浴室的门给锁上，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打扰他的冥想，而另一方面呢，也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那丑陋的残肢呀。至于用这乳白色的药汤来泡澡，其实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博士把报纸丢开之后，便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了热水之中，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的，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了，博士那沉静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沉入了甜美的梦乡之中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滴滴”声传了过来，原来是书生打来的电话。

博士从水里探出了上半身，伸手拿起书架上的话筒，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呀？”

“是波越先生来了，说有急事找您呢。”

书生的声音怯生生的，因为他知道博士在泡澡的时候脾气特别容易变得暴躁易怒。

“带他去会客室吧。”

博士说完，便放下了话筒，然后又再次将整个身子浸入到了浴缸之中。